第五十一章 鵝 湖 論 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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辯鵝湖朱陸爭鋒
難調和不歡而散
範祖亮知道嶽父當年也去了鉛山,對鵝湖之辯較為清楚。到底當時的情況如何,他很好奇,就此機會,請嶽父介紹一下。
葉正則回憶道,那是淳熙二年在招眀山與陳亮相識不久的事。國朝儒學研究有三大派,其中朱熹的理學與陸九淵的心學有些對立,呂祖謙的婺學取二人之長,又有發展。
朱熹側重於道問學,先博後約,通過泛觀博覽反歸之約,來認識天理;陸九淵主張尊德性,發明本心,先立乎其大,忽視知識積累,以求頓悟,直指人心。遂形成治學方法之爭。朱以陸之教人為太簡,陸以朱之教人為支離,彼此不合。形成理學思潮中的兩大派。
呂祖謙為人謙和寬容,與朱子友情深厚,又是陸九淵考進士時的考官,與朱陸兩人的關係都不錯。不想兩派互相指責,試圖調和朱陸分歧而會歸於一,便邀請朱熹和陸九淵、陸九齡等到信州鵝湖寺相會,就為學方法等展開辯論。
四月初,呂祖謙由浙江金華前往福建,與朱熹相聚於寒泉精舍。二人研讀周敦頤、程氏兄弟及張載之書,合編《近思錄》一書。
五月十六日,朱熹和幾名弟子一行,與呂祖謙一道往鵝湖。十多天後到達。
此前,呂祖謙也約請了陸九淵與其兄陸九齡,來鵝湖與朱熹相會。
鵝湖山,在漢朝的時候叫荷湖山;到東晉,有一龔姓人家,在荷湖中養育了一對白鵝,並孵化出小鵝百隻,等到小鵝長大羽翼豐滿時,鵝群卻毫無征兆地飛走。從此,荷湖山改名為鵝湖山。鵝湖寺傍山而建,位於閩贛官道旁。雖然不大,卻景色宜人,幽靜雅致。
參加辯論的主要人物,都是學界名人,又有官職,年齡在35至50之間,思想皆已成熟。
辯論是在大廟裏進行的,呂祖謙主持,朱陸的弟子與一些好友,江浙諸友、福建學者如劉清之、朱秦卿、鄒斌、詹儀之等百餘人眾聞訊後紛至遝來。
朱陸理學思想之間的矛盾是從本體論、認識論和方法論上展開的,而焦點集中在是否以心為宇宙本體。
陸九淵認為,心與理為一,心為宇宙本體,以心統貫主體與客體。
朱熹認為,心與理既有密切聯係,又有區別,理是本體,心是認識的主體,即事窮理,是通過今天格一物,明天格一物的積累,最終達到豁然貫通,掌握天理。
辯論的中心議題是“教人之法”。
會上,朱陸雙方各持已見,並賦詩明誌。
首先,陸九淵之兄陸九齡將自己的詩作《鵝湖示同誌》進行誦讀。
孩提知愛長知欽,古聖相傳隻此心。
大抵有基方築室,未聞無址忽成岑。
留情傳注翻蓁塞,著意精微轉陸沉。
珍重友朋相切琢,須知至樂在於今。
陸九淵指出,人從孩提之時,就具有良善之本心。人都應發明本心,尊我德性,確立自我主體是根本;如果忽視這個基礎,而把精力放在古人的傳注之學上,就會荊棘叢生、阻塞正道:刻意追求精微反轉被隱沒,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雖然朱熹和陸氏均反對漢唐傳注之學,而提倡義理,但朱熹對陸氏的心學傾向表示反對。
所以當陸九齡此詩隻讀到第四句時,朱熹就對呂祖謙說:子壽(陸九齡)早已上了子靜(陸九淵)船了。
接著,朱熹就和陸九齡展開辯論。
但陸九淵卻插話說:“途中某和家兄得此詩”。於是陸九淵就把自己和陸九齡的詩讀了出來:
墟墓興哀宗廟欽,斯人千古不磨心。
涓流積至滄溟水,拳石崇成泰華岑。
易簡工夫終久大,支離事業競浮沉。
欲知自下升高處,真偽先須辨隻今。
陸氏兄弟的這兩首詩表現出朱熹理學與陸氏心學的兩個基本矛盾:陸氏主“心即理”,強調吾心千古不磨,這與朱熹所主“性即理”、理一分殊的思想相矛盾.以及發明本心與即物窮理的矛盾。
在這裏,陸九淵用詩將自己觀點與朱熹思想的區別表達出來:“易簡工夫終久大,支離事業競浮沉。”
從“心即理”出發,認為格物就是體認本心。主張“發明本心”,心明則萬事萬物的道理自然貫通,不必多讀書,也不必忙於考察外界事物,去此心之蔽,就可以通曉事理,所以尊德性,養心神是最重要的,反對多做讀書窮理之工夫,以為讀書不是成為至賢的必由之路。
朱熹聞詩變色,陸氏將其發明本心,稱之為易簡工夫,又讚心學為悠久遠大,把朱學的格物窮理視為支離事業,卻貶為浮沉於世。如此厚此薄彼,表示不滿。
朱熹說:格物就是窮盡事物之理,致知就是推致其知以至其極。並認為,“致知格物隻是一事”,是認識的兩個方麵。道之在天下,其實原於天命之性,而行於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間,其文則出於聖人之手,而存於《易》、《書》、《詩》、《禮》、《樂》、《春秋》、孔孟氏之籍,本末相須,人言相發,皆不可以一日而廢焉者也。蓋天理民彝,自然之物,則其大倫大法之所在,固有不依文字而立者。然古之聖人欲明是道於天下,而垂之萬世,則其精微曲折之際,非托於文字亦不能以自傳也。
針對陸氏心學不立文字,專求本心的治學傾向。朱熹侃侃而談:既然天下後世之人,並非是生而知之的聖人,就須學而知之,通過後天的學習而窮其理,致知力行以終之,而有所得。如果陷於陸氏的簡易工夫,整天飽食靜坐、無所事之,是不可能有所知、有所得的。人既然不能生而知之。那就應該通過讀書求道,來完善自己。
此次鵝湖之會,雙方爭議了三天,陸氏兄弟略占上風,但最終結果卻是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