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十 六 章 五 世 建 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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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節鉞夢圓盛五世

    中書三司論朝堂

    經過一番左右搏擊,韓侂胄終於圓了節鉞夢,成為從二品的節度使。短短半年,官階和品級連升三級,升遷幅度如此巨大,是以往想都未敢想的。盡管他出身顯貴,但他祖父受駙馬身份的影響,一生隻做個不高不低的散官,他父親倒是年輕有力,不到四十,就做到了皇城司幹辦,保寧軍承宣使,可惜天不假年。而其他韓氏至戚,大多在地方任職。因此,可以說走到如今境地,全靠他個人。

    本朝自淳熙以來,三十多年無戰事,無論武官,還是文官,都沒什麽武功可言,因而朝廷授予節度使的人少之又少,不少官員即使位列宰執,欲求之而不得。他韓侂胄不是一個貪心的人。倘若當初內禪成功後,朝廷便給他這個節度使,再授予一個監司之類的差遣,他定然欣喜萬分,美滋滋地去上任。可是如今,經曆這麽多事,費那麽多心思,盡管得償所願,但是他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慶元二年八月,朝廷又授予韓侂胄為開府儀同三司。開府,即建立公府,自備僚屬;儀同三司,意思為即使無三公之名,而可以享受司徒司寇司空的待遇,品級為從一品。誰要是得到了這個官位,地位不亞於宰相,可以佐天子理陰陽、平邦國、無所不統。

    公府建在宰相部堂東側,這是左相經煜堂建議的,說是便於議政。這是個兩進的殿閣,其規模與中書部堂相似,公府取什麽名字,大家頗費一些腦筋。叫開府儀同三司府,太直白,字多不順口,以往沒這麽用過,叫節度使府,品級降低了,象個武將。叫大司徒府,似乎有炫耀之意。韓侂胄知道,曾祖曾經封為司徒,後代再稱大司徒,顯得似有不妥,斟酌再三,就叫司徒府。

    司徒府建成後,配備了一些禁軍和胥吏,考慮到需要處理些許機要文書,從翰林院選了一個修撰,右相陳啟達推薦一個落榜的舉子史達祖。

    這史達祖約四十開外,長得粗壯有力,卻是一個飽讀詩書的儒生,他十八歲中秀才,二十一歲中舉,之後,多次參加科舉考試,不知何故,每次都名落孫山。韓侂胄見到他,作文寫詩落筆立就,一筆小楷雋秀俊雅,便對他頓生憐憫之心,立即表示,我就喜歡你這個無出身的。隨後,授與司徒府長史,定為從六品。

    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草了無痕。看到這個曾經落迫的窮書生,不由想起自己的往事。

    十八歲那年,父親韓誠見他讀書無望,便替他向朝廷求了恩蔭。他踏入官場的第一站,是廣東佛山府的南海縣尉,媽媽舍不得他去那麽遠,專門去宮裏找太後姐姐,卻被大姨媽吳皇後給頂了回來。受家庭熏陶,他盡管年紀輕輕,卻並不怯場,說話言簡意賅,辦事雷厲風行,很快得到知縣的親睞。不到三年,又調到平江府任觀察使判官,協助知府處理軍政事務,也幹得有板有眼。

    後來,回京進入閣門司。在這裏一幹就是十多年,起初任閣門祗侯,後來又任宣讚舍人,帶禦器械,後來是知閣門事。

    這閣門司職掌朝會、遊幸、宴享等事務,雖然可以交通內廷,深入後宮,便於接近皇帝,但與六部相比,沒有什麽政務可以處理,所以即便地位親貴,也為不少外臣所不屑。在他們看來,即便是知閣門事是閣門司之長,也隻是處理皇家禮儀的高級服務員而已。

    坐在寬敞高大的司徒府,韓侂胄油然而生自豪感,狀元及第、官居首相的趙汝愚,博學鴻儒、一呼百應的朱熹,不是很牛嗎,如今在哪裏,還不是死的死,亡的亡,叱吒風雲的還要看我韓侂胄,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雖說是個散官,卻恩同執政,品級俸祿高於首相,即便沒有實際差遣,由於皇上信任,行動空間相當大,也就是說,他可以什麽都管,又可以什麽都不管,出了問題,還不用負任何責任。

    還有,韓同卿已封為節度使,若是祖父、父親能算得上節度使的話,從韓琦算起,也可以說是連續五代成為節度使。這在本朝也無人能及。

    正當韓侂胄心馳神往之時,左相經煜堂、右相陳啟達向他報告一個問題:

    一個月前,江西、福建兩個鄰近的縣,都向朝廷打來報告。要求疏通玉龍江,並建造一座橋梁。這玉龍江發源於江西東山縣雲峰山,向南流入福建北嶺縣,經閩中,至泉州入海。這兩年,因東山縣南端,北嶺縣北端河道淤塞,水流不暢,導致東山、北嶺屢次遭水澇之災。工部接到這兩個縣的報告後,立即上報宰相部堂,部堂經商議,稟報皇上,決定疏河建橋。工部派人安排施工,可是問題出來了,三司說現在拿不出錢來。兩位丞相去找三司,三司使丁喬安耍官腔搪塞。

    韓侂胄頗為驚異:這丁喬安吃了熊心豹子膽啦,連宰相的話也不聽,再說這也是皇上批準的。

    兩位宰相告訴他,丁喬安說了,當初宰相部堂商議時,他沒參加,皇上下旨也是向工部下的,從頭至尾,他三司啥也不懂。

    韓侂胄明白,汛期將至,疏理河道刻不容緩,他出麵找胡應元,丁喬安不會不辦,便對兩位宰相說:本來,政府的具體政務我一向不插手,由你們部堂和兩位宰相放手去幹。考慮到事情緊急,可以破例一次,找下丁喬安。

    經煜堂表示,你司徒出麵,或者請皇上再下一道聖旨,都能解決問題。問題是許多軍政要務,都離不開錢,三司又不歸中書管,做起事來相當別扭。再說,象這樣的事,以後還多著呢,難道每次都要請您出麵,或專下一道聖旨,那還象一個朝廷?

    原來,三司專管全國財賦,而三司既不隸屬中書省,也不隸屬尚書省,是個獨立的係統,三司使也稱計相,位同執政,但不是宰執,由皇帝直接任命和領導。

    三人商議決定,由中書省起草奏章,建議皇上理順政府運作體製,將三司納入尚書省。

    這日常朝,首相經煜堂啟奏:三司獨立,不受中書管轄,導致政府做事難以順暢,請皇上革除政出多門之弊,理順政府辦事程序。

    三司使丁喬安立即反駁:經相所言,是指責我三司不聽中書調遣,導致政府辦事效率低下,恕微臣不敢苟同,我三司向來對朝廷忠心耿耿,唯皇上之命是從。

    左相經煜堂反唇相譏:丁計相聲稱三司對朝廷忠心耿耿,為何江西福建修河建橋之款遲遲不付,眼下訊期將至,玉龍江兩岸民眾若再遭水災,責在何方,到那時,試問忠在何處?

    三司副使王向龍道:藝祖設立三司之時,將其與中書分置,是以財政製約行政,防止中書權力過於集中。經相今日之意,是想改變祖宗成法,試圖想侵奪君權,居心何在?

    右相陳啟達道:王副使之言差矣,中書此奏,旨在提高辦事效率,決無侵奪王權之意,都是為國為民,不必如此誇大其辭。

    雙方唇槍舌戰,各不相讓,皇上趙擴茫然無措,見韓侂胄如無事人一般,問道:韓愛卿,你說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