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章 故人之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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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多人身穿雨披防護服,扛著儀器正在呼哧呼哧的攀爬多蘭山脈,這種簡陋粗製的防護服幾乎成為幸存者的標配。這支隊伍的領頭者正是眼鏡青年米邵陽,他負責給艾江縣架設風力發電設備,這項工作從呂古良大權在握後就陸陸續續的進行了,棲霞嶺上的這片空地由於風力強勁外加地勢平坦,非常便於人工作業成為安裝發電機的首選位置,發電機的部件都是用廢舊材料臨時製作的。

    多蘭山成南北走向,綿延四百多公裏,山勢雄壯,最不缺的就是大風,在米邵陽的記憶中,山裏空氣清新,四季景色宜人,物產極其豐富,以前每年夏季幾乎都要和家人來這邊避暑,這裏有他太多的回憶,曾經的親人和摯愛,他們的音容笑貌似乎還在留在這山間……

    此時的多蘭山草木枯黃,放眼望去滿是荒涼,雖然這段時間他多次上來,但是每次站在棲霞嶺看到四周的沉沉死氣仍然難免悲痛,記憶中的鳥鳴蟲飛以及綠波樹海再也回不去了!

    他們這隊人馬吃過早飯就出發了,整整一個小時才到棲霞嶺,嶺上可以清楚的看到艾江縣全貌,破敗蕭索。

    上次一起做米子的小姑娘董晴文也在隊伍之列,小臉被山風吹的通紅,放下手裏組裝風輪用的漿葉,搓著被凍麻的雙手道:“邵陽哥哥,你不知道昨天我們地下車庫區通電後,住在那裏的叔叔阿姨們有多開心,他們都誇你能幹呢,還說要不是有你他們都快忘了晚上的燈光是什麽樣兒了。”

    米邵陽扶了扶眼鏡,把背上的電纜扔到地上,歇了口氣道:“他們知道你是電力小隊的一員所以故意逗你開心呢,再說了,夜裏的燈光怎麽會那麽容易忘記呢?小丫頭,隻有夜晚亮起的燈光才能驅散人們心中的恐懼,白天不見太陽已經很可怕了,如果晚上連最起碼的照明都沒有我們還怎麽重拾活下去的信心?想咱們的祖先最早是用火把照亮以及驅散猛獸,接著是油燈一直到現在的電氣化,正是燈的出現為我們點亮了前進的道路,讓黑夜變得不再充滿危險。你要牢記,燈的發展史就是咱們人類文明曆史的見證,我們現在做的就是讓艾江縣的人們多一分活下去的信念。”

    董晴文崇拜道:“邵陽哥哥你真有學問,懂得真多,我會努力學習的。”

    米邵陽苦笑了一下,想著懂的再多有什麽用,不照樣做了米子,這個世界早已經殘酷到沒有一絲人情味了……低頭看到小姑娘正望著他,換上笑臉道:“小丫頭什麽時候學會拍馬屁了?嗯?”作勢要彈她腦門,嚇得董晴文咯咯笑著躲開了。

    稍作休息後,電力小隊開始了一上午的工作,漿片被組成風輪,三米高的支架也豎了起來,電機、額定轉速齒輪變速箱…一個個部件被組裝起來,不久後,一台功率為十千瓦左右的小型風力發電機落成,棲霞峰的這個平台上已經有幾十個類似的發電機組了。

    這段時間的不間斷操作讓隊員們的動作漸漸嫻熟,就連小姑娘也進步飛快,雖然辛苦但仍然十分珍惜這份能帶給她溫飽的工作。

    隨著連接電纜和設備調試等工作完成,今天的任務就算徹底結束了,他們無法在高強度輻射的戶外工作太久,米邵陽牽著小姑娘的手招呼其他隊員趕快回家休息,眾人互道辛苦後匆匆下山。

    艾江縣的舊居民樓都被禁止入住,除了城東的重輻射區,所有幸存者都被集中在大型地下車庫以及地下室中。米邵陽和小姑娘道別後回到一棟小樓前,這裏就是他的住所,一所小型美容院。

    由於他的特殊才能被特許單獨住在這處地下室中,掏出鑰匙打開房門,窗戶都被堵上了房間裏光線很暗,穿過一間間小隔間和粉色美容床等設施來到地下室入口,剛打開門下麵就傳了蒼老的聲音:“是邵陽回來了?”

    米邵陽把防護服脫在門外,小心的包好,將門打開一條剛夠自己進去的縫隙閃身進到裏麵,接著打開昏暗的電燈道:“媽,是我,今天感覺怎麽樣?還難受嗎?”

    一個雙眼處隻剩孔洞的女人扶著櫃子,她的眼睛是在直視核爆後被灼瞎的,側臉對著米邵陽道:“媽沒事,今天的活累不累?”

    米邵陽扶她坐下,給她捏著腿道:“不累,就那些活兒,一會都做完了,您老人家就別瞎操心了,腿上帶著傷就別老起來走動了。”

    老太太緊緊捏著他的手哽咽道:“苦了你這孩子了,要是沒有你我這老太婆隻怕……”

    米邵陽埋怨道:“怎麽又說這些?好好活著就還有希望,有我在您就好好養著,好日子總會回來的!”

    老太太喃喃道:“希望……我這個一隻腳都踏進棺材的人哪還有希望……”

    米邵陽沒再接話,該安慰的話都說的差不多了,無奈上了年紀的人就是喜歡一句話來來回回的說。給超小號電飯煲通上電後地下室的燈光就幾乎滅了,放了點剩肉進去,等肉湯熱了就喂她吃了一些。

    想讓她再睡一會,老太太沮喪道:“哪裏還睡得著?也不給人出去,一整天都悶在房子裏睡的恍恍惚惚的,老夢見以前的人和事兒,我剛才還夢見……”

    米邵陽最怕她說以前的事情,一說起來就哭個沒完,急忙搶著道:“那您就歇著啊,說不定哪天出太陽了我就推您出去曬曬,現在還是算了,冷!”

    又寬慰了老太太幾句告訴她要去礦洞領明天的食物,叮囑她不要自己亂動小心摔著,得到她的應承後才穿上防護服朝礦洞走去。

    路過城東的時候遇到幾個警備隊的正在和重輻射區的隔離者打聽著什麽,隻見隔離網後的一個老頭一直偷眼看他,雖然好奇但是也沒過多關注,在這裏永遠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去礦洞領了今天的食物後聽說了昨天探險一隊在下麵的遭遇,唐成誌這個大嘴巴把吳一明的神勇傳的神乎其神,不到一天整個狩獵隊和探險隊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周圍人議論紛紛,地下的神奇景象米邵陽是領略過的,當聽到龍之類的話忍不住笑了笑,不過大家談論最多的還是吳一明,絕大多數都是表達對他的佩服和讚賞,隻有極少數的質疑聲,不過也很快被淹沒在熱烈的聲浪中。

    雖然覺得這些人談論的內容有些誇張的成分,但是仍然忍不住替吳一明高興,想起幾日前一起做米子的情景,當時多虧了他的加入,不然那次自己絕對死定了,這件事始終沒和老太太提過,怕她擔心。

    回去的路上再次經過城東時,那個被警備隊問話的老頭見他過來了急忙把胳膊伸出鐵絲網衝他招手:“你來……你過來!”

    老頭身上裹著厚厚的布條,髒的早已看不出是什麽,隻露出一雙渾濁的眼睛,能清楚看見眼皮上的浮腫。

    米邵陽左右看了看見他確實是在叫自己,遲疑了一下想要拔腿就走,像這種隔著鐵絲網乞討食物的重輻射患者每天都能遇到一大群,和他們最好保持距離,不然過不了多久被關在裏麵的就是自己。

    老頭見他要走,急的張大了嘴虛弱的聲音無比沙啞:“……別……別走,有……你親人的消息……”

    米邵陽猛的停住腳步,轉身盯著老頭道:“你說什麽?”

    老頭盯著他手裏的食物道:“肉……給我肉……”

    米邵陽快步走到鐵絲網前盯著他細細打量,見他知道自己親人那應該是以前認識的人,但是此刻卻無法辨認出他的容貌,問他道:“你是誰?”

    老頭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還有人會在意他是誰,嘴唇蠕動半晌才道:“我……不提也罷……反正……都是將死之人……給我肉……我告訴你親人的消息!”

    米邵陽道:“隻要你說的是實情肉我自然會給你!”

    老頭貪婪的盯著裝在透明塑膠袋裏的肉塊吞了吞口水道:“我……我信你,剛才……有人來這邊打聽‘東門酒樓’老韓家的下落,我怕……給你們惹麻煩……就沒多說……隻說死光了!”

    米邵陽瞪大了眼睛,激動的把手裏的肉遞給他道:“誰問的?還說什麽了嗎?”

    老頭搶過肉張嘴就啃,嘴裏的粘液順著布條不斷的流下,米邵陽見他隻顧著吃,急的大聲問他:“到底是誰問的?”

    老頭一邊狂啃一邊口齒不清道:“敬……查的島……島東西派人來哄得……”

    米邵陽聽出來他說的應該是姓查的老東西派人來問的,複述了一遍見他隻是點頭,匆忙道了一聲謝連忙往電影院跑去。

    吳一明一上午找了呂古良三次都沒見著人,本想商量放他回去醫治身體的,卻不想連人都見不到,劉文康這家夥得了查老頭的許諾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查老頭和蔣柏也都神秘消失了,此時就剩下他一個人坐在電影院的吧台後麵一遍又一遍的看著周蔚薇給他的信。

    這時,米邵陽火急火燎的推門進來,一眼看到吧台後正盯著一張紙片傻笑的吳一明,喘著粗氣急問道:“吳哥,查老呢?”

    吳一明見是他,對於這個替母親做米子的青年印象不錯,雖說剛接觸的時候感覺冷冰冰的,後來發現還是挺仗義的一個人,明知會惹惱呂古良但是仍然敢替老教授出頭,收起信紙熱絡道:“我也不知道,吃過飯就全沒影了,出什麽事了這麽著急?”

    米邵陽擺擺手抬腳就朝外麵走,頭也不回道:“我去外麵找找!”話還沒說完就跑的不見蹤影了,留下吳一明好奇又出什麽狀況了,上次這麽匆忙的時候還是因為老教授被吊起來的事兒,暗自祈禱這次千萬別再是老教授闖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