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章 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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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腳下是一座售樓中心,幹涸的噴泉,滿是灰塵的石獅子,依稀能看見往日的光彩。
在這所尚未建成的高檔小區裏,三十多個衛兵埋伏其中,他們小心的藏在窗戶後麵朝大街窺視,一個衛兵小跑著進來報告道:“隊長,張振澤那幫人擅離崗哨正在往這邊來的路上。”
小隊長猛的站起身連忙朝下麵看去,果然看到王震澤一行人小心翼翼的走入視線,低聲道:“首領料事如神,這幫外來人果然要趁著外敵入侵的機會搞事情。”
副手質疑道:“你怎麽這麽肯定?首領隻是讓咱們小心提防罷了。”
小隊長道:“現在還沒到換崗的時候他們竟然敢擅自離崗,還有,你看他們小心謹慎的樣子就知道心懷鬼胎!”
副手隨即恍然,接著緊張道:“那咱們……真的伏擊?這夥人很凶的,聽說是特戰隊出身個個都能以一當百,上次大比武的前十名全是他們的人,探險二隊和三隊幾乎被他們把名額占完了,就咱們這三十多個人能行嗎?”
小隊長突然看到王振澤抬手示意全隊停止前進,十幾個人迅速尋找掩護,顯然是察覺到不對勁了,艱難的吞了吞口水,這夥人果然不是蓋的,如果換了自己恐怕被打成篩子才會知道有埋伏吧。
副手趕緊把腦袋縮到窗戶下麵:“我的天,這……這就發現咱們了?”
小隊長也縮回身子,半天才道:“咱們衛隊是呂大哥的親兵,這麽重要的任務要是慫了以後還想不想混了?小心下次送你做米子,被地底下那些怪物活活咬死的滋味可不好受。”
副手嚇得縮了縮脖子,憋了半天才悍然道:“幹他娘的,敵明我暗,咱們占著有利地形還怕他個鬼!”
王振澤躲在一輛汽車後麵,剛才不知怎麽就突然覺得危險,仔細觀察著四周後卻沒有異常發現,叮囑隊員:“小心點,呂古良本來就處處提防咱們,這下劉文康出事了他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咱們!”
警惕的瞄著四周的建築和窗戶,帶領隊員正要鑽進一條窄胡同中,突然聽見有人高叫道:“給我打!”
接著響起密集的槍聲,子彈猶如雨點般的朝著他們打來,不用他招呼隊員紛紛尋找掩體,他也飛快躍進一個店鋪中,順著聲音看去,隻見街對麵二三樓的窗戶上一下子探出不少腦袋,正在瘋狂的向他們掃射,兩名隊員躲避不及已經被當場打成了篩子。
王振澤氣的大聲命令道:“俞向笛、袁泰初,凡是敢露頭的火力點給我第一時間打掉!其他人火力壓製!”
被點名這兩人槍法極準,聽到命令後借助地形開始了精準點殺,隻要是槍口所指之處就有人慘叫著斃命,隨著火力最猛的幾個點被打掉後,對麵的聲勢一下子弱了不少。
此時的方高揚正率領救援小隊順著後山找防守漏洞,結果發現艾江縣的後山也是崗哨林立,正愁沒辦法混進去突然聽見縣城中傳來槍聲,以為是林小萱和敵人遭遇了,急忙順著聲音尋找,接著就發現空空如也的六號哨所,確定無人看守後趁機溜了進來。
趕到現場後發現並不認識激戰雙方,人數少的一方暫時占了上風,不過,從遠處雜亂的呼喝聲來看,還有更多的人在往這邊增援,等會戰鬥隻會更激烈,雖然不知道艾江縣為什麽會有兩夥人火拚,但這正是他們渾水摸魚的好時機。
趁亂控製住一名暗哨,威脅了沒幾下對方就全招了,這才知道吳一明和周蔚薇都被抓到礦洞裏了,現在到處都在抓幫助過吳一明的人,問明礦洞位置後將暗哨敲暈一行人連忙朝礦洞趕去。
張震麵色慘白,抬頭看向上方的礦洞處,他的斷臂並沒有做任何處理,還是用皮帶紮著,聽聞敵人竟然衝到礦洞時嚇出了一身冷汗,當匆忙趕回來看到呂古良並無大礙後才鬆了一口氣,如果呂古良有個三長兩短的話艾江縣又得亂上一陣子了,他實在不願意再經曆那些慘無人道的殺戮……
對於叛徒一事他最是痛恨,拒絕呂古良讓他處理傷口的提議,毅然帶領部下在山道防守,不曾想還沒部署好就看見十幾米外的方高揚小隊。對方身上的防護服實在太醒目,和那個短發女人一模一樣,還有對方手裏清一色的深色連弩,肯定是敵人無疑!
方高揚這邊也發現張震一夥了,如此近距離下突然遭遇對誰來說都不是好事,對方首領的左臂明顯剛斷不久,一根皮帶紮住傷口說不出的彪悍,手裏的連弩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正是吳一明的。
雙方沒有任何廢話直接開打,隻見子彈穿梭弩箭攢射,中彈者血流如注,中箭者綠紋密布。
方高揚這邊在一輪齊射的同時就飛快退入巷子中,盡管如此還是拋下了三具屍體。
反觀張震這邊,同樣是倉促應戰卻因為身處山道上而缺少掩體,第一輪交鋒就死了七八個人,他自己缺了一臂後大大影響了上弦速度和精度,期間隻射殺了對麵一人,隨著對方退入巷子一時成了僵持之狀。
普通難民被城裏混亂的槍聲嚇得四散奔逃,再也不敢在防護牆邊多待片刻,紛紛鑽進附近的房子裏。米邵陽也趕緊折返往住處跑,上次暴亂他曾親身經曆過,給他留下的印象除了血腥就是殘暴,艾江縣有一半的幸存者都是死於那次暴亂,聽說前麵幾次更可怕……
之前電影院方向的爆炸聲就已經夠讓他心驚了,這會兒聽著倒像是好幾處都打起來了,也不知道是外敵打進來了還是內鬥,不管是哪一種倒黴的都是他這種普通民眾,此時隻想回去守著親人。
阿星用釘子將門板牢牢釘死,她同樣不知道是暴亂還是外敵入侵,緊張的抱著手斧,不管哪樣僅僅堵死門是救不了她的,這樣做隻能讓她稍感心安,默默祈禱孫建柏千萬不要出事,外麵的混亂也隻是暫時的。
礦洞前的廣場上,吳一明跪坐在地上,他左手邊跪著滿臉鮮血且精神萎靡的劉文康和唐成誌,右手邊是閉眼不語的查祿以及人事不省的林小萱。
亂糟糟的槍聲在廣場上聽的非常清楚,呂古良指著下麵混亂的局麵質問道:“聽見了嗎?此時有多少人在流血,又有多少人會沒命,都是你們這些人害的,這些人命債都要你們償還,準備好去死了嗎?就憑你們還想在艾江縣和我玩?”
這時,三輛礦車吱吱呀呀的從下麵爬升到廣場上,最前麵一個礦車裏正是老教授,當礦車停穩後他就被跌跌撞撞的趕下來。
之前他正在分析地下洞穴中的水質,剛聽到槍聲就被人被粗暴的帶到這裏,雖然不清楚所因何事卻也知道肯定不是好事。
礦洞前的廣場上圍著一圈人,也不知道帶他來這裏要幹什麽,當人群給他讓開一條通道後,他一眼就看見遍體鱗傷的吳一明被人用槍指著腦袋,隻見他眼角破裂、滿臉淤青,口鼻附近都是斑斑血跡,說不出的淒慘,連忙跑過去查看他的傷勢:“哎呀,後生仔,誰把你傷成這個樣子的?”
吳一明抬頭見是老教授,艱難的露出笑臉:“對不起,連累您了……”
劉文康有氣無力道:“老子後悔救你了,你這蠢貨要給每個人……都說一聲對不起嗎?死就死了……哪那麽多話,反正是遲早的事情……”
老教授越發不明白,打量四周看到一臉陰鶩的呂古良,衝到他麵前怒道:“哎呀,肯定又是你,我不是和你們說過嘛,有吳老弟在探險隊才會安全,狩獵隊的小夥子也不會有太大傷亡,上次不就安全帶回來很多食物嘛,我警告你不要做傻事,趕緊把他放了,這可是咱們艾江縣興衰存亡的大事!”
呂古良一腳將他踹倒在地罵道:“老東西妖言惑眾,滿口胡言亂語,最該殺的就是你!”
老教授一點也不怕他,還想起身找他理論幾句卻被吳一明拽住了,隻聽吳一明對呂古良道:“呂大哥,所有事都是因我而起,是我不該來你艾江縣尋求合作,這些人都是無辜的,你要殺我盡管動手,還請你放過他們。”
呂古良冷笑道:“你死到臨頭了還騙老子呢?尋求合作……老子看你是打算雀占鳩巢呢吧!假意交易然後炸死我,這樣艾江縣就會陷入內亂,你們便可趁虛而入對不對?我呂古良打退過多少貪婪的敵人,你們才是最陰險歹毒的!”
吳一明愕然,沒想到呂古良會這麽想,一時無法反駁。
呂古良看著啞口無言的吳一明冷笑不止,終於把這些叛徒湊齊了,隻有一次殺幹淨才能震懾人心,隻有海量的鮮血才能衝淨汙濁,隻有無情殺戮才能清除叛逆,死幾十人不算什麽,就當是給艾江縣做了一個完美的手術,他堅信從今天起,艾江縣會變得更純淨。
此時呂古良勝券在握,對吳一明這夥人他一開始是心懷戒懼的,自己差點就被他們炸死了;現在卻是極為不屑的,區區十幾個人就想挑戰他兩百人的親衛隊,簡直就是做夢!
看著眼前束手等死的幾個人忍不住誌得意滿,隻要殺了他們這場陰謀就算徹底解決了,而他的地位也會更牢固,艾江縣再不會有人敢反對他、出賣他。想到這裏開始迫不及待起來,唯恐遲則生變,大聲命令衛兵行刑。
吳一明見劉文康都直接閉上眼睛等死了,心中悲愴,事情怎麽就一步步的發展到必死的局麵了?
他本來是懷著好意前來尋求交易的,沒想到幾次死裏逃生後不但沒有獲得呂古良的信任,反而陰差陽錯的成了死敵,自己枉死也就罷了,怎奈連累了這些無辜的人,他們可都是值得一輩子用命相交的好人。
眼見衛兵已經舉槍瞄準了,眾人是生是死就在他一念之間,心知再藏著掖著怕是想說都晚了,什麽基地的保密條令這會兒全都顧不上了,能保住命再說吧,急忙叫道:“別開槍,我手上有治療輻射病的藥品!”
此言一出引得廣場上所有人一片驚呼,就連劉文康和查老頭都睜眼看向他,眼裏滿是不信,幾個正準備開槍的衛兵也下意識的停止了動作。
吳一明見眾人將信將疑,費力的脫下衣服光著上身轉了一圈道:“你們自己看看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
眾人見他身上除了傷疤和鞭痕之外確實沒有輻射的痕跡,再看看他們自己,無一不是飽受輻射病的折磨,無孔不入的輻射就如同一把鈍刀,今天割你三兩肉,明天剔你半斤骨,誰都不願意每天活在痛苦中,而且這痛苦還隻會越來越嚴重,直到死亡降臨的那一天才會徹底結束。
眾人寧願相信這是真的,看向吳一明的眼神變成了熱切,尤其是狩獵隊的成員,他們本來就是傷亡率最高的一批人,吳一明的出現讓他們看到希望,現在加上輻射藥更加不想他死。
呂古良本來就對他們身上沒有輻射的事情有所懷疑,當吳一明喊出之後他第一個就信了,正想著怎麽才能把藥弄來,接著就看見一眾部下臉上的熱切,就連自己的衛兵都抗命停止行刑,瞬間怒從心起,用槍指著吳一明對部下道:“隻要控製住他就能交換藥品,到時候誰對艾江縣貢獻最大我呂古良就準他優先獲得救治!”
一眾部下看向吳一明的眼神眼漸漸變冷,腦子裏都想著這句話的含義,有些腦子轉彎快的人已經開始神色不善的打量著吳一明了,恨不能馬上就對呂古良表明忠心,隻等他一聲令下就將這幾個叛徒打成碎肉。
吳一明將眾人的變化看在眼裏,尤其是查老頭臉上剛剛燃起的求生希望又瞬間黯淡下去,知道現在已經是騎虎難下了,成功則生,失敗則死,沒有退路也沒有其他辦法,隻能一條道走到黑了,咧了咧嘴大聲道:“對於我們來說隻要是自己人就會無償醫治,直到徹底康複!不分工種不分高低貴賤!人人平等!”
眾人又齊齊發出一聲驚歎,互相對視著試圖從別人的表情中確認自己是否聽錯了,吳一明所說的這些對於每天都活在無盡絕望中的人來說不止代表著希望,還有對未來安定生活的無限憧憬,一時間全都亂哄哄的爭論起來,手裏的武器也都無意識的低垂。
劉文康其實是不信的,到現在外麵十成人已經死了九成,哪裏還有什麽輻射藥,以為這是吳一明臨時想出的妙計,眼見有挑起混亂的可能連忙跟著起哄道:“我老劉第一個信你!到時候還要靠你治療我的頑疾呢!吳老哥的人品沒得說,地下的大火他都要拚了老命救,更何況是咱們這些活生生人命?到時候你們可都別和老子爭第一啊,我可是救過他的人。”
老教授也對眾人嚷嚷道:“哎呀,我早就說過後生仔不是一般人啦,到時候隻要有他在,既有充足的食物又有治療輻射的藥物,那咱們還怕什麽呢?不就又和從前一樣了嘛,誰害死他那就是大家共同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