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寒冰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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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慘淡的感覺。

    葉雲森夢見了一望無際的雪原,入目全是耀眼的白芒,夾雜著冰粒的狂風呼嘯著從耳畔竄過。臉頰生痛。

    疼痛感讓他睜開眼來。他發現自己正平躺在木製的地板上。

    還是那間“亂之華居酒屋”,房間裏微微響著呼嚕聲,屋壁上隻有兩盞油燈在不斷燃燒,畢剝作響。

    因為隻有兩盞油燈的緣故,四周顯得有些昏暗。

    其他桌都已經沒有客人的蹤影,連跑堂的店小二也不在,偌大一個居酒屋隻剩下葉雲森他們這桌人馬。而他們這一桌呢,雛森桃和吉良伊鶴伏在桌案上,阿散井戀次以一種很曖昧的姿勢抱著吉良的大腿呼呼大睡。露琪亞更是不堪,這女漢子早已經滾到地上去了,現在正躺成一個“大”字。

    這裏每一天都不乏酒醉睡著的人,居酒屋的主人家顯然也習慣了這樣的狀況,任由這些酒鬼睡醒自個兒離開。

    葉雲森醒來了,頭卻有些昏沉。他眉頭微皺,腦子中依稀記得昨晚大家從期末“第一次模擬實習”這個由頭開始,聊到最近終於開始進入正題的鬼道課和瞬步課,又聊到了學院院花人選之爭,話題越扯越遠。乳白色的米酒一碗接著一碗地灌入腹中,漸漸地,嘴巴裏也感受不到酒的滋味了,隻是那些酒精還是如白開水一樣地被灌進嘴裏。

    果然……又全都喝趴下了啊……

    就知道每次隻要有阿散井戀次在,就一定會這樣……即便如吉良伊鶴這樣冷靜的人,從一開始保持著克製,到了後來也隨著喝瘋了。

    試著活動一下身子,葉雲森卻突然感到了一股異常強大的靈壓,帶著巨大壓迫感和深切寒意的強大靈壓。他這才發現左邊臂膀僵直發麻,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一種冰寒仿佛深入骨髓,從掌端一波波湧向心髒。

    斜眼一瞥,果然……是日番穀冬獅郎。那個白頭發的小屁孩正蜷縮著躺在葉雲森左手邊的地板上,那股異常強大的靈壓,還有那股寒氣,都正是從他的體內散發出來的。

    甚至,已經有一層白色的冰霜覆蓋到葉雲森的手臂上。

    奇了怪了,從阿散井到露琪亞都不是庸才,這麽強大的靈壓他們怎麽感覺不到呢?葉雲森有些疑惑,按理說死神的感覺十分敏銳,不會因為醉酒而受到太多影響。

    現在也不是仔細思索的時候。葉雲森坐起身,湊近了看向日番穀冬獅郎,這個小屁孩滿頭白發像是剛從水裏擰出來的,軟趴趴地貼在頭皮上,一層細密的汗珠出現在額上,順著肌膚滑落而下。

    他的情況似乎不是很好,那股異常強大的靈壓也處於劇烈波動、起伏不定的狀態當中。

    “喂,小白。”當機立斷,葉雲森輕輕搖晃日番穀的肩頭,“喂,小鬼頭!”

    “……你的名字……”日番穀無意識地喃喃著,毫無反應。他的汗水流得更快更多,連氣息都逐漸虛弱下去。

    日番穀這狀況很像是小孩子感冒高燒、燒得糊塗了。葉雲森摸了摸他的額頭,觸手卻猶如碰到冰塊,一絲絲透骨的寒意傳遞而來。比起預想中的高燒,這情況反倒還更加棘手。

    葉雲森四處看了看,把牆壁上畢剝燃燒著的油燈取下來一盞,想為日番穀取暖。可是油燈一旦靠近日番穀的身體周遭,竟然滋滋地冒出白煙,那如豆焰火左右搖曳不定,閃動兩下便熄滅掉了。饒是如此,葉雲森敏銳地感到周邊寒氣消退了些許,證明油燈是有效的。

    如此,看來得使用一點非常手段了。

    “幸好身上還有蠟燭。”葉雲森皺眉思索一下,屋裏油燈隻有兩盞,現在天色已黑,另一盞再滅掉就看不清了。也隻能試一試傳奇係統裏的抽獎得來的蠟燭了。之前一直覺得這東西是雞肋,沒想到這時候倒可以派上用場。

    隻是,他身上也就兩根小小蠟燭,又能夠抵得多大用處呢?

    隨著心意,蠟燭毫無阻礙地出現在葉雲森手掌當中,然後蹭地一下就燃燒起來。葉雲森愣了一下後才想起來,熱血傳奇遊戲裏的蠟燭、火把都是裝備到身上就可以照明。估計傳奇係統也沿用了這個設定,否則拿出來蠟燭還需要火引,那可就麻煩了。

    他將蠟燭靠近了日番穀的身體,燭頂黃豆大小的火焰搖晃幾下,同樣發出滋滋聲音,但竟然沒有熄滅。那微弱卻強韌的光亮照耀下,日番穀身上的寒意消退不少,他的臉色也終於好轉了些。

    不愧是傳奇係統裏的蠟燭,同樣大小的火力,效果卻比那油燈好得多了。葉雲森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判斷出來,這股寒意是來自於日番穀本身,來自於他身上的靈力。可是,一個人竟然會被自己的靈力弄成這副痛苦德行,實在是教人難以置信。甚至死神動漫原著裏可也沒有提到這種情況。

    他又等了一會兒。腦海裏突然傳來係統一貫冰冷死板的提示音:“叮……物品蠟燭耐久已達到上限,請盡快修複。”

    葉雲森愕然,他記得玩遊戲的時候蠟燭耐久雖然不高,可是撐幾個白天黑夜還是綽綽有餘。然而現在才過了多久?這一愕的時間,手裏的蠟燭就突然間“嘭”地爆起一團火花,跟著光亮湮滅,整根蠟燭都像是燃放的炮竹一樣,崩裂成星星點點的埃塵,就此消失不見。

    “叮……物品蠟燭已損壞。”

    我擦嘞!?……葉雲森瞪大了眼睛,變故生得陡然,讓他完全做不出任何反應。

    或許是被爆炸的巨響給驚到,又或者是那短暫瞬間提升的熱量緩解了冰寒,日番穀冬獅郎身子猛地顫了一顫。

    接著,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來,看著葉雲森,滿臉茫然。居酒屋裏的冰冷逐漸消解,他的氣息也逐漸恢複了平穩。

    “真是傷腦筋啊,一個小鬼頭,卻擁有那麽大的靈壓。”看著他呆萌的樣子,葉雲森總算是鬆了口氣,忍不住伸出大手使勁揉著日番穀的白發。

    出乎意料,日番穀沒有撥開他的手掌,甚至都沒有習慣性地皺起眉頭。

    日番穀小白同誌隻是滿是惶惑地,反複呢喃著:“它在呼喚我……”

    “什麽?”葉雲森不由得一愣。

    “我能聽到它的聲音。”日番穀又皺起了眉頭,明明是個隻達到我胸口的小鬼,偏生做出一副老人般的模樣,“它在不停地召喚我……它希望我喊出,它的名字。”

    名字!這是……

    來自斬魄刀的呼喚啊。怎麽可能?!

    每一名死神在真央靈術學院,都會領取到一柄特製的淺打。通過考核進入護庭十三隊以後,這柄淺打正式授予死神,成為真正的斬魄刀。從此以後,死神與刀寢食與共、生死相隨、不斷以自己的靈魂精神影響刀刃、融入刀魂,最後就創造出了獨屬於自己的斬魄刀。也可以說,每一柄斬魄刀,實際上都是以死神的靈魂為原材料鑄成的。

    可是,小白連真央靈術學院都沒有就讀過,甚至於連淺打都沒有領取過,連掌控自身的靈力都做不到,怎麽就能夠聽到戰魄刀的呼喚了?

    葉雲森心頭一顫,忍不住問:“那你的身體是否感受到什麽異樣?”

    日番穀斜瞥了他一眼:“別的倒沒什麽,隻是身體裏總感覺有什麽東西存在。像是靈力,又與靈力不一樣。”

    這是所謂的靈魂力量?是刀劍解放所必須的。

    葉雲森突然想到,他這一年來終日在僻靜山坡、蔥鬱古樹下打坐潛修,這才隱隱感覺到體內有一股異樣能量的存在。這麽看來,或許每個死神體內或多或少,都有這種能量?

    沒想到日番穀這家夥年紀輕輕,已經對能量有了這麽敏銳的感覺。

    “話說……你什麽時候能夠把手挪開?”日番穀終於狠狠地說道。這麽幾分鍾,他那白如雪的頭發都被壓得趴下了。

    “啊哈哈……”眼看小鬼頭要發飆,葉雲森趕緊抽回手來,先打一個哈哈蒙混過關。

    然後突然間把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連坐姿也端正了。

    “喂,日番穀……來真央靈術學院吧。”

    “什麽?”小鬼頭一副詫異臉色。

    “來靈術學院,學會控製你的靈壓。”葉雲森的語氣,連自己都嗅出了一股森然嚴峻。

    “否則,胡亂釋放的靈壓會讓你身邊最親近的人都飽受痛苦折磨……乃至於最終魂飛魄散。”

    日番穀低下頭沉默,不由自主地,又緊皺起雙眉。

    “還有……”葉雲森忍不住又出手揉著他那頭耀眼的白發,“沒人跟你說嗎?小屁孩皺著眉頭的樣子……很討打啊!”

    哐當。

    “大”字形的露琪亞翻了個身,嬌嫩的臉湊到了雛森的腳邊。

    她的腳則一下子蹬在我們這桌的桌腿上。

    桌子嘎吱一聲,幾個清酒瓶子搖搖晃晃一陣,一頭栽倒地上。

    “唔……好痛!”居酒屋裏響起露琪亞的鬼哭狼嚎。

    阿散井被突如其來的尖叫嚇了一跳,蹭地跳起來,順便把吉良一下子推到地上。

    雛森桃子一臉茫然地坐直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葉雲森扭頭看了看窗外,天的最東方漸漸泛起白色。乳白色的晨霧升起來,宛如水波一樣輕輕蔓延開,蕩漾出一縷縷晨風和曙光。

    嘛,也是時候該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