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出去吧！”女道士又抬起腿來。

    “誒？等等……”葉雲森叫停著，施展瞬步往旁邊躲。他終於察覺出不對了，女道士剛才還優哉遊哉地跟他打生打死，突然卻變得這麽急切，背後一定有原因。

    可是女道士這一腳又急又快，隻聽得“砰”的一聲。接著就又是那樣的感覺，精神空間裏的一應事物飛快退散，所有景色都呼啦啦地向前方挪動。

    葉雲森痛哼著，睜大了眼睛。精神空間裏最後的景象印在腦海，模模糊糊的，像是失了焦距的相片。

    他聽到了什麽？他看到了什麽！？

    他聽到一聲高亢的吼叫，內中帶著痛苦的殺意。他看到一個健碩高壯的身影出現，擋在女道士身前，然後怦然炸開，棕色的皮膚四分五裂飛散，七零八落墜地。

    那是神獸……被打裂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在他的精神空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葉雲森來不及發問，來不及做出任何聲音。眼前圖像消失了，又是天旋地轉，他像是從噩夢裏醒來，在強大慣性作用下，被狠狠摜在床上。

    眼前還是那張千年槐木製作成的床榻。他又回到了現實空間，朽木家的客房裏邊。葉雲森愣了片刻才坐起身來，心髒砰砰跳動，胸口起起伏伏，身上出了一層汗珠。

    又等了好一會兒，待這些症狀逐漸消失過後，他稍稍扭頭。從東邊客房古色古香的木刻雕窗裏，滲進一束束明媚的陽光。

    天亮了，這竟然已是第二天清晨時分。這一次，從運轉意識、突破壁障到精神空間裏的短短片刻，竟然耗費了他一晚上的時間。

    葉雲森皺起眉頭，繼續盤膝冥想，想要沉下意識再次進入精神空間，這時候卻怎麽也找不到那種境界。他大聲喊了好幾遍“美女姐姐”、“道士姐姐”、“天尊大人”，沒有回應。

    最後，甚至連“查看人物屬性”這一類係統命令也不起作用。好像有什麽東西突然阻斷了他跟精神空間以及熱血傳奇係統的聯係。

    葉雲森心裏一沉，開始相信剛才神獸被絞殺的那一幕不是錯覺。他越發湧起一種不安的感覺，好像有某種危險正在悄然降臨，可他卻暫時對此一無所知，也無能為力。

    良久，他歎了口氣，下了床，活動四肢，又扭扭腦袋。沒有出現什麽不協調的情況。

    算了，至少他本人到現在還沒什麽問題，先去逛幾步散散心吧。

    *********

    一大早，朽木露琪亞就感覺心神不寧。

    按理說，她應該高興才是的，如今的處境跟短短一年以前相比，簡直已經是天翻地覆的變化。那時的她和阿散井戀次，與一幫童年夥伴東躲西藏，為了吃到一頓食物，坑、蒙、搶、盜，幾乎成為整個七十八區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從到了屍魂界以來的短短時間，不同麵孔出現在她的世界裏，又一個個慘然消散。現在回想起來，她還記得他們的名字，和彥、大雄、技安……是吧？可是麵貌已經模糊不清了，完全想不起來了，曾經朝夕相處的那些人，仿佛從來不曾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也根本找不到他們曾經存在的證明。

    她不想成為那樣。所以她對阿散井戀次說，有朝一日，一定要逃脫那片混亂的區域，當上正式死神，住進靜靈廷裏。對於當時的她而言，靜靈廷就是如同天堂一樣的存在吧！那時候，遙遠的路程和未知的風險，讓他們始終下不定前往靜靈廷的決心，直到葉雲森葉大哥出現。

    直到葉大哥出現……如今這一切實現了。她不僅進入了靜靈廷，更是被朽木家族正式收為養女，那是靜靈廷裏的第一世家啊！

    還有什麽不開心的呢？

    露琪亞看了一眼身前端立的劍道課教練，一個穿著普通和服的老女人。那該是個美麗的女人，歲月在她臉上刻下了溝壑，卻還依稀保存著曾經的風韻神采。但那副冷冰冰的、不苟言笑的神情，讓人感覺森然可怖，無法接近。

    那種表情，跟這個宅院裏絕大多數人一樣……也跟她的大哥朽木白哉一樣。一旦進了貴族家的門檻，哪怕是最低等的雜役，也不自覺地一天天板臉嚴肅起來，形成了所謂的貴族風範。那些人也笑，尤其是看到她這位家主的義妹時，殷勤諂媚的笑容堆滿一臉，可又有多少人轉身就換作了冷淡甚至鄙夷，再罵一聲“不過是運氣好點”、“不過是長得乖巧些”……

    縱使臉上綻放出陽光般的笑容，可心還是冷的啊。

    露琪亞暗自歎了一口氣。雖然已經提前適應了一段時間，但她仍然不習慣。不習慣這裏的美倫美央，不習慣這裏的繁縟禮節，更不習慣這種人與人之間相處的方式。在這個家裏待的時間越長，她反而越是想念起學院裏多姿多彩的生活、前往靜靈廷的那段艱難旅程，甚至於懷念起曾經那段東躲西藏、人人喊打的歲月。

    然後就是“啪”的一聲，腰肢上傳來一陣劇痛。露琪亞這才從散亂的思緒中抽回神來，錯愕地看著麵前的劍道課女教練。剛才正是女教練突然下了狠手，用刀鞘抽打在她的腰杆上，痛苦的感覺仍然一寸寸從肌膚傳遞到大腦，相比是留下了淤青。

    “你這庶女，基礎本來就弱，竟然還不思進取！你既然進了這家門，今後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朽木家的形象，我可不管白哉那個小娃娃吃錯了什麽藥，要是學不好就給我滾出這個門！”女教練手裏還拿著刀鞘，威脅性地揚了揚，“要是再讓我看到你走神，就不是這麽客氣了！”

    露琪亞知道女教練說的沒錯，進入貴族世家以來，一下子突然有好多東西需要她認真學習。現在的風言風語已經如此盛大，連作為家主的朽木白哉都背負了很大壓力，要是她再在哪個方麵丟了朽木家的顏麵，不用別人攆走，她自己都會主動離開。

    可是聽著女教練帶著歧視的語氣，露琪亞終究忍不住捏緊了拳頭，五指指甲深深陷進手掌肉中，在表皮留下了好幾道紅印。半晌後，她才微微低下頭：“是……我會認真聽課的。”

    女教練哼了一聲，便繼續上課，不再廢話。

    在靜靈廷，劍道和斬術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劍道”課與學院裏教授的“斬術”課程也完全不同，乃是部分古老貴族家為族人專門開設的課程。斬術重於實戰，一招一式非得硬橋硬馬地來。而劍道重於領悟，注重個人的風範和姿勢的典雅，即便沒有戰爭的時候也可以當做舞蹈藝術觀賞。

    至少露琪亞覺得，這門課程跟入族儀式前就學過的“貴族禮儀基礎”並沒有什麽兩樣，隻不過是把那些繁雜的規矩用到了刀劍上。

    “劍道修行，首先要專注精神，對刀劍抱持敬畏之心……”女教練的話一句句傳進耳中。

    但世事往往如此，越是想要專注精神，露琪亞發覺自己的思緒就越是飄蕩很遠。她莫名其妙地想起葉雲森來：貌似葉大哥也說過同樣的話。有一段時間，葉大哥天天都獨自坐在學院後山坡的大樹下冥想，誰也不見，什麽活動也不參加。問起時，他就說“滴水可穿石、鐵杵磨成針。隻要這麽持之以恒下去，總有一天能夠學會鬼道的。”

    接下來的某一天，葉大哥成功在她和雛森桃麵前施放了“赤火炮”，突然就從人盡皆知的鬼道白癡變成了鬼道天才。而且，聽說他不僅施展破道厲害，還學會了回道，竟然還能夠自創鬼道！堂堂副隊長級別的朽木天河，不正是被他用一種特殊鬼道打敗的嗎？……露琪亞想：隻要一直努力的話，有朝一日，她也能夠像葉大哥那樣嗎？也能夠完成一次蛻變嗎？真的能夠融入朽木家嗎？

    葉大哥那麽厲害，有朝一日他真的會被朽木家認可，來迎娶自己嗎？……哎呀想什麽呢，那隻是他的說笑罷了！

    接著就又是“啪”的一聲，露琪亞的左臉一陣劇痛。顯而易見的，劍道課女教練這次直接用刀鞘打臉了，而且力道很猛烈，好像恨不得把她的臉蛋打花一樣。

    當露琪亞因為疼痛回過神時，發現眼前影子一晃，那黝黑的刀鞘再次飛來，這一次是對著右臉。能夠在朽木家擔任課程教練的人，都是原本家族裏的耆宿，實力或許不是特別高強，可論資曆來絕對是老一輩，對朽木白哉這個新家主都可以甩臉色，對露琪亞更不會手下留情。

    露琪亞眼睜睜看到刀鞘打來，那呼呼的風聲讓她心頭一驚，這是非要讓她破相不可啊。她下意識想要躲閃避開，可是眼睛看得到，腦子想得到，身子卻動不了。

    她能做的隻是緊閉上眼睛，等著苦難降臨。

    “誘惑之光！”然後就聽到了這麽一聲喊，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喊著四個熟悉的字眼。聲音入耳，讓她的心神為之一顫。

    在入族儀式上，也是這個人站上台來，將她從尷尬和困頓裏拯救出來。

    葉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