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森隻感覺渾身發冷，下意識已經做出警戒動作。

    也就在這個時候，藍染突然笑起來，哈哈的聲音裏竟然有著堪與斑目一角、阿散井戀次等粗豪漢子相媲美的開朗和豪爽，又把葉雲森唬得一愣一愣的。

    你毋需害怕，我也不是神人，如今所有計劃都已經變改了。”

    哈？！……”葉雲森渾身緊繃的肌肉依舊難以鬆弛下來，他再一次發現，就算擁有熟知原著劇情的優勢，他也實在無法捉摸透藍染的心思。

    那個溫和醇厚的隊長、那個陰險狡詐的叛逆者，睥睨萬物的弑神者，還有眼前這突然豪氣幹雲的模樣……到底哪個才是他真實的麵目，又或者，都不是？

    按照原本的推算，友哈巴赫至少還要兩年才能夠完全恢複力量。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卻提前派遣人進攻虛圈。我隻能立即加快行動的步伐。”藍染不管他，繼續解釋下去，“按照估算，憑借破麵們的力量，虛圈總算能夠抵抗一陣。隻要我取到並且盡快合成崩玉、立即返回虛夜宮坐鎮，誰勝誰負都還未可知……”

    我沒有料到那頭恐怖火龍的存在，我終究還是算漏了一步。”

    葉雲森心頭一震。沒想到啊……實在沒想到，這一切變故都是始於那條火龍的原因。他在無形帝國召喚了熱血傳奇世界的上古火龍出來，這火龍不知怎地竟然跟友哈巴赫站到了一起。

    所以友哈巴赫提前開始行動，而察覺到他這行動的藍染也隻能緊急行動起來。但藍染畢竟沒有預知未來的“全知全能”能力，他在虛夜宮的布置或許能夠抵擋友哈巴赫一時，卻終究因為算漏了上古火龍的存在，而一下子土崩瓦解。

    就在藍染即將成功、屍魂界經曆動蕩最是虛弱的時刻，友哈巴赫駕著火龍從眾多大虛撕開的空間黑洞裏出來，帶著“無形帝國”成員大舉入侵——怎麽想都是被這個大胡子提前算計好了。

    想通這一節，葉雲森仍然絲毫不敢鬆懈，誰知道在這樣的處境下，藍染又會想些什麽其他辦法出來應對，又會對他做些什麽不利的事情？

    他皺起眉頭，冷聲喝問道：“所以呢，你把我帶到這裏，是準備利用這個空間的特性稍作防禦？……即便麵對這樣的困境，你也要孤注一擲去成為神麽？”

    葉雲森悄無聲息往後退一步，在這個黑暗無垠的寂靜空間裏，這個看似無垠實際上如封似閉的特殊空間裏，這樣舉動顯得多餘。

    藍染隻是繼續笑，一點兒要動手的意思都沒有。

    成為神？……不是哦，從一開始，我的目標就不是取代那所謂的神。”

    什麽意思……？

    不想成神？那麽奪取崩玉突破界限幹什麽？那麽想要研究“全知全能”能力是為什麽？那麽創生王鍵又是怎麽一回事？

    我的目標，一開始的確在靈王宮。但現在變了，它就在……這裏。”

    今天話格外多的藍染說到這裏，輕輕一揮手。

    那根根手指仿佛撕裂了整個空間一樣，把無際的黑暗破開，在黑寂虛空裏隻留下一點點墨綠的光芒。隨著那光芒出現，名為“無間”的這個世界，仿佛整個兒都震動起來。

    沒有聲音，也沒有觸感，但葉雲森就是覺得整個空間在震動，像是火岩漿湧、像是雪崩落石、像是一條大蛇褪去繁重的軀殼……

    這實在是詭異的感覺，葉雲森隻能夠瞪大眼、木然地看著麵前的這一切。

    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麽樣子呢？它為什麽會存在著高低、貴賤、強弱的差異呢？從很小很小開始，甚至可能是剛一出生吧……我就一直在想著這個問題。”

    藍染在繼續說著，繼續做著用手指抓撓撕扯的動作，而葉雲森突然發覺……光明沒了。原本照耀一整片無間世界的、找不到光源的明亮，之前隨著藍染的話語突然出現，現在又突然消失不見。

    四周的漆黑裏隻有墨綠色的光芒時隱時現、忽明忽暗。

    我生來就具備強大的靈力，幾歲左右父母就鬱鬱身故……周圍再也沒有人願意跟我待在一起，流魂街的所有人對於我隻有驚恐、畏懼。於是我決心要報考真央靈術學院進入靜靈廷，可是在靜靈廷裏，無論貴族庶民，都是既瞧不上我的出身，又恐懼我的實力。”

    那些類似於大理條石鋪展而成的堅固地麵，現在也徹底看不到了，腳下像是踩著什麽東西，又像是淩空禦虛般有些輕飄飄的。

    藍染的聲音還在繼續傳來，然而周遭完全黑寂下來，葉雲森已經看不清楚他的身形。傳來的那些聲音也是飄飄忽忽的，教人辨不明方位。

    你丫不是超級貴族麽，怎地又在流魂街出生了……葉雲森更加提起了警惕，防範著藍染萬一的突起暴擊，心裏還忍不住吐著槽。

    直到我偽裝成謙和醇厚的姿態，一步步努力，成為五番隊的上等席官，有個自稱是中央四十六室一號審判官、滿身都是腐朽味道的老頭子找到我，說我本來也該是超級貴族的身份……說數百年前，正是因為山本元柳斎重國的陰謀和殘暴，讓我們整個家族家破人亡……”

    嘖嘖……這些陰險的家夥。”雖然看不見藍染，葉雲森還是忍不住撇了撇嘴，一聲感慨。

    藍原家族——藍染本來應該在的家族，究竟是怎麽滅亡的，之前藍染都已經說過了。那是山本老頭兒、中央四十六室甚至包括靈王在內的合謀，然而那一號審判官將這完全歸咎於山本總隊長的“陰謀”，其用心不言自明。

    還不是準備借著引動藍染的仇很，壓製護庭十三番隊日益壯大、山本元柳斎重國日益尊崇的聲勢？而且從結果來說，他們還真做到了，這也正是誘發了後來“死神虛化”事件的由頭之一吧？

    哼，那些家夥一貫陰險如此。可是他們這些號稱‘賢者’的人，終究是對我們家族了解得太少。”藍染冷笑了一聲，對葉雲森的感慨深表認同，“我們的幻術，是靠著迷惑敵人的所有思維感官、模擬想要呈現的環境效果。而承繼著這樣強大能力的我們一族，為了順利施展這樣的能耐，無時無刻不在解析著周圍人的思維和周圍環境的構造……這是深深刻印在血脈當中的本性。”

    時時刻刻……解析別人的思維？！那不就是說……

    讀心術！？”

    葉雲森更是忍不住吃了好大一驚，瞬間就產生一種渾身上下都被藍染大boss看光了的尷尬和羞懺。

    他下意識想要找個地方躲遠些，可是周圍一片黑暗，他如今連藍染在哪個方位都還說不清楚。

    不是‘讀心’，而是‘破障’，隻是判斷個別人物言談舉止真偽的‘讀心’簡單，針對周遭整個世界的‘破障’卻難。然而，沒有人能夠用謊言來欺瞞我，也沒有人能用幻術蒙騙我……神也不行！”

    葉雲森感覺，藍染的聲音突然慷慨激昂、鏗鏘有力起來。他不禁思索起來，藍染話裏的“神也不行”是什麽意思？

    靈王向世人撒了謊言？

    一出生我就在想著，這個世界如何來的呢？它為什麽是這個樣子呢？……人們都說，屍魂界有百萬年的曆史，屍魂界、虛圈還有現世，這世界的一切都是靈王創造的。但我知道不是……藍原家族很早就有靈力高絕的先祖，留下了‘世界不是眼見的真實’這句話。後輩的子弟們，也或多或少總能從環境中覺察出來些許不對勁的地方。”

    藍原延珠是家族數千年來最傑出的強者，她的死……還有藍原家的覆滅，我想……也許終究是因為觸及到了那個真實，才引起了靈王的壓製吧？”

    葉雲森已經完全聽愣了。

    他不是來這兒探討哲學問題的誒？！

    他是抱著要麽跟藍染精誠合作共同抗敵、要麽被藍染當作小白鼠解剖研究做實驗這兩種決心的。這“無間”世界外邊還有碎蜂、還有露琪亞、還有雛森桃、還有黑崎一護他們……他急著要去幫忙呢！

    藍染卻在這兒大咧咧地談起了“世界不是真實的世界”……他以為自己是尼采、叔本華還是黑格爾了？……

    然而如今眼前當下，處在這一片漆黑的空間裏，葉雲森就連出口都找不到，更遑論出去了？他隻能順著藍染的話頭接下去，問道：“那世界的真實是……”

    嗬……世界的真實麽？我也不知道啊……我們看不到真實，不是因為離它太遠。正相反，是因為我們身臨其中太久，以至於什麽也看不到。”

    黑寂的空間裏傳來飄飄忽忽的聲音，葉雲森眉頭一挑——藍染的這一句感慨，他似乎在哪兒聽到過麽。

    這世間的大多數生物並不知道自己所在的究竟是個怎樣的世界。它們隻能相信比自己更優越的某個存在，比如所謂的神。神說要有光，於是這個世界就有了光，其餘明白的不明白的，也都說這就是光。”

    聽著藍染說出的、依舊很耳熟的言辭，葉雲森想起藍原家族的故事，歎息一聲：“因為不盲從的話，就無法生存吧……但是，就算是神製造出不真實的光線，那畢竟也是光線對吧。”

    有些事，何必要追根究底呢？

    嗬嗬……有道理。就像生日這個東西，像我這樣數百歲年齡的死神，根本沒人能記得是哪天出生的了。這時候就唯有相信別人，其他人告訴你的那個日子其實並不重要，隻要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不管是真是假，這件事本身就很幸福了……對吧？”

    嗯……”葉雲森點了點頭，那正是他，或許也是大多數人的所想吧。

    世界的真實究竟是怎樣？世界的真實就他眼前這樣呀。至少對於他來說，對於相信自己眼睛的人來說，不管旁人怎麽說，世界的真實不就是眼前看到的這個樣子麽？

    在他穿越過來之前，在那個21世紀地球上，人們依舊沒有搞清楚世界的真實這一類問題，他不也還是生活得好好的？

    不能相提並論！”藍染回應著。

    黑暗裏，突然又有一些墨綠色的光芒亮起。將藍染的整張臉都映照得綠幽幽的，像是鬼魂一樣，看著頗為瘮人。葉雲森注意到，那綠光是從藍染手上發出來的。藍染的手掌上，正懸空托著一顆綠瑩瑩的光團。

    在光明熄滅、世界盡黑之前，藍染的雙手一直做著一種撕扯空間般的詭異動作，仿佛在結什麽咒術似的。到了這一刻，這咒術看起來是要完成得差不多了。

    你知道為什麽靈王要在兩千餘年前突然開辟靈王宮、並且率領零番隊去避世隱居、後來又創製出了斬魄刀麽？你知道友哈巴赫為什麽要徹底放棄死神能力，創造出滅卻師來麽？你知道他為什麽一定要通過殺退屍魂界守軍、殺進靈王宮，去奪取神位麽？”

    因為世間，隻能有一位靈王。隨著神子的成長，靈王會不斷衰敗下去。他的身體會逐漸衰敗萎靡、四肢和髒器都會逐漸遺散、意識會逐漸模糊不清……最終，化為最基本的靈子，被這個世界給吞噬。”

    因為所謂神子並非真是靈王的血脈子嗣，而是通過一種令人費解的方法隨機誕生的。不僅是友哈巴赫想要弑神，自從兩千年前覺察到友哈巴赫的存在後，靈王也在偷偷想辦法殺掉友哈巴赫！”

    怎麽會？！

    幽綠的光芒映照下，葉雲森忍不住都屏住了呼吸。

    如今從藍染口中說出來的一切，實在令他難以相信。靈王與繼承人之間力量的此消彼長也就罷了，他們之間的生死仇怨也在情理之間……

    可是，倘若友哈巴赫這類“神子”的誕生真如藍染所言，是不是意味著這世間還有更加高一層次的存在。

    而那個存在，甚至能操縱傳說中創建了三界的、至高無上神的生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