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冒雨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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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稟告大人,糧食是還有,可是足足二十多萬人,盡管李大人已經嚴加防範了,可其中有些歹人憑著身強力壯,搶了婦孺孩童的吃食也是真的管不住,他們的身體本就柔弱,此時風雨一激,又沒有糧食,所以這才….”

    捕快的話說的很不客氣,換句話來說,就是太過直接了,並沒有因為徐清是縣令而有所婉轉,徐清對此倒也不怪罪,他本來也不是一個喜歡打官腔的人,再說現在都是什麽時候了,這個人能讓自己越快知道事情的真相便越好,至於那些客套話,還是等事情處理完再說吧。

    “恩,你說的也有道理,老徐,快幫我拿件雨衣,咱們趕緊過去看看,遲恐生變,李大人一個人在那,我不放心。”事情既然牽扯到了人命,徐清自然不能怠慢,這種事兒,隻要受害者家屬情緒一個失控,就必然會引發出各種的混亂,現在要是不控製住,等他蔓延出去了,徐清沒往下想,穿上一件蓑衣,揮退了抬轎子的人,跟著捕快帶著幾個家丁便跑步向著平陽縣城城牆處趕去。

    “老爺,我們還是做轎子吧,這災情再緊急,您也得顧上自己的身體啊,您要是再病倒了,到時候咱們這些人可怎麽辦啊,夫人又該怎麽辦啊,老爺,咱們去做轎子吧,轎夫都是各中好手的年輕人,保證不會延誤時間的。”

    徐忠看著自家老爺就準備跑著去城牆邊,心裏嚇了一跳,夫人已經在前幾天因為老爺的病症害怕擔憂了好幾天了,現在若是老爺又病了,隻怕夫人也要堅持不住了,要是夫人和老爺都出了事兒,自己怎麽對得起死去的太老爺啊,所以徐忠死活拉著徐清的袖子,不讓他走。

    “大人,小人認為,這位老先生說的很有道理,大人身體才剛剛康健,俗話說病去如抽絲,現在外麵正是瓢潑大雨,極易複染風寒,讓病情反複,大人憂國憂民乃是好事,可若是身體不佳,反倒是延誤了救災,還是做轎子吧。”

    這捕快也站出來說道,隻不過相比於徐忠站在自己家裏的立場勸徐清,他則是更多的站在工作的立場上了,現在這個時候,隻要有徐清在,起碼老百姓還有一個主心骨,起碼城內的老百姓不至於慌了神。

    要是徐清這個父母官出事了,隻會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到時候說不定城內都會出現動蕩,此時外麵的情勢要是控製不住了,整個浙江東路將徹底糜爛,禍及福建、江西、淮南,這對於朝廷來說,無異於是大難臨頭,對於天下百姓來說,也無異於是滅頂之災,為此,他也必須要勸上一勸。

    徐清的半隻腳本來都已經踏出了大門,卻被徐忠拉住了袖子,不一會兒又聽到這兒小小的捕快說出了那麽一番大義凜然的話,不由得失笑,徐清之所以不要做轎子,而是選擇走去,自然有他的道理。

    這個時代的人,講的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講的是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也就是軍事衝鋒中‘給我上’的意思,而對於徐清這種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的人,與民同樂,同甘共苦的‘跟我上’精神,顯然更加符合人性的抉擇。

    這個時候是什麽時候,是災民們饑腸轆轆,死者家屬傷心欲絕,想要以命抵命的時候,在這樣的瓢潑大雨之下,這些災民都知道,最軟弱的人已經死了,那麽下一個死的,或許就是自己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便是再樂觀的人,都會在心裏產生陰暗的想法,這是人性所決定的,作為一名生長在現代富裕家庭的獨生子,對於人性的複雜,他可比這些一輩子都接觸不了幾百個人的小捕快來的清晰得多。

    如果在如此絕境之下,看到自己的父母官坐在轎子上,還打著回避、避讓的牌號,身上一滴雨都沒有,一下轎子就有人撐傘的模樣,誰會覺得這個人是站在自己這邊的,誰又會覺得這個人說的話是可信的,起碼徐清若是站在災民的角度,看見一個父母官如此作態的話,這隻會讓自己更加憤怒,而不會有任何被安慰的感覺。

    這就是徐清要跑過去的原因,一個渾身髒兮兮的父母官在這個時候,更加適合出現在老百姓的麵前,你可以說這是作秀,也可以說是安撫人心,起碼這些就是現在的徐清所需要的,當務之急,是必須讓老百姓能夠安定下來,不要再出現任何的意外,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都必須要靠邊站,包括自己的身體,

    這是現在的徐清,大腦裏所思考的唯一的東西,所以當徐忠和捕快希望自己坐轎的時候,徐清根本沒有搭理,隻說了一句“快跟上。”,便跑出了府門,捕快看了一眼身旁焦急的管家,合手鞠了一躬,便跟著跑了出去,眼睛看著前麵跑著的徐清,捕快的眼神中帶著些許的奇怪,奇怪於眼前的官老爺是如此與眾不同,更帶著些敬佩,敬佩這位死板的縣令大人,為國為民。

    想到這兒,捕快抓緊幾步追了上去,徐清本來身體就不舒服,跑步的速度自然也不可能跟這捕快比,沒一會兒,那捕快便到了徐清的身側,徐清看著這個捕快,對於他,雖然隻是初次見麵,但眼前人給他的印象並不差,甚至可以稱得上好,尤其是在對待正事上,不打官腔,不油嘴滑舌這幾點,都很對徐清的脾氣,再加上自己即將見到難民,這讓徐清心裏有些沒底,也有些緊張,所以想要通過聊天來緩解一下情緒,這也就讓徐清有了些談性,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稟報大人,卑職梁克訟。“捕快顯然沒有想到眼前的縣老爺會問自己的名字,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捕快,而眼前這個跟自己年齡差不多的人,卻是朝廷正式任命的縣令,是自己上級的上級,更何況自己這個職位就算是頂破了天,能奮鬥到捕頭便已經是到頭了,而縣令,隻不過是眼前這個同齡人的起始點罷了,兩人的身份地位,無異於天壤之別,問起自己的名字,這讓捕快,哦,不,梁克訟心裏有些沒底。

    他不是一個會逢迎拍馬的人,麵對上差,他的公事公辦給很多人都帶去過不快,這也是為什麽他到現在,也隻是個捕快的原因,要是單論技術,梁克訟自籌在整個縣裏,自己也是數一數二的,若是論及武功,那更是整個平陽縣沒有敵手。

    可敗就敗在,一張嘴太過刻薄,用現在的話講,就是什麽事都喜歡上綱上線,不喜歡跟人民群眾打成一片,所以呢,跟同事之間的關係就不夠好,當然,最主要的是跟上官的關係不夠好,這也讓他慢慢的養成了對於上官鄙視外加害怕的心理,現在上官的上官問起自己的名字,梁克訟自然而然想到的,就不是什麽好事,而是自己要倒黴了,這就是他會感到沒底的原因。

    “哦,沒什麽,我隻是隨便問問。“徐清在心裏默默記住了這個名字,對著梁克訟笑了笑,便閉上嘴,專心跑步了,沒一會兒,兩人就抵達了平陽縣城牆,看著那隻有十米左右高度的城牆,徐清心裏一沉,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命令士卒打開城門,徐清帶著捕快和幾名家丁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