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初心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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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夫人,城外的事,你應該知道一些吧。“看著徐王氏的眼睛,徐清忍不住問道,一個人把問題想得久了,不與人商談,久而久之便會憋出病來,更何況此時此刻,所思所想又是那麽的沉重,即便是徐清也有些承受不住,看著這個一直溫婉如初的女人,徐清不由自主的就把心裏的煩悶事講了出來。

    徐王氏有些意外,徐清是一個內外分明的人,對於公事,即便是在他們兩人還恩愛之時,也鮮少提及,至於後來則就更是很少聽聞了,現在卻沒想到自己的丈夫竟然主動向自己問起了城外發生的事,徐王氏一時之間還真的有些猝不及防。

    不過還好,城外的事情早已經是鬧得滿城風雨了,即便深處內苑之中,徐王氏也能透過下人得到一些消息,此時被徐青問道,隻是略微沉吟了一下,徐王氏便輕啟朱唇,很是小心謹慎的說道:“大略知道一些,老爺,是情況不太好了嗎?“

    當今聖上年幼之時,曾由聖母皇太後章獻明肅皇後攝政,被後世稱為“有呂武之才,卻無呂武之惡“是一位非常聖明的皇太後,不過因為這位皇太後並不是當今聖上的生母,而是大行皇帝的皇後,官家生母另有其人,所以在她去世之後,當今聖上便對這件事諱莫如深,再加上女主當權,曆來被文官集團所忌諱,對皇帝來說,也不是一個非常正麵的形象,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種對當今所有女性的束縛,像徐清這樣的官宦之家,自然是要緊跟潮流,女眷不得幹預施政的,徐王氏今天能說出這句話,可想而知,是需要一些勇氣的。

    徐王氏的忌諱,徐清並不清楚,對於他來說,這件事本來就已經發生了,那就誰都有可以議論的權利,反正做不做還是自己說了算的,這樣說不定還能得到一些好的建議也不一定,乾綱獨斷,剛愎自用,這可不是做官的好態度,所以徐清也沒有隱瞞,很是坦誠的說道:“情況是不大好,今天已經有人因為餓了肚子,去世了。“

    徐清提到這件事,臉上的神色就有些難看了起來,說起來這些其實都算是自己的錯,也應該自己去處理的,可現在自己卻坐在暖和的書房中,喝著甜滋滋的薑湯,而那些受苦受難的人,卻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隨時隨刻有傾覆的可能,這讓徐清心裏很不好受。

    有的人曾說,最適合當官的人是用理性思考的人,這樣的人可以清楚的下決斷,不會因為感情而用事,而最不適合做官的人,就是用感性思考的人,這樣的人優柔寡斷,常常因為一件小事而否決這件事背後的全部倫理,喜歡大吼大叫,喜怒哀樂永不平靜,隨時隨地有變換的可能,這樣的人當官,必然會危害一方的。

    很不幸,徐清就是一個比較感性的人,理性在他的大腦中大多數時候處於下風,而感性,則是高居道德製高點,永遠不會下來,就像此刻,他即便已經知道該怎麽做了,可是一道小小的牽絆便能讓他寸步難行,再難堅定自己的決心,竟然還需要一個局外人來肯定自己,這就是徐青的性格。

    這麽說著,徐王氏並沒有說話,有人走了,這是最近幾天總是在發生的事情,隻不過他們不是因為餓死的,而是其他的原因,有的是相互鬥毆打死的,有的是病死的,甚至徐王氏還聽說過有人在逃難的時候摔進了一個巨大的泥池中被活活淹死的。

    天災麵前,人類的個體本就脆弱不堪,徐王氏並不是普通家庭的子女,會害怕提及死字,作為官員的家屬,她早就見多了這些人來人往,所以徐王氏依舊能保持冷靜,從這個角度來說,徐王氏其實比徐清更適合當官。

    徐王氏沒有講話,徐清自己就接著講了起來,從自己是怎麽出門的,到看見死者時的心情,再到後來上山見到了奪人糧食,間接殺人的孩童,接著自己是如何掙紮的,李琦是如何勸說自己的,最後自己下了怎麽樣的決定,徐清一口氣全部給說了出來,也不管徐王氏有沒有在聽,徐清隻是在說著,等把糧食的危機以及解決辦法也全部說出來之後,徐王氏並沒有說出自己的想法,可徐清心裏別再胸膛中的那口抑鬱之氣卻一下子舒然而解,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或許徐清隻是在尋找一個可以宣泄的出口而已,而徐王氏,也願意當這個出口,讓徐清能夠排解心中的苦悶,等徐清講話全部說完,渾身如同脫了骨頭一般躺在椅子上時,徐王氏慢慢的走到了徐清的麵前。

    徐王氏起先聽著徐清的抱怨,心裏並沒有做他想,城外的事情很多也很壞,這件事徐王氏本來就已經知道了,小孩兒會偷瀕死之人的一小碗熱粥,此間孰對孰錯,真的很難分辨,所以徐王氏也隻是傾聽,並沒有發言,可等徐清說到要征收所有糧店糧食,張合又是怎麽說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徐王氏看著徐清臉上那份糾結的時候,心裏竟然會感覺到快樂。

    ‘這個男人竟然會因為自己和孩子們的死而糾結,而不敢下一個正確的決定。’就是這樣一種似是而非的感覺,讓徐王氏竟然有落淚的衝動,這種感覺,她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再在她那顆幹涸已久的心髒中流淌過了,可現在,那沒有一滴水的河床上,卻流淌出了一條地下河,無形中滋潤了徐王氏的心窩。

    愛情不可捉摸,去了很難再回來,當初不屑一顧,妄自做作,現在世事無常,隻因一點關照,便潸然淚下,這或許就是徐清和徐王氏兩個人之間命定的因果吧,徐王氏看著徐清,微微笑著說道:“老爺隻管按照自己心意去做便是,我既是徐家人,又怎會成為累贅,若是老爺害怕,我便帶著寧兒和泰兒一走了之便是,切不可因噎廢食,讓城外百姓空守白日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