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一封信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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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衍之兄,跟我去書房如何,此處人多口雜,不是議事之良所啊。”看著這老秀才竟然說出那麽一番驚人的話,徐清心裏也是嚇了一跳,據他跟張合相處下來的時間來看,這可不是一個善茬,雖然平時裏溫文爾雅的,可要是給他一副金絲眼鏡,簡直就是標準的衣冠禽獸,這老頭竟然敢這麽大聲的喊,不得不說,徐清心裏是敬佩的。

    起碼這老頭是喊出了自己心中不敢說的東西,此時的徐清可不知道這老頭的背景有多麽的大,隻見張合瞪了這老秀才一眼,還沒來得及說上話,徐清趕緊搭腔說道,這些老者可都年過古稀了,盡管隻是平民黎庶,跟實權者不可同日而語,可好歹他們是自己請來的,要是讓張合臭罵一頓,徐清可真就要愧疚了。

    在徐清的腦袋裏,他可沒有想過秀才這個功名有多麽的大,通過電視劇的了解,秀才在徐清的眼裏,也就是初中生的水平,跟一財政局局長頂牛完全是找死,可在這個時代,真正的秀才,絕大多數都是地方上的鄉紳,擁有著數量不少的土地,不僅有錢還享有一定的政治特權,可以說是宋朝的人大代表了,一個主簿想要光憑口舌之利便破口大罵是決然不可能的。

    “那好,徐大人,請。”張合被這老秀才那麽一罵,他還還不了口,本也就不想在這待了,正所謂想睡覺,徐清就遞來了枕頭,張合忙不迭的就答應了下來,躬身向著後衙一指,倒是比徐清更像這府衙的主人了。

    “請,請。”看到張合那麽熱情,徐清有些沒懂,以為是張合賣了自己一個麵子,便也就稀裏糊塗的跟著張合一起走進了後衙之中,一進入後堂,整個四周的環境頓時安靜了不少,仆人見自家老爺走了進來,很是子爵的將連接前廳房屋的竹簾一放,外麵的聲音便又壓低了不少,伴著雨滴打在芭蕉葉上發出撲簇簇的聲音,那吵鬧聲便完全消失了。

    “徐大人,我剛才說的可都是肺腑良言,那些朝堂之上的大員如何看待我等地方官,難道豈弟真的不知道嗎?我等與其說是陛下之良臣,倒不如說是朝堂諸公之鷹犬罷了,隻要袞袞諸公一句話,便可定我等生死!豈弟,你是真不怕死了嗎?”

    一進這大門,張合便再也忍不住了,看著徐清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徐清看著他,輕輕一笑,自從決定如此做之後,他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隻想在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做一件有用的事,便離開這個世界,所以張合的話對他來說,無異於是隔靴搔癢,沒有半分用處。

    不過對於張合這份苦口婆心,徐清的心裏還是很感動的,徐清伸出手重重的握著張合那雙保養的非常白皙的手,很是真誠的說道:“衍之兄所言,我亦有所知,數千袋糧食,上千萬錢財在我的手裏灰飛煙滅,想要殺我,再正常不過了。”

    “既然知曉其中凶險,為何…”看著徐清那坦然的態度,張合的心裏更加緊張,可話還沒說話,徐清便笑了,這一笑是如此的輕鬆,仿佛看穿了張合的內心一般,這讓張合心裏不自主的慌了,後麵勸解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徐清看著他,很是輕鬆的說道: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城外洋洋灑灑,二十餘萬人,若我不救,還有何人能救。老天?還是遠在汴梁城的諸公?”徐清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在否定老天和那些聰明絕頂之人,還是在否定自己妄圖以蜉蝣之力撼動蒼天穹廬的自大,繼續說道:“衍之兄,這是我即將要給安撫使大人送去的信,您看一看吧。”

    “信?”

    徐清口中的話,張合曾經也講過無數遍,‘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這是司馬遷在激憤中,講述自己的不幸給好友任安的一封信中所寫到的句子,讀起來隻要是讀書人便會熱血澎湃,這也是張合曾經在讀這句話時的感覺,可此刻聽徐清將這句話念出來,張合竟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灑脫,他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做下必死決定的人會用的語氣!

    這讓張合在從徐清的手上接過信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充滿了一種使命感,他雙手合十仿佛是在叩拜著什麽,然後雙手鄭重接過,如同這不是一封報告信而是一道聖旨一般,那信封到了張合的手裏,張合沒有直接打開看,而是用手輕輕的攆了一下,他能感覺到,信很薄,可以估摸的出,徐清寫的內容不會太長。

    ‘一個將死之人,到底寫了什麽呢?’帶著這樣的好奇心,張合打開了這封徐清交給他的信件,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了起來,不一會兒便抬起了頭,看著徐清,睜大著眼睛,仿佛要看透徐清這個人似得。

    信件如他所料非常的短,加在一起,總共不過一百來個字,通篇表達的內容也非常簡單,張合看到的第一眼都差點以為是別人寫的,文筆實在是太差了,簡直就是鄉野莽夫才會寫出來的東西,要不是從徐清的手中親手接過的,張合估計自己會直接把信扔在地上也說不定。

    不過字跡的醜陋和文筆的簡約並不妨礙這封信給張合所帶來的震撼,整封信的內容非常簡單,講的就是一件事,查封糧店是我幹的,與其他所有人沒有任何的關係。

    這就是徐青在這封信中所寫的內容,沒有為自己的行為做任何的辯解,沒有一個字是在說自己是多麽殫精竭慮,迫不得已,看完這封信張合的第一反應就是徐清簡直就是在求死,寫這封信,仿佛不是在求情而是在嘲笑那些朝堂諸公似得。

    多麽滑稽的事情,一個從七品縣令嘲笑滿朝袞袞諸公!

    可等張合再看一次時,不知道為什麽,這簡單的白紙黑字竟然在他的眼中變得如此的有力,如同泰山一般壓在了他這個讀信人的身上,一下子衣衫浸濕,張合不是笨人,這封信在寫什麽,他看的太清楚了。

    徐清這是要把查封糧店所有的因果都背到自己的身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