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這不陳大哥嗎，你什麽時候出院了，恭喜恭喜啊。”樓梯的拐角處，偶遇了房東陳誌勳的終衡對頭上還打著繃帶的他道“前兩周我得知陳大哥您被打了還一陣擔心呢，怎麽樣，那些混混沒有傷到您吧？”

    “唉，別提了，昨天剛出的。”陳誌勳歎了口氣道“那些混混打我打得是狠，但好歹還有點分寸，都是皮肉傷不礙事，我住院主要是後麵那群馬蜂害的，它們雖然主要攻擊的是那些混混，但還是蜇了我十幾下，要不是我趁亂跑得快，就和那些古惑仔一樣沒命了。就是這樣，後麵起的過敏反應還是害得我在醫院裏躺了這麽多天，昨天才出來。”

    “額……”

    聽到這個消息的終衡頓時石化了，旁邊的小倩直接忍不住“噗”地一聲笑出來了。

    沒想到我還差點惹了這麽大的麻煩啊……

    “怎麽了？”見終衡的表情有些奇怪，陳誌勳疑惑地問。

    “沒，沒什麽，隻是有點好奇……”終衡趕緊轉移話題道“陳大哥，你說這奇怪不奇怪啊，那金環胡蜂……額不好意思，就是馬蜂，我學專業課學魔怔了，你說那天這馬蜂怎麽就突然衝出來對那些小混混展開攻擊還把他們給蜇死了呢，我聽說那幾個混混死得超級難看，臉都腫得和豬頭丙似的。”

    一邊說，終衡還一邊用誇張的動作比劃。

    “你這個專門學昆蟲的都不知道，我又怎麽會知道啊。也許就像那句話說的，賤人自有天收，這幫渣滓平時喪盡天良的事沒少幹，都是報應！”陳誌勳攢起一隻拳頭道“這不，老天爺就給他們降下懲罰了，雖然我也跟著倒黴躺了十幾天醫院，但總得來說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此話怎講？”

    “地不征了，爸媽留下來的這筒子樓算是保住了。雖然住院這些天的幾萬是我自己出的，但縣裏因為這事，公安局長前幾天都親自來醫院看我，給我道歉了，說什麽是因為他的失職導致y縣治安這麽差害得我被打了，還給了我將近20萬的精神損失費……唔，說是人道主義補償金更貼切點。”

    “當然了，他們也跟我說不要到處宣揚這事，說是y縣最近在評什麽全省十強旅遊縣，捅出去影響不好。你妹，提起這個我就來氣，我就說他們怎麽這麽好心來看我，原來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早就知道這幫當官的真沒一個好東西。”陳誌勳憤憤地說“不過，吃人最短拿人手短，咱也沒啥背景，民不與官鬥嘛，錢也拿了，地也不征了，就不計較了。不過，阿衡，這件事最令我不爽的是什麽你知道嗎？”

    說到這，陳誌勳渾身肌肉緊繃，脖子上青筋暴露，消瘦的臉上一雙往常都眯成縫的眼睛布滿血絲，幾乎要從眼眶裏跳出來。

    “我日他大爺的！”他罵了句髒話“我被打被蜇，才拿20萬，還有地雖然不征了，但那本來就是屬於我的，你本來就不該動好不好，那幫混混，一個個死有餘辜不說，除了一個還剩半口氣的現在還躺在icu隻吊著半條命外，死了的每個人的家屬前幾天在信訪辦門口那個鬧啊，結果每個人都拿了30多萬的賠償，說是什麽政府管理不利，沒及時把蜂窩摘掉，算是失職……唉，這時代，納稅人的錢都拿去喂王八了！”

    “陳大哥，您悠著點，病剛好，別生氣了傷著肝。”終衡用動畫片裏那種額頭上正冒著一滴半張臉大的汗珠的苦笑表情，看著這個老憤青吐槽的樣子道“地不征了，錢也拿了，咱也有太平日子過了，這事也算過去吧，犯不著為這些已經發生的白生氣。”

    “我知道。”陳誌勳道“隻是咽不下這口氣而已，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好歹白撿了十來萬，我也就不去想它了，隻要以後那幫古惑仔不來打擾我就行。哎，對了，阿衡你吃了沒？”

    “回來的路上吃了。”

    “哦，那你忙你的吧，我吃飯去，不打擾你擺弄那些蟲子了，當心別跑出來了。”陳誌勳揉揉因為生氣有些發脹的腦袋，有點瘸拐地走下了樓。

    “哎，一定一定，謝謝陳大哥你包容我這愛好。早點休息，祝您早日康複啊……”

    一番客套，這鄰裏間的一次碰麵算是結束了，可終衡的心底卻再次掀起了波瀾。一進屋，終衡就打開了電腦，上網搜索起關於金環胡蜂蜇死那群混混的新聞來。

    “果然，和我想得一模一樣！”

    有一句話是這麽說的，網民的記憶最多隻有七天，它在這裏完全適用，這件事在網絡上除了那事發生的三天內各大網站出了新聞，以及一些地方論壇上有一些零零星星地討論外，再也沒有掀起任何波瀾。而且，新聞網站上的新聞大多也不是頭版位置，所以點擊量也不多，所有的加起來可能連百萬都沒有。

    盡管不大可能會有記者把這事往有人控製胡蜂的這種堪稱靈異的方向上去想，但在這個負麵新聞漫天飛的時代裏，這件事裏包含的神秘性和巧合性也絕對是搞個大新聞的良好素材，新聞報道上除了敷衍了事似的配了幾張金環胡蜂的圖，含糊不清地提了幾句“社會閑散人員在強拆毆打業主陳某的過程中，被突如其來的胡蜂群蜇倒在地造成5死一傷”外，根本就沒有任何吸引眼球值得圈點之處，通篇的陳述句，連一句批判社會的語言，以及新聞報道常見的“是什麽導致了這場悲劇”的質疑句都沒有。甚至，連筒子樓的附近的圖片，死者叫什麽某某，對陳誌勳的采訪，對附近警察的采訪都沒有，更不用說後續的跟進報道了。

    這裏麵必有蹊蹺，終衡本來就不信記者什麽時候這麽有良心，知道保護當事人隱私了，更不相信網民什麽時候這麽冷漠，連罵幾句都不罵了。直到他在網上打開一個新聞網站的時候，更是確定了這一點。

    這是事情發生後第二天他第一次看見這條新聞後登陸的那個新聞網站，現在，屬於這條新聞的標題點擊打開後，隻剩下“404not found”了。

    “小倩，你不覺得這事很反常嗎？”又打開了幾個諸如此類的網站，終衡把所有網頁一關，回過頭道。

    “是啊，按鬧分配雖然不是一天兩天了，但從沒見過這麽主動這麽快的，責任還沒定就給錢，按慣例也得先走法律程序鑒定一下啊。再說，他們給那些死了的混混家屬錢就罷了，為什麽陳誌勳也拿了錢，地還不征了，如果說僅僅是為了名聲評那個所謂的旅遊強縣，完全不合理。而且……”

    “地不征了，後續的旅遊開發還不知道會損失多少，得罪多少利益集團，就為了一個沒錢沒背景的陳誌勳和一屋子這樣的租客街坊，值得嗎，他們什麽時候這麽重視人quan了？”終衡跟著道“如果鬧大了這麽做也就罷了，可現在網上的報道這麽稀疏他們還這麽做就說不過去了。而且，那些報道還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被刪掉了，本來大家對這事忘得就快，這樣下去要不了兩個星期這事恐怕就相當於徹底蒸發了。”

    “現在網媒，特別是自媒體這麽發達，當初川省那謠言傳得多廣，鬧得多大，壓得住嗎？這事背後牽扯的也就是一個y縣頂天了，我不信他們有這麽強的能量。”

    “會不會是新的公關手段？冷處理讓大家忘掉？”

    “那他們放棄征地幹什麽？這得損失多少成本？再說，如果是就好了，我現在擔心的根本不是他們背後有什麽肮髒的py交易，有什麽見不得光的，有什麽利益糾葛，那都不管我的事。我擔心的是有更高層次的人，比如國安什麽的已經發現了背後的真相，甚至，已經盯上了我們。”端起一杯水喝下，讓自己稍稍冷靜一點的終衡道。

    “你的意思是……”

    “隻有他們才有能量全方位壓製得住新聞。至於撫恤那些死了的混混，還有給陳大哥錢，很簡單，他們就希望這件事徹底被壓住，但是手法卻很高明。”終衡分析道“政府裏麵的事情用行政手段壓住對他們這種級別的來說易如反掌。至於社會上，他們想讓大眾徹底遺忘它，但是卻沒有一味地隱瞞封鎖，而是避重就輕，將其粉飾成一次意外，即便有“因果報應”這樣堪稱傳奇的神秘性在裏麵，也隻不過是一次非常巧合的意外罷了……“

    “這樣，根據那句話“網民的記憶最多隻有七天”，再加上他們在事情過去後才刪新聞，很快大眾就會忘掉它，即便偶爾有一兩個記得，還在網上誇誇其談的也不過是沒證據編故事的小蝦米，這就避免了大家把這事往某些超自然的地方想，更防止了某些可能會引起恐慌的東西暴露。比如說，進化者。”

    “那他們怎麽還沒找上門來查水表啊？”小倩追問道“如果按照這個思路順下去，下一步他們不管是招安我們也好，消滅我們也罷，至少會找上門來調查真相，可都這麽久了，怎麽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呢？”

    終衡：“我也不知道，也許是我們還沒暴露，也許是他們懷疑到別人了，又或許是他們現在就在暗處盯著我們見機行事……哎，早知道真不該搞個大新聞，把他們蜇跑就該算了。”

    “不過，懷疑這些也沒用，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不都你今天在山上跟我說的，是嗎？”終衡笑笑道“反正咱就在這以靜製動，老實做人低調做事，該幹嘛幹嘛，未雨綢繆的工作都做好。真到了那一天，該打就打，該跑就跑，打不過跑不過大不了以後就吃公家飯了，以我這本事，這潛力，隻要我不把來的人殺了把國家得罪死，它還不至於為了幾個小混混的賤命跟我計較。”

    “這倒是，那，那個十月份的聚會你還去嗎？”小倩問道。

    “這個……是得好好考慮考慮，依我看，還是……”

    突然，樓下傳來了一陣丁玲桄榔地騷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