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把他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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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寡人經過了這麽多慘痛的努力才走到今天,才有現在的肅國,才創下如此局麵,你現在就憑朝廷的一句話就想收回去?憑什麽?天底下哪裏會有這麽便宜的事?齊泰的心眼兒真是多啊,這裏麵肯定有你的事,你居然都推給了皇帝和方孝孺,還說是為寡人好,真是豈有此理?

    要知道,肅國的高官們都不是傻子,聽完齊泰的話之後,全都傻了眼了,這件事不用細想,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肅王不可能答應,先不說現在的肅國已經占地數千裏,人口七八百萬,單單說國王和藩王的地位能一樣嗎?與人為奴,就算是吃的再好,喝的再好,哪比得上自在為王?當即扔下筷子,紛紛大叫道:“不可,萬萬不可!”

    一些脾氣比較急的武將甚至唰地一聲站了起來,指著齊泰的鼻子罵道:“齊大人,俺們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你怎麽想出這麽個主意禍害我家大王?”

    齊泰一看群情洶洶,氣勢立即矮了三分,有抬眼看了看朱楧鐵青的臉上,心裏大叫不好,沒想到肅國的文武官員對他們的大王如此崇拜,看來肅王的威望真的是如日中天啊,朝廷的這個措施真的很不長腦子,更可恨的是還要連累自己。

    齊泰低著頭不敢說話,此時卻聽到了不隻是誰起的頭,大聲地喊道:“吃大王的飯,穿大王的衣。為大王效命!”

    “吃大王的飯,穿大王的衣。為大王效命!”“吃大王的飯,穿大王的衣。為大王效命!”“吃大王的飯,穿大王的衣。為大王效命!”

    那個口號已經響起,群臣便紛紛附和,沒多久,殿內的所有人都舉著拳頭高喊起了這個口號,絲毫不拿皇帝的聖旨當回事,他們猶如宗教徒一般狂熱,如瘋如魔,如癡如醉。

    過了良久,朱楧才鐵青著臉從大王座上慢慢地站了起來,手按重劍,虎目環視,威嚴的掃向群臣,立時壓住了群臣的呼喊聲,讓現場的氣氛頓時凝固起來,變得十分壓抑,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說道:“此乃牢籠手段,施之別人則可,施之寡人則不可。”

    齊泰登時就懵了,不說別的,單說朱楧的這句話已經算是大逆不道了,他原本以為朱楧就算是拒絕也會找一大堆借口,沒想到他拒絕的如此直截了當,絲毫不加掩飾。

    要知道,所謂的找借口,裝忠臣都隻是實力弱小的人幹的事,現在朱楧的實力已經很強大了,沒有必要在帶上這個偽善的麵具,因此直截了當的告訴齊泰,老子不接受,你愛怎樣就怎樣。

    齊泰額頭上滲出了一滴滴小小的汗珠,現場的氣氛壓抑地他幾乎不能呼吸,他心裏直罵娘,暗恨方孝孺這個書呆子居然想出這麽個餿主意坑自己,他有心結束會談,甚至是告訴肅王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老子不管了,但他不能這麽做,因為他是朝廷的欽差,這麽做的話完全就是瀆職行為,回去之後,就算是朱允炆不殺他,他的政、治生命也肯定會就此終結,對於熱衷於權力的齊泰來說,這簡直比殺了他還要難受,這個時候隻能硬著頭皮頂上去了,好歹勸一勸,就算是不成功,回到朝廷之後也有話說,不至於讓人拿住把柄,偷偷地抬眼看了看朱楧,小心翼翼地說道:“殿下,此事還請殿下……”

    “不必再說了!”朱楧突然大喝一聲,聲如雷霆,立時打斷了齊泰的話,臉上掛著寒霜,手上的青筋暴突,胸膛一起一伏,顯然是氣壞了,虎目向下一掃,眼神中帶著火辣與惡毒,大罵道:“奸臣!一定是你們這些奸臣在皇上麵前離間我們骨肉親情!來人,把他給我……”

    話還沒有說話,一眾武將呼啦一聲便擁了上來,三下兩下就摁住了齊泰,按照肅國的規矩,武將進入王宮之前是不能帶兵刃的,不過就算是如此,他們對付齊泰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還是手到擒來的。

    齊泰嚇得麵無人色,魂飛天外,暗道難不成今天的小命就交待在這裏了?正想要大聲辯解,卻聽得此時一陣清涼的呼喊聲從後殿內傳來,道:“王上,不可。請住手!”

    這聲音很熟悉,此時的齊泰聽起來感覺就像是天外之音一般,下意識地抬眼一看,頓時鬆了一口氣,是孫王後。

    話說孫雲琦在後殿用膳,本來吃的好好的,隻是將王上喜歡的烤鴨多留了一點,希望能跟他一起吃,可是吃著吃著隱隱約約地就聽見了前殿的談話,聽到齊泰令肅王改封的消息之後,不僅暗暗地為王上擔憂,同時她也知道肅王的脾氣,無論如何他是不肯答應這個條件的,所以就示意所有人禁聲,留神凝聽著殿外的局勢,生怕王上一時衝動做出什麽事情來,讓整個局麵失控。

    果然,不一會兒她就聽到了殿內的大臣們發情似的呼喊聲,又聽到了王上的暴喝,立即意識到局勢已經失控了,此時她再也顧不上什麽後宮不能幹政的規矩,立即跑了出來阻止朱楧,生怕他走向萬劫不複的深淵。

    孫雲琦不顧王後母儀天下的儀態,三步兩步的跑到朱楧跟前,慌忙跪到地上,哭著勸諫道:“王上,請三思,齊大人不能殺。他是朝廷的欽差啊,殺了他就沒有回頭路了,請王上為臣妾和王兒考慮。”

    朱楧麵部表情地看了孫雲琦一眼,淡淡地說道:“你怎麽來了?這裏是前殿,不是你這個王後該來的,趕緊給寡人回去。”

    不想一向乖巧聽話,視丈夫比天大的孫雲琦竟然跪在地上一動不動,仍然抱著朱楧的腿哭泣道:“王上不可意氣用事,請王後收回成命,否則臣妾將長跪不起。”

    朱楧的臉上頓時顯露出一絲訝異的神色,用不可思議地眼神看著孫雲琦,語氣中帶著一絲微怒,道:“你這可是後宮幹政,你知道嗎?”

    “臣妾知道,臣妾不該出來幹預國家大事,但是臣妾一片誠心全都是為了王上,今日就是拚了王後之位不要,去冷宮之中度過餘生,也要勸王上收回成命。”說罷,竟抱著朱楧的大腿嗚嗚地哭了起來,神態和語氣都甚是哀婉真誠,聞著無不落淚。

    其實,肅國的官員們頭腦清醒的也大有人在,他們知道這個齊泰不能殺,最起碼現在不能殺,殺了就是造反,於情於理都站不住腳,朝廷是肯定會派大軍來討伐肅國的,否則朝廷還有什麽威儀,天下的人心也會向著朝廷。

    更為重要的是,位於肅國西邊的帖木兒帝國最近活動頻繁,已經打敗了奧斯曼土耳其帝國,正在謀劃著東征大明,他若東征,肅國必將首當其衝,這個時候前有橫掃中亞的帖木兒帝國,後有朝廷的百萬大軍,肅國將何以自處?在這兩大強國的夾擊之中,肅王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怕是也難以施展出來了,最後免不了敗亡,那麽肅國多年來開創的局麵也就危若累卵了,他們的身家性命怕是也就保不住了。

    但是,他們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勸諫肅王,這不是他們智力不高,想不到這一層,而是他們的立場決定了他們不能開這個口。

    要知道他們都是肅王的臣子,現在君上有難,要被改封到內地當成個小鳥關起來,他們在這個時候就隻能表現出自己的憤慨,表現出自己與敵人勢不兩立的決心,表現出戰鬥到底的態度,說白了就是隻能言戰,不能言和,否則就有吃裏扒外,心懷兩端之嫌疑,將來在肅國就不好混了。

    所以他們寧肯冒著大戰一場的風險,走一步昏招,將齊泰宰了,也不能將他們心中的那個和王後一致的最佳方案說出來。

    屁股決定腦袋,真乃是至理名言。勸朱楧停手的話隻能有他的家人說出來,家人之間的親情是世間最牢固的感情,就算是有天大的誤會也能解開,由他們去勸朱楧,朱楧不會懷疑什麽,因為朱楧知道他的家人跟他榮辱與共,肯定是為了他好。

    但是,大臣去說這句話就兩說了,因為大臣們給朱楧打工歸根到底也不是為了肅國的長治久安,而是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和才華為君王服務,從而換取官位、權力、財富等等回報,讓自己和自己的家人過得更好,說到底還是為了自己的家庭服務。他們若是去勸朱楧停手,難免不會讓朱楧誤會他們想留一手,賣朝廷個人情,以圖日後合作愉快。

    所以他們明知殺齊泰是錯的,也要堅持。

    這些大臣都是飽讀經書,又在官場上混了幾十年的老油條,深知人性的醜陋,不管是大王還是販夫走卒都是如此,此刻絕對是人生的關鍵時刻,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就很有可能萬劫不複,因此一個個都義憤填膺的看著齊泰,恨不得生吃了他。這一刻,他們的腦海裏一定都浮現出了《韓非子》中講的那則故事。

    故事說的是有一個富人,家中的牆被雨水衝垮了,他的兒子勸他趕緊修好,否則會引來盜賊,那個富人不以為然,說道:“天上下這麽大的雨,盜賊也要避雨,無法行竊,更何況家裏的牆剛剛倒塌,盜賊怎麽會知道。”

    他出門上街的時候,鄰居見他家的牆倒塌了,也過來勸諫他趕緊修好牆,否則容易引來盜賊,但是他沒有聽從。

    到了晚上,盜賊果然偷了他們家的錢財,那名富人就誇自己的兒子有先見之明,卻懷疑自己的鄰居跟盜賊是一夥的。

    同樣的一句話,兒子說出來跟鄰居說出來在富人心裏留下的印象卻是截然相反的。今天的情景跟那個故事是極其相似的,孫王後勸朱楧罷手,朱楧肯定認為他的老婆是為了他好,不想讓他陷入跟朝廷和帖木兒的兩線作戰中。

    但是,他們這些大臣若是勸朱楧罷手,朱楧說不定就會認為他們跟朝廷暗通款曲。

    這就是人性。

    果然,朱楧見王後孫雲琦說的如此懇切,也是仰天長歎一口氣,一臉無可奈何地說道:“王後跟隨寡人多年,從未有過過錯,寡人又怎能將你打入冷宮呢?來人,好生送齊大人回驛館休息,千萬不可怠慢了他。”

    眾大臣這時也齊齊鬆了口氣,心道肅國這次算是避開這個滅頂之災了,但是每個人的臉上還是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依舊對齊泰怒目而視,恨不得生吃了他。

    齊泰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兒,心裏大驚,現在雖然沒事了,但仍然驚魂未定,腿肚子都軟了,今天吃的東西仿佛一下子都變沒了,感覺肚子空空如也,渾身上下一點力氣也沒有了,餓得要死,但還是強撐著向朱楧和孫雲琦各作了一揖,有氣無力的說道:“多謝殿下,多謝王後娘娘。”說完,有袖子輕輕地擦了擦汗珠。

    朱楧沒有答話,鐵青著臉別到一邊去,看向別處,他跟齊泰可以說是已經撕破臉了,這個時候說什麽也是沒有益處的。

    眾位武將也都識趣的放開齊泰,齊泰也沒有說話,沮喪著臉,慢慢地退了出去。在宮門外等待他的老仆見他這個樣子,知道他在裏麵經過了生死考驗,立即攙扶住他,急切地問道:“大人,剛剛……”

    齊泰擺了擺手,示意他住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用驚魂未定的語氣說道:“先回去再說。”說罷,就在老仆的攙扶下登上了轎子,一溜煙兒逃回驛館去了。

    王宮的大殿上,各位文武官員也都告退了,事情鬧到了這個地步,他們在待下去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偌大的宮殿上隻剩下了朱楧和他的王後孫雲琦,還有幾個宮女太監,在旁邊恭恭敬敬地侍立,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朱楧緩緩地扶起跪在地上的王後,輕聲安慰道:“好了,王後。事情都過去了,你趕快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