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鄧家後院的晝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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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四人悄悄回到家已是寅時中許。由於擔心父母叫自己吃飯,鄧小可帶著眾人疾步朝自己的小院走去。到了後院門口,許安平自覺地放慢了腳步。

    鄧小可急著回房間,對許安平說道:“鄧九,你磨磨蹭蹭地做什麽?還不趕緊把東西給我送進來。你看看鄧八多乖,一直老老實實地跟著。”大黑狗似乎聽出來被主人誇獎了,興奮地把尾巴搖得更歡,還咧著個大嘴不住地圍著幾個人跑來跑去,不時拿頭拱拱鄧家姐弟的手。

    聽到鄧家大小姐拿自己和一條狗比較,自己還完敗,許安平也是無語。於是,就落後三四步跟在她後麵,第一次走進後院。

    許安平捧著東西,低著頭走在回廊裏,同時也在用眼神的餘光打量著後院的布局。嗯,東麵的小跨院應該是小少爺住的地方,果然鄧小可讓他把一部分零嘴送到那邊。接著,又將剩下的東西送到西麵鄧小可的院子。許安平站在小院門口,等著丫鬟環兒一趟趟過來拿東西。出於謹慎,他站著的時候沒有東張西望,隻是以不易察覺的幅度轉動脖子,瞄一瞄後院的亭台廊閣和花草樹木,辨別出家主鄧永銘的住處之後就不再任何有所動作。許安平不知道的是,鄧小可也在悄悄地關注他,看到他老老實實地垂著頭沒有四顧觀望,才舒了一口氣。

    讓環兒把東西都歸類整理好之後,鄧小可才意識到今天特意準備去買的繡花針,竟然被忘了,於是懊惱地捶捶小腦袋。這時看到許安平還在門口待著,眼睛一亮,就吩咐道:“鄧九,明天你去城南鐵匠鋪買幾根繡花針回來。記得不要去買針線盒,那裏的針太細了,要買稍微粗一點的針。”說話的時候,臉上還紅了紅,顯然覺得一個女孩子說出來這種話有些不好意思。

    “好的,大小姐,我明天就去買。您要是沒有其它吩咐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待得到允許後,許安平行了一禮,後退兩步轉身離開。

    許安平回到住處之後,又是惹來一陣驚羨。他並未多說今天的事情,而是回到房間和另外三人聊了一會兒就脫下外套躺下睡覺。閉上眼睛,熟悉的夢境再次出現,許安平看到安娜飛快地朝自己跑來,臉上還帶著惶急的樣子,“一鳴,快跑!快跑啊!‘老king’他們追過來了。不要管我了,你先走啊!”許安平在夢裏都感覺到心很痛,像是要炸開一般。他毫不猶豫地衝向安娜,抬起手就朝後麵追趕的人“砰砰砰……”開了數槍。被救下的安娜,緊緊地摟著徐一鳴的脖子,接著又把豔紅的嘴唇湊了過來。徐一鳴近距離看見安娜的臉龐有些狐疑,似乎沒有以前那麽熟悉了,怎麽感覺像是易蓮兒的樣子,眼睛還有些像鄧小可?許安平從夢中猛然驚醒,這才發現自己滿頭大汗。抬頭朝窗戶外一看,已是天光大亮,竟然沒人叫自己起來幹活。也罷,今天還帶著鄧大小姐吩咐的任務呢。

    許安平匆匆起來和蔡管家說明事由之後,就到城南鐵匠鋪買繡花針。

    “師傅,你這裏有磨好的針嗎?比繡花針稍微粗一點的那種。”

    鐵匠師傅聽了之後有些狐疑,第一次聽到有人提這麽奇怪的要求,接著又恍然,“你說的是那種套被用的大尾針吧?正好我這幾天讓新帶的徒弟練手,磨了幾根練練定力。”說完轉頭喊道:“瓜娃子,把你磨的針拿過來給這位客人瞧瞧。”

    一個粗壯敦實、皮膚黝黑的青澀男孩端著個鏽跡斑斑的小鐵盒走過來,裏麵有四五根針和一塊磨石。他顯然有些赧然,應該是覺得一個男孩和針較勁有些丟人。

    許安平拿起幾根針看了看,很是滿意,連那根較粗的半成品都一起買了下來。在鐵匠師傅的推拒下,他扔下幾文錢就返回鄧府。他將三根所謂的繡花針交給鄧大小姐,對方拿在手裏很是滿意,還把玩了一會兒。環兒看到之後,建議小姐配齊三件套,於是許安平按照吩咐再次返回鐵匠鋪購買頂針和剪刀。同樣,鄧小可要求剪刀要比女子用的略大一些。

    因為鄧大小姐的要求比較特別,許安平和鐵匠師傅約定第二天下午再來取走兩把剪刀。

    回到鄧府,已是申時末,許安平讓環兒把情況轉告鄧大小姐之後就回到房間躺著發呆,原來他挑水的活計現在已經有人搶著替他做完。等到子時末,許安平睜開眼聽了聽旁邊均勻的呼吸聲和有節奏的呼嚕聲,斷定三個人已經熟睡。於是,他從包袱中取出黑布麵巾戴上,又將家丁外套反穿,從一個半支開的窗戶縫中竄出,一路朝家主鄧永銘住的北麵主房疾步行去。翻牆進入後院,許安平刻意放輕腳步以免引起小黑的叫聲。接近鄧永銘的書房,許安平先是側耳貼近窗戶,確認無人後就走到門前,拿出白天藏起來的那根半成品針,朝鎖裏捅了捅。三兩下後,就聽見“哢”的一聲輕響,銅鎖頭已經被打開。他側身進入書房,拿起案頭的一遝信紙對著從門縫透進來的月光大致看了一遍,並未發現任有價值的內容。接著又在書桌後麵的書架上進行摸索,忽然在人肩高處發現有一本厚皮書過於柔軟,他抽出一看,果然裏麵的書籍內容是由一遝書信裝訂在一起充當。許安平再次來到門前,仔細看了書信的內容,原來鄧家綢緞莊的進貨渠道是蘇州李家,每個月由家生子鄧大鄧二會持鄧永銘的手書過去進貨,並帶回來對方的書信。

    許安平將書信放回原處之後,繼續尋找兩處“鄧記綢緞莊”的房契。這時,他忽然聽到有兩個起夜的丫鬟朝這邊走來。“佩兒姐,你說大小姐長得這麽高,以後能不能嫁得出去?別人家要是有十六歲的閨女,提親的媒婆肯定早就把門檻踩破了,可鄧家還是沒有動靜。”“彩兒,你又大嘴巴了。這要是被夫人聽到了,仔細你的皮。”“佩兒姐,我這不是就和你說說嘛!你肯定不會告訴夫人的。”“那你也不能亂說,小心被別人聽到了。不過,你說的也對。大小姐比很多男人還高,真不知道誰會要她……”說話間,兩個人已經走到了書房旁邊。許安平抽出繡花針,捏在手裏,準備在兩個丫鬟發現書房鎖被打開的時候刺進她們的眉心。

    “佩兒姐,你靠近點,我告訴你哦,我聽別人說你對那個鄭長工……”說著還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來。

    “你這小浪蹄子,竟然編排起姐姐來了,看我不叫你好看!”緊接著就是一陣刻意壓低聲音的嬉鬧聲,兩人竟然沒發現書房的門鎖是開著的,追打著徑直朝茅房走去。

    許安平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放棄繼續尋找房契的打算,趕緊將翻亂的東西歸位,鎖上門快步離去。剛到後院門前準備翻牆出去時,就看到兩隻綠幽幽的眼睛盯著自己,心裏頓時發毛,暗道:不好,被小黑發現了。許安平正在考慮怎麽才能不讓小黑吠叫時,就看到它用頭親密地頂了頂自己的手,然後用身子蹭了蹭自己的小腿。於是,他便放下心來,用手拍了拍小黑的頭,一個健步助跑,雙手用力翻上了牆頭。跳下後,輕步跑向自己的住處。再次側耳聽了聽裏麵的呼吸聲和呼嚕聲,一個魚躍翻進房間。

    第二天,鄧家還是風平浪靜。許安平去城南鐵匠鋪取回剪刀,一把讓小環遞給鄧大小姐,一把放在衣袖裏帶回房間。回到房間後,許安平發現另外三個人都不在,就用從井邊順來的一小塊磨石打磨著剪刀銜接處。在磨石的嗤嗤聲中,鐵屑不斷落下。不一會兒,銜接處鬆開,他將剪刀的活動刀鋒和靜止刀鋒分別取下來,並用磨石繼續打磨刀刃和刀柄連接處。待到連接處稍薄,許安平用力掰斷刀柄,再次打磨斷處。等到斷處光滑,他拿起刀刃試了試手感,朝斷了一條腿的凳子上一甩,嘟的一聲入木寸許。許安平頗為滿意,就納入懷中,然後趁著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將剪刀的刀柄扔進井裏,把凳子踢碎了扔在柴火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