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何方過來的神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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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老者低聲喝了一聲,換了招式咬牙伸手去接,幾個回合之後手臂又被割傷。他愈發肯定刺客知道對自己招式很是了解,狹長的雙目充滿怒火,尖聲說道:“藏頭露尾的家夥!不管你是什麽來頭,謀害皇上要見的人,天下再大也沒有你的容身之地。”他知道自己不是刺客的對手,隻想拖得一刻然後寄希望於等護衛、家丁絞殺其餘刺客後過來幫忙。
對麵的刺客右手反持匕首,甩了甩匕鋒上的鮮血,然後左手抬起用力揮了揮。纏住其他人的刺客陡然發力,接著慘叫聲此起彼伏,不一會兒諜情司護衛和夏家家丁就倒了一地,眼看著出氣多進氣兒少。
灰衣老者知道今天是無法幸免了,頭也不回地厲聲喝道:“護著夏閣老先走,我拖住刺客。”說著他用力一點身上的鬼壘穴,止住流血不止的胸口,然後疾步朝刺客衝了過去。
然而,馬車依舊安靜,根本沒有人出來。原來看到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前來刺殺,宣旨太監早就嚇得腿軟,渾身止不住的哆嗦,嘴巴一張一合的發不出來任何聲音,就像是馬上幹涸的水坑裏的魚。
夏國淵一生經曆過多次刺殺,數次麵臨生死危機,倒是很平靜。他知道現在正是自救之時,看到宣旨太監如此不堪,就低聲說道:“你若是不走,老夫可就先行一步了。”
宣旨太監聽了之後頓時打了個激靈,反應過來哀聲說道:“閣老不要拋下奴才。奴才以後當牛做馬以報閣老今日之恩。”
“那就走吧。”夏國淵率先掀開車廂布簾走下馬車,帶著緊跟在身後的宣旨太監急步走進樹林。此時,灰衣老者和刺客的打鬥也到了最激烈的時刻,雙方都渾身是傷,而前者已經搖搖欲墜,眼看就支撐不住了。
許安平在旁邊看到竟是客船上的老人帶著一個仆從鑽進了樹林,知道這些刺客應該是血手盟的人。他回頭看到灰衣老者已露敗相,心頭沉吟一下救跟了上去。
“啊!”夏國淵帶著宣旨太監深一腳淺一腳在樹林裏還沒走多遠,就聽見後麵傳來灰衣老者的慘叫,於是腳步又加快了幾分。想到刺客很快就會追來,夏國淵心生一計,邊走邊說道:“這樣不是辦法,那刺客很快就會追上來的。老夫還是和你分開走,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若逃得性命,記得回去告訴皇上替老夫報仇。”
宣旨太監嚇得大腿還在打著擺子,急得眼淚都快下來,帶著哭腔說道:“閣老,奴才不認識路啊!”
夏國淵語氣急促地說道:“老夫也不認識路,就在前麵分開朝前走吧。你叫什麽名字?”
“奴才賤名汪春兒,幹爺是禦馬監掌印太監洪安。”
“好!有命自會再見。”說完夏國淵扭頭向左急步走去,而汪春兒原地跺了跺腳咬牙向右奔去。不一會兒,剛才消失的夏國淵又回來了,他左右看看無人就從衣服的前襟撕下一小塊布條丟在汪春兒走的方向,然後才再次消失。
一直跟在後麵的許安平看得目瞪口呆。客船上的老人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威嚴無比,他以為老人應該是個很正派的人物,因為得罪了人才遭到血手盟刺客追殺,沒想到竟然看到了這麽腹黑的一幕,真是大開眼界!
果然,不一會兒那名身手高超的刺客追了過來,看到掛在荊刺上的布條就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一刻鍾後,刺客發現情況不對,他在兩邊的藤蔓上又發現了布條,布料和顏色卻和剛才的不一樣,這才感覺不對,於是轉身朝另一個方向奔去。
一直在快步行走的夏國淵呼吸越來越急促,即使身體還算康健畢竟也已經到了古稀之年,現在完全是憑借著求生的欲望在邁動沉重的腳步。看到前麵的亮光,他知道馬上就要走出樹林了,心裏一陣喜悅,看來是要逃出生天了。出去之後,隻要找到人家化化妝換件衣服,刺客就再也找不到自己了,於是腳步不自覺地又加快了一些。忽然他看見前麵有個人攔住了去路,心底一片絕望。
那個刺客如夜梟般笑了起來,“夏閣老,你想不到吧,這片樹林東寬西窄,南北臨河,隻有這一條出路。今天就是你命喪之時,所以說你還是別逃了。就算你再聰明,也抵不過天意。嘎嘎嘎……”即使身上滿是傷口,還在不斷流血,他也毫不在意。
夏國淵停下腳步,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服和頭發,深吸幾口氣平靜地說道:“就算你是刺客,也不過或為求財,或為報複。既然你稱呼我為夏閣老,就應該知道老夫的權勢。有什麽想要的,你都可以告訴老夫。”
蒙麵刺客愣了一下,心裏有些鬆動,不過也隻是轉瞬間的事情,自己的那位主子可不是對麵這個人能動得了的,於是一邊走一邊嘶啞地說道:“夏閣老,你幫不了我,還是把你的命交給我拿去出差吧。忘記告訴你了,你可以稱呼我為‘血菩薩’。你們讀書人的記性好,應該還記得十年前我在右相府門上留下的手印吧。”
一直躲在後麵的許安平聽到他們的對話,大致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原來這個老人真是個大人物。當然,還是個腹黑的大人物。當聽到刺客自稱是“血菩薩”的時候,許安平登時血灌瞳仁,渾身有些發抖,餘老爹慘死的樣子再次浮現在眼前。他含恨甩出兩根粗尾繡花針,接著抽出匕首就衝了出去,心裏隻有一個想法,“我要將他碎屍萬段!!!”
一直很平靜的夏國淵臉色頓時變得發白,他也想起了那次差點被殺的事情,知道今天看來是不能幸免了。這時背後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吸聲,他不由地轉身看了一眼,發現也是個蒙麵人時,心一下沉到了穀底,於是閉上了眼睛。下一刻,他沒有感覺到痛楚,而是聽見武器的碰撞聲,睜眼一看原來是兩個蒙麵人打了起來。從後麵衝過來的蒙麵人凶狠異常,招招致命,恨不得將刺客一下戳個對穿。
血菩薩暗暗叫苦,心想這是夏國淵從哪裏找來的愣頭青,也太不要命了吧,完全是傷人一千自損八百的打法。十數招之後,血菩薩身上被皇宮供奉抓出的傷口再次迸裂出血,開始有些招架不住了,於是就起了撤退的心思。他忽然將匕首用力刺向對方的心口窩,借著對方回防的間隙迅速抽身離開,三兩下之後就消失在樹林裏。
許安平冷靜下來想起還在等著自己的易蓮兒,硬生生忍下了追過去的衝動,恨恨地揮了揮匕首準備轉身離開。
夏國淵這時說道:“小兄弟,多謝你的救命之恩。可否留下姓名,容老夫日後相報。”
許安平想了一下壓低聲音回道:“以後有機會再說吧,就此別過。”
夏國淵連忙摘下身上掛的玉佩,扔給許安平,說道:“小兄弟,如果你今後遇到什麽麻煩,就憑此玉佩到京城夏府找老夫。老夫一定竭盡全力。”
許安平接住玉佩在手裏掂了掂,隨手放到懷裏,“好”。然後就轉身離開。
夏國淵捋了捋頷下的尺餘長白須,想了一下然後也消失在樹林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