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本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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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間的露水殘留在早晨溫和的陽光下,慢慢蒸發。

    照著前些天的路線,謝炎再次奔跑,結實的體格暴露在外,奔跑起來時腳掌穩穩落地,猛地發力,完全是個成年男性的模樣了。不過一想到不久前自己還是個少年模樣,現在的變化之大,簡直到了惡心的地步。居然讓他試藥!哼。

    莫樞一如既往跟在身後,速度隨著謝炎的快慢變化著,眼前已經很模糊,雙腳沉重如綁上鉛塊,喘息微弱。

    “噗……”

    意識到自己吐血了,怎麽可以在謝炎麵前吐血?怎麽可以暴露最虛弱的一麵?希望不要被看到才好。

    以為最了解自己身體狀況的莫樞在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情況下,身體已經到了無法再糟糕的地步,當他意識到時,已然摔倒在地了。

    他恨自己太沒用,居然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還感覺到呼吸困難?

    謝炎蒙了,一種強烈的不安感侵占大腦,從早上開始心髒就突突跳,果然莫樞就倒地上了。

    “喂,醒醒!醒醒!”謝炎將他拖到一旁的長石椅上叫了很久才將其叫醒,在他眼裏,莫樞就像一副骨架,一陣風都能吹倒,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虛弱,就好像快要死了似的。

    看著地上一行烏黑的血跡,這是中毒的症狀。

    如果不快點把毒逼出來,後果……

    你是不是要死了?這種話謝炎問不出口,不就是中毒嘛,烏有那麽嚴重都救回來了,沒有比那種情況更嚴重的了吧?

    “謝炎……別再跑了,我已經跑不動了。”莫樞有氣無力說道,嘴角的黑血最終還是染上白圍巾,他蒼白的臉做不出任何表情。

    “噗……”說著說著,血又吐了出來,染黑了一大片圍巾。

    謝炎睜大雙目,心頭仿佛遭到狠狠撞擊。

    從勉強醒來開始,他就一直在吐血,還是黑血,真的是如此嗎?要死了,所以才來找自己。

    莫樞的身體抽搐,不斷吐出黑血,白色圍巾全被染黑了,他看到謝炎的臉,感覺到自己靠在他結實有力的臂膀上,以前哪裏敢幻想這般場景,真的對不起。

    “謝……”

    “你是中毒了嗎?告訴我哪裏有解藥,多難都行,我一定能找來。”

    “我……”

    “喂!你不是貴族嗎?貴族有那麽容易死嗎?”

    “不……”

    “別唬人了,開什麽玩笑,這麽多年不見突然冒出來,還以為終於不是孤兒了,沒幾天忽然又要死掉,搞什麽鬼!很好玩是嗎?”

    莫樞有點聽不清,眼前的景物也模糊不堪,許久才道:“解藥……”

    謝炎仔細聽。

    “……被你吃了。”

    謝炎立刻想起作為條件答應試藥時吃下的那顆丸子,那玩意兒是解藥。什麽意思?給自己吃解藥,難道自己與莫樞中了同一種毒?

    “你什麽意思?說明白點。”

    “給你講個故事。”

    “我不想聽故事!”

    莫樞眼裏流露出悲哀,再次毫無征兆地吐了口血,伴隨著身體的抽搐,他知道脖子上的白圍巾再也不純白了,伸起顫顫巍巍的手取下圍巾,他不想再讓美好的事物沾染上汙穢。

    最後,莫樞的執著讓謝炎妥協,他道:“我不想聽瞎編的故事,隻聽事實。”

    ……

    武豐城,僻遠山林裏隱藏的城堡。

    盈盈一路被帶領,內心無比忐忑,偌大的城堡裏聚集了很多人,有原本別墅的人,也有更多的陌生麵孔,她被帶著從這些人麵前走過,所有人見到他們紛紛彎腰行禮。

    心中萬千疑惑,人前卻不敢吐露分毫,因為她覺得,昔日家人已不複存在,她的身邊充滿邪惡與謊言,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值得信任到吐露全部心聲,除非謝炎。

    可是她身在何處,謝炎此刻又身在何處?沒人救得了自己。

    幾天前陌生的男人就說要帶她揭開腳底下的真相,一邊春娜和媽的在阻撓,說什麽太快了,不想讓她承受那些,盈盈自己也在掙紮猶豫,雖然還不知道真相,但是看他們三人爭吵的程度便可見一斑,絕對不是簡單的事情。

    一想到待會兒看到的可能是她無法承受的東西,腳步就不由變慢,三人似乎在配合她的速度,默不作聲走著。

    蘇千純有自己的打算,他的做法是讓盈盈得知事情始末後自己選擇,春娜的做法是極端的愛護,她認為隻要保護起來就夠了,沒必要多此一舉,葉千權也不覺得盈盈想起來是好事,但是也知道盈盈不得不想起來,所以,能瞞多久瞞多久,不需要這麽快。

    二人的反對最終敗在蘇千純幾乎沒怎麽動的嘴下,因為遲早要知道。

    如今,他們走下地下室通道,盈盈想的沒錯,真相在腳底的意思是,真相在地下室。

    越靠近最終點,盈盈越是緊張,地下室究竟隱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盈盈,不要恨他們。”走著走著,葉千權這麽說。

    盈盈不明白,人命是平等的,在有些人眼裏卻似乎比螞蟻還不如,剝奪了那麽多人活下去的資格之後,叫她不要恨,辦得到嗎?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自己生活在無憂無慮的幸福之中,後來發現完全錯了。

    是他們將自己的單純扼殺,不可原諒。

    “到了。”

    深入地下室很久後,蘇千純提醒道。

    盈盈看到盡頭白茫茫飄蕩的霧氣,似曾相似的場景讓不詳的預感愈發明顯。

    為什麽會似曾相似?這個地方明明是第一次來,所見所聞也應該是第一次經曆。

    盈盈走上前去,走進白茫茫的霧氣之中,看到被霧氣掩藏的一口沒有棺蓋的石棺,夢境與現實再次重疊,棺材裏躺著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安靜地躺在凍結的冰塊之中,那種比在魂石麵前強烈十倍仿佛身體被吸扯的感覺再次出現了。

    就在她快要撞上棺材之時,一隻手及時拉回她,是媽的。

    驚魂未定的盈盈迅速退開,指著棺材裏被凍結的人失聲道:“她是誰?為什麽跟我長得一摸一樣?春娜,媽的。”

    “她是你的本體。”回答她的是蘇千純,春娜低頭不語,媽的偏過腦袋。

    “本體?那我算什麽?”

    蘇千純眼眸漆黑深邃,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輕啟唇道:“你,隻是被實體化了十年的一具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