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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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黎很確定,在此之前,他從未見過慕容翩躚,可對方卻能察覺到自己身上的琉璃璧的存在,思及手上的琉璃璧並非完整,而隻得半塊,景黎不禁懷疑另一半是否就在對方手裏,且比他們掌握了更多的信息。

    看慕容翩躚這副大受打擊,意誌被摧毀的模樣就知道對方如今已不能為自己解惑,景黎便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蒼麒,若是他沒猜錯,他家師兄應是用幻術的方式對對方略施薄懲。

    在幻境中,人最容易表露出真實的自我,慕容翩躚既然成了現在這般模樣,怕是在幻境中所受打擊不小,同樣的,流露出的信息也越多。

    才會連意誌都被徹底摧毀,不過景黎並不認為蒼麒的做法過火。

    慕容翩躚先行嫁禍於他在先,此是其一;雖然不知道慕容翩躚究竟有什麽故事,但從她的做法來看,太過急功近利,這對她的修煉並無益處,現在由蒼麒出手,給予她重擊,從根本上打破她的欲念,雖然看起來太過狠厲,但反過來說,如果慕容翩躚經曆這番,能夠破而後立,那麽在以後的修行路上,絕對是有益無害的,端看對方,究竟能不能再立起來。

    如果慕容翩躚能夠自己走出來,以後的道途必能更加長遠。

    不過說到底,他和慕容翩躚也無甚交情,對方日後造化如何,全看其自身。

    景黎沒再將注意力放在慕容翩躚身上,洞裏人已經醒過來不少,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先行出去再做計較為好。

    蒼麒也是這個意思,兩人先行出去探路,留山柰在山洞內,照看一洞的傷員。

    一白一粉兩道身影眨眼間便消失在洞口,山柰撇了撇嘴,將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的“師兄小心”四字默默的又咽回了肚子裏,繼續開始他的止血救人大計。

    ……

    *

    玄天宗目前駐守在城內的人裏,武力值最高的就是石煒,如今石煒已死,剩下的那些自然不難解決。

    地麵上的那些玄天宗弟子此時尚還不知自己的靠山已經不在,一切依舊,巡邏的巡邏;修煉的修煉;取樂的取樂,與以前的每個夜晚並什麽不同。

    也合該那幾個玄天宗的弟子倒黴,景黎兩人出了密道,離開石煒所住的院落,準備去找人,便聽見了不遠處的一處院落裏的動靜。

    肆無忌憚的笑聲裏,還間或夾雜著粗重的喘息與毫無禁忌的汙言穢語。

    景黎兩人循聲而至,才落到院子,就見燈火通明的院裏,房門大開,幾個在屋裏,還有幾個甚至就直接在院子裏抓著人行那事。

    雖然聽見動靜時就隱隱有所預料,卻也沒想到這些人竟然這般毫無禁忌。

    猝不及防之下就見到這等辣眼睛的場麵的景黎一時懵逼,條件反射的在第一時間轉過臉,隨即又覺得不對勁,再回過臉來,就覺周圍溫度驟然降低。

    不知道什麽時候,整座院子裏已經結滿了滿地厚厚的冰霜。

    忽有風起,吹起長發遮住了視野,發絲緩緩落下。

    風止。

    屋裏院內已經倒下了一片。

    景黎默然,默默的瞅了瞅身邊的蒼麒。

    他家師兄這般正經,看到這些能夠受得了才怪,看著對方沉下的臉色,景黎很有些後悔的想,早知道就自己一個人過來了,沒的讓師兄髒了眼。

    “師兄……”景黎內疚的看向蒼麒,覺得很抱歉。

    “無需將此放在心上。”

    溫熱的手掌落在頭頂,不輕不重。

    被袖擺擋住了視線的景黎看不清對方的神情,隻能聽見對方比往日更顯低沉的聲線,心中越發沮喪起來——啊,師兄果然被刺激到了……

    盡管已經那些尋歡者已經再沒機會站起身來,那些讓人作嘔的場景不會在出現,蒼麒的臉色依舊沒有好看多少。

    如果他早知道這裏是這般光景,他是絕對不會讓景黎跟過來的。

    沒有錯過景黎在看見那一幕的瞬間就愕然轉過臉的反應,蒼麒目光愈沉,地麵開始震動開裂,那些尋歡者的屍身隨著流沙一起墜落裂隙,隨後,那些漆黑的裂隙又重新合並,震動也隨之消失,地麵又恢複了最初的模樣,看不出就在一秒前,那裏曾經出現過丈長的深淵。

    那些玄天宗的弟子在一瞬間就消失的幹幹淨淨,連同他們散落在地的衣物一起,就像從來都不曾存在過一樣,沒留下半點痕跡。

    一時無言。

    片刻後,景黎感覺到搭在自己頭頂的那隻手掌輕輕拍了拍,隨即抽離,被遮擋住的視線重新開闊起來。

    抬起眼,院裏屋內空蕩了許多,不複先時的淩亂。

    景黎的目光在周圍一掃而過,最後落在了靜靜躺在地上的那些無辜女子身上。

    她們身上已經穿上了整齊的衣裳,安安靜靜的躺在那,闔目而睡,對於外界的變幻一無所知,跳動的燭火為她們勾勒出一圈暖黃,靜謐而美好。

    景黎抿了抿唇,城裏的百姓身上的時間被禁錮,永遠在重複著第一天發生的事,對於“第一天”裏沒有發生過事,毫無所覺。

    這也是那些玄天宗的弟子這般肆無忌憚的原因。

    她們甚至都不知道,在自己身上發生過什麽……

    看著這些毫不知情,沉睡中的女子,景黎越發覺得玄天宗的行事齷蹉,禽獸不如。

    “師兄,能不能把她們的記憶……”景黎抿了抿唇,“她們什麽都不知道,那些人渣也已經不複存在,就讓這件事,永遠埋葬吧。”

    他們現在還尚未弄清楚城裏百姓身上的時間之變的根本,不能確定等事件結束,一切都恢複正常之後,他們對於這些日子裏發生的事是否留有印象。若是沒有,那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若是有……

    景黎垂下眼,對這些無辜女子,未免太過殘酷。

    蒼麒看了他一眼,微微頷首。

    一點白芒在夜色中出現,分化為數個白色光點,飛向那些沉睡中的女子。

    螢火般的光點在那些女子眉心緩緩落下,漸漸隱入……

    四目相對,景黎思忖片刻,心念一動,從儲物戒指裏取出一個瓷瓶來。

    撥開瓶塞,一股清香撲鼻而來。

    捏住瓶身,傾倒出數滴熒光流轉的水珠兒。

    景黎看了眼掌心裏的數滴渾圓,手掌向下微斜,待那些水珠滾到指尖時,伸指輕彈,那幾滴水珠瞬時間在半空中炸開,化作一場細如微塵的甘霖,落至那些沉睡中的女子身上。

    天心甘霖能夠滋養身體,消除暗傷,對女子更有滋補之效,且作用溫和,便是凡人也能適用。

    已經發生的事,他無力改變,至少,給這些無辜受累的女子們一些補償吧……

    雪色的長發,在月光下,如瀑布傾瀉。

    蒼麒的目光落在前方,將那些女子安頓好,為防萬一,又布下防護禁止的景黎,幾不可查的輕歎了口氣。

    景黎心軟,今日之事,難免多想。

    他不欲對方在這件事上太多在意,正欲開口,心中忽有所覺,眼角往旁一掃,一道銀色如雷似電,帶著一串殘影,擊向了院子角落裏的一塊岩石。

    岩石立時被炸了個粉碎,那道銀光卻並未就此止步,依舊向前刺去。

    陰影中忽然傳來了一聲驚歎——“咦?”

    來人顯然不曾料到那銀光非但沒有消失,反而對自己窮追不舍,原本的漫不經心漸漸收斂,眼眸中閃過一絲認真,也是在此時,他發現那道銀光是劍亦非劍,而是被實質化的劍意凝聚出的劍形。

    這般年輕,於劍道上有此造詣。

    一個名字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來人輕笑一聲,抬掌一掌轟向直刺自己麵門而來的銀劍,就聽“嘭”的一聲巨響,一時間飛沙滾石,草葉亂舞。

    來人收回手掌,看向掌心,過分蒼白的皮膚上,紅色的痕跡尤為的顯眼。

    嗬,看來,是自己小瞧對方了,剛才那一掌應該用上四成力的——沒想到隻使出三分力的結果竟然會是自己吃虧。

    麵紗下,嘴角勾起一個不懷好意的弧度。

    那個黑鬼就是折在這小子手上麽?嗬。

    就讓他來會一會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來人眼中閃過一抹陰森,右臂一振,一片片堅硬的鱗甲顯現,組成一圈造型古怪的手套,稍微活動了一下指關節,幾個火星迸射而出,落在了下方的石板上,霎時間,傳出爆炸聲響。

    隨著一聲冷喝,來人整個人化作了一陣煙霧,貼地爆竄而出,煙霧所過之處,地上所鋪設的石板幾乎是破壞得一塌糊塗。

    那道鬼魅的煙霧,猶如一條蜿蜒而行的長蛇,速度快得讓人有些反應不過來。

    僅僅隻能看見院子裏邪光一閃,隨即整個院子都被攪合的天翻地覆。

    蒼麒站在原地不曾挪動半步,臉上依舊是一派從容。

    將這一幕看在眼內的來人登時冷笑一聲,一聲暴喝,夾帶著冰冷的死亡氣息悍然轟向了眼前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