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晴朗的雪原天穹，忽然飄起幾朵很不和諧的烏雲。

    德雷克斯周身湧出龐大無比的神聖氣息，澎湃的威勢下，雪原上頓時刮起一陣浩蕩的風雪。

    矗立在雪原上的無數顆樹木，在風速增大了幾倍的北風吹拂下搖晃著粗大的樹幹，枯枝畏怯地瑟瑟發抖著。

    無論是君士坦丁還是正在和藍翼天使激鬥的羅蘭麵色同時一變，他們都感應到了從老人身上釋放出的磅礴聖力。

    那是連天地自然都可以改變的巨大力量。

    君士坦丁默默地舉著水晶劍，勉力抵擋著湧來的風雪，內心寒冷而凝重。

    迄今為止，君士坦丁所目睹的最高水平的施法者間的戰鬥，還是奧林匹亞下水道裏，喬伊和尤納斯之間的對決，對大魔導師的強大有了十分清晰直觀的認識和判斷。

    在君士坦丁眼中，德雷克斯的魔力完全不下於喬伊和尤納斯這兩位破曉之城出身的前代魔法天才，更是遠遠超過了奧賽羅這種水貨魔導師。

    龐大的壓力驟然降臨，君士坦丁的雙腳腳踝在那股恐怖神聖力量的威壓下陷入了雪地之中。

    望著遠處，在聲勢浩大的風雪中依舊巋然不動的那抹白袍，君士坦丁毫不猶豫地做出了選擇---閃。

    事實上，他也沒有別的選擇。

    第一次近身失敗後，君士坦丁就明白，他已經失去了下一次機會，在暴露了身形的情況下，麵對一位魔導師級別的對手，強攻根本沒有意義。

    身形閃動，施展出折射身法的君士坦丁足不沾地，在雪地間交錯出一道道殘影，縹緲虛幻到了極點，令人無法分辨到底哪一個才是本體。

    “想用高速移動來消耗我的魔力麽？”

    大審判長冷笑一聲，手一揮，直接發動了攻擊，由無數聖文組成的神術陣在頭頂閃耀。

    天空中響起一聲劇烈的暴鳴，震響聲中，雲團飛快旋轉起來，形成一個巨大旋渦，無數道純白的光流向著旋渦中心處匯聚。

    轟！

    雲渦中央擠出數十道乳白色的雷電，耀眼的閃電如同傳說中掌管狩獵的神祇手中的標槍，朝著雪原下方投擲而出。

    【裁決之雷】

    看到這個在光明教會典籍中赫赫有名的神術，君士坦丁的心沉了下去。

    他試圖采用運動戰來消磨德雷克斯的魔力，但是德雷克斯完全沒有被帶入到賞金獵人的節奏當中，一改先前含蓄典雅的戰鬥風格，直接一個大範圍的神術【裁決之雷】蠻不講理地砸了上去。

    魔法師，向來就是優雅和野蠻並存的矛盾體。

    雷電交錯下落，沉悶的轟鳴聲響徹四野。

    ……

    遠處，一名穿著冒險者裝束的女子正在北境的茫茫群山間跋涉著，山道上覆蓋著淺淺的積雪。

    寒風拂過她的發梢，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美麗麵孔，古典中透著而威嚴，細長彎曲的眉毛猶如永夜山脈起伏的山巒，秀麗中帶著肅殺。

    回到這片似曾相識的雪原，呼吸著北境的冷風，她感到很是暢快。

    就連在常人眼中寒冷如刀般的朔風吹在女子臉上時，也宛如母親溫柔的手掌摩挲額頭般溫柔，讓她倍感愜意。想起了幼時曾在雪地上玩耍的時光。

    目光跳過眼前鋸齒狀的峰巒，她心裏默默估計著行程。

    以她的速度，大概還需要十天左右，就能趕到大陸最北端的那座城市。

    雖然她心裏很清楚，即便去了，最終看到的，也不過是一堆廢墟罷了。

    過去的，終究過去了。

    呼出一口寒氣，女子將複雜的念頭驅逐出腦海，繼續前行。

    忽然間，她猛地停下了腳步，轉頭望向遠處雪原的天空，發出一聲輕咦，鏡片底下的那雙豎瞳中，清晰映出出現了一團由烏雲構成的旋渦，旋渦中央，數不清的雷霆奔湧咆哮。

    “好強大的魔法！”女子暗自吃驚，放眼整個大陸，能使出這般法術的魔法師屈指可數，施法者必然已經具備大魔導師的水準。

    大魔導師，身份何其尊貴，實力何其強大，這樣的大人物為什麽會來到北境的雪原？

    雪原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心中霎時間轉過無數個念頭，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答案。

    她決定自己去看看。

    ……

    君士坦丁拄著【晨曦】，在雪地上喘著粗氣，身上的法師袍已經殘破不堪。

    周圍遍地是焦黑的痕跡，淡紅色的火焰跳躍，舔舐著被【裁決之雷】擊打得滿目瘡痍的雪原。

    雙腿的肌肉酸痛不已，為了躲避從天而降的致命雷電，連續不斷的發動高速折射，給他的身體帶來了極大的負荷。

    而在君士坦丁前方不遠處，大審判長的白袍依然幹淨如洗。

    德雷克斯冷漠地注視著在雪地中喘著氣的君士坦丁，“隻能做到這種程度了？不得不說，比起你母親，你實在是太弱了。”

    君士坦丁抹去唇邊的血，“這句話，那個穿著黑袍子的醜八怪在下水道裏也說過，好像你們上一代人，都覺得我母親比我強大很多。”

    “如果不是尤納斯告訴我，是你在下水道裏激發了吊墜的力量，擊退了深淵魔王的投影，我還真不會相信，隻有這點魔力的你居然會是那個女人的兒子。”

    “或許英諾森對未來的你有幾分期待，不過我會向老朋友證明，他是錯的。”

    德雷克斯的手掌凝聚出一團神聖的光芒。“終有一日，光輝必將灑遍人間，任何力量都無法阻止。”

    “光輝之主憑什麽幹涉人間？真的是為了所謂的正義嗎？”君士坦丁望著風雪中走來的審判長，喘了口氣後說道，“從神學院到天堂山，這是我一直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主的存在無關正義，正義隻是俗世之人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而製定的道德法則，主的偉大在於它所代表的至高秩序。”

    德雷克斯的聲音穿過寒風，來到君士坦丁耳邊，“將世界從黑暗和無序中拯救出來，這是光輝天然的意義，也是我們信仰光輝的理由。”

    大審判長的眼眸中，流淌著明亮的輝芒，“而當審判之日降臨之時，所有的位麵都將迎來最終的救贖，世人亦將在光明中永生。”

    “任何妄圖阻止審判日降臨的存在，都將被裁決。”

    聽到德雷克斯的話，君士坦丁想起了在天堂山頂層看到的那片星穹，代表廣闊的位麵世界。

    星穹的中央，象征著光輝源頭的天界位麵，不斷地釋放出浩瀚的光明，一點點地吞沒著周圍，將宇宙萬物都納入光輝之中。

    教宗告訴他，無數個紀元來，主不斷將自身的光輻射到位麵宇宙的各個角落，在給位麵帶來光明的同時，也讓它們臣服於光明的秩序之下。

    這就是天界的起源。

    “對世人來說，這到底是救贖，還是毀滅，誰又知道呢？”

    君士坦丁嘴角牽起一絲嘲諷的笑容。“難怪教宗大人最終和您走上了兩條不同的道路。”

    德雷克斯眼裏閃過一絲落寞，“不錯，我的那位老朋友已經背棄了我們一起離開學院時立下的誓言：要將世界從黑暗中拯救出來，但是我沒有忘記。”

    “拯救世界，真是中二到不行的理想啊。”

    君士坦丁笑了起來，笑容的很是諷刺，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當年那個幼稚的自己。

    “問題是，為什麽這個世界需要你們來拯救？誰規定這個世界天然就要服從光輝？為了這個看似崇高偉大的目的，所以我的父母就必須死？”

    君士坦丁冷冷地盯著德雷克斯，“狗屁邏輯！”

    “那是因為你沒有感受過光輝的偉岸。”德雷克斯輕聲說道，“我曾在冥想之中，用靈魂體驗過過天界主神的意誌，那是無比崇高、無比浩瀚的秩序之美，遠遠超過世間的所有法則。”

    “在永恒的秩序麵前，一切都可以被犧牲，世俗芸芸眾生愚昧如豬狗，如同螻蟻一般苟且而活，他們的想法又算得了什麽？”

    德雷克斯淡漠地說道。“當得到救贖的那一刻，他們自然會感激光輝的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