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8個月零8天後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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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9號,臘月二十五。
七天補課結束,幾個學生終於迎來了他們期待已久寒假,一個個都高高新興地回家了。
張東明也很為幾個學生高興,這半年,幾個學生所有的刻苦與努力他都看在眼裏,他們是應該好好地、輕輕鬆鬆地、開開心心地享受一個假期了。
隻是這個假期並不長,隻有15天。
2月3號,也就是正月十一,幾個學生就要提前開學了。
這是早在張東明的計劃之中的。
經過了上半年的學習,幾個學生成績有了長足的進步,之所以進步這麽大、這麽明顯,主要是因為他們之前的成績太差了。
如今,幾個學生的學習也不過才剛剛進入正軌,六月末的中考,他們究竟能取得什麽樣的成績,就看下半學期了。
張東明為此已經製定了一套非常詳細完整的教學計劃,提前開學也隻是計劃的第一步而已。
而按照張東明的教學計劃,幾個學生下班學期的學習強度要遠高於上學期,或者說,下半學期才是對幾個學生真正的考驗。
地獄;天堂。
如果幾個學生能在他製定的下半學期的教學計劃中堅持下來,張東明相信,他們每個人真的會完成脫胎換骨的蛻變,到時他也會為他們驕傲,喝彩。
……
……
這時的農村,年味兒還很重。
從臘月二十開始,街上家家店麵門口都已經擺滿了大捆小捆、大箱小箱各式各樣的鞭炮、小販們也都賣起了對聯、日曆、農家曆這些過年必備的年貨。
一天從早到晚,房前屋後也都能看到興高采烈放鞭炮的孩子們。
大多數孩子都是揣著一兜零個從掛上拆下來的小鞭一個一個放著,然後還怕太快就放沒了,舍不得一個勁兒放。
也有家庭條件好點的孩子,會放些竄天猴、閃光雷、閃光彈之類的,然後每次都會引來旁邊隻有小鞭可放的孩子們羨慕的眼神。
過年的氣氛也同樣感染著大人們,打撲克的,打麻將的,串門嘮嗑的,溜達閑逛的,一個個都高高興興、樂樂嗬嗬的,都在享受著這一年中最喜慶的時光。
“以前過年窮的像個孫子,但快樂的像爺。”
這句話張東明忘了上輩子聽誰說的,但確實,這樣的年味兒在他的記憶中已經太過久遠了,久遠到模糊不清了。
如今記憶中的畫麵重回眼前,可他卻回不去那記憶中的純真。
早上起來,昨晚的剩飯隨便熱了口吃了。
之前兩個月每天早上起來都是嘰嘰喳喳、熱熱鬧鬧的,這兩天一下子清靜了,張東明多少有點不適應。
看了會兒電視,又呆了會兒,九點半的時候,張東明出門去集市了。
過年了,一個人也是,也得準備點年貨。
從臘月二十五開始,一直到年三十,集市每天都開集,而且都到下午三點多才會散集。
張東明到了集市。
集市外圍,驢車,馬車,牛車,自行車,摩托車,三輪車,四輪車……一輛挨著一輛,一輛接著一輛。
集市裏邊,黑壓壓的,人挨人,人擠人。
賣肉的,賣菜的,賣水果的,賣鞋的,賣服裝的,賣鞭炮的,賣對聯農家曆的……
每一個攤位前都擠滿了買東西的人,一個個商家小販也都兩口子出動或者全家上陣,可還是忙的焦頭爛額、腳打後腦勺。
張東明在人群中根本不用邁步,也邁不出去,就一點點被人群擠著、推著往前走。
半個小時後,張東明啥也沒買就回來了。
人實在太多了,根本上不去前,張東明想著等下午人少了或者明個早點再去。
到家門口的時候,看到一男一女拎著大袋小包的在門口等著,倆人還樂樂嗬嗬地嘮著嗑。
這倆人張東明有點印象,一個是馬宏旭他爸,一個是吳暢她媽。
“張老師!”
“張老師!”
倆人都很熱情,尤其是馬宏旭他爸,延續了上次的浮誇風格,語氣表情到位得絕對可以上新聞聯播了。
“你們這是……”
張東明看了看倆人手裏拎著裝著肉、雞蛋、水果的大袋小包,然後馬宏旭他爸洋車子後座還托著一袋大米,吳暢她媽洋車子前把上還掛著一隻活母雞。
“張老師,過年了嘛,我這過來看看你,你平時那麽辛苦,沒日沒夜的工作,不辭辛勞的為了學生……”
馬宏旭他爸又開始特長發揮,吳暢她媽根本插不上話。
張東明有點頭大,大冷的天也沒多說,開門把兩人迎進了屋。
屋裏,張東明跟倆人隨便嘮了會兒。
事實上張東明一共也沒說幾句,基本都是這倆人在那感謝,感謝他這、感謝他那的。
都說的口幹舌燥的,張東明又給倆人倒了杯熱水,坐下來,笑著說:“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些東西我真不能收。”
“張老師,你不……”
“張老師,我們是……”
張東明抬手打斷了倆人話:“盡力教好班上每一個學生,是我這個班主任應該做的,是我的責任和義務,你們的心情我理解,你們的好意我真的心領了。”
倆人還想說,又被張東明勸阻了:“好了,就這樣吧,這些東西你們拿回去給孩子多吃點,就是對我最大的感謝了。”
倆人都張了張嘴,但最後誰也沒再說。
他們孩子這半年的學習進步他們都看在眼裏,張老師為他們孩子無論是生活還是學習上的付出他們也都很清楚。
他們也知道張老師不缺他們這幾斤豬肉,幾斤雞蛋,他們今天過來,也隻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表達一下他們心中的那份感謝而已。
然而,當張老師那樣認真地說出“這些東西你們拿回去給孩子多吃點,就是對我最大的感謝了”的時候,他們好像才真正明白了為什麽孩子會跟他們說張老師一定不會收他們的東西,為什麽孩子會跟他們說張老師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師。
晚上。
屋裏電視響著,張東明趴炕上跟唐婉發著短信。
自從唐婉回縣裏,除了她上次回來,倆人的聯係就都是通過短信,一次電話也沒打過。
張東明也不知道這姑娘咋想的,也沒問過,就像唐婉從沒問過他,為什麽從不會主動給她發短信一樣。
這也是倆人一直以來默契的一種體現吧,很多想法不需要嘴上說,很多事情也沒必要問。
因為說不說沒意義,因為問不問不重要。
接下來的兩天,趙小莉、白娟、齊麗麗的家長也都來感謝過張東明,也都給他帶了一些東西,基本就是米麵、豆油、雞鴨鵝啥的。
然後應該也是問過孩子知道他不抽煙不喝酒,一個送煙酒的都沒有。
張東明的話,自然一樣也沒收。
說的話也都差不多,幾個家長也都挺感動的。
這些家長能過來看他、給他送東西,張東明也挺欣慰,因為家長的態度也體現了他們對孩子學習的關心和支持。
而張東明最期待的,其實是白東升他爸會來。
然而,事實證明他想太多了。
對白東升那個爹,他能有所期待的,不說關心支持孩子學習了,別反對阻撓就不錯不錯的了。
早上,張東明在一陣陣鞭炮聲中醒來。
過年了!
對於中國的普通老百姓來說,春節才是一年的結束和新的一年的開始。
對張東明來說也是這樣。
2017年5月15日下午4點,那是他大病初愈的第二個月,郭青夫第一次來他家看他,倆人聊了會兒,然後他喝了一口家裏保姆端來的那杯白水……
2001年5月15日下午4點38分,他回到了十六年前,從那個38歲病懨懨的大叔回到了22歲年輕力壯的小夥。
8個月零8天之後。
2002年1月23日,他即將迎來重生後新的一年。
這一刻,
他想對自己說:他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