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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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張東明和唐婉聊了兩個多小時。

    聊的內容很單一,就是與教學有關的內容,其中幾個學生學習的事是重點話題。

    要說倆人也挺厲害的,幹聊這個能聊這麽久,更厲害的是倆人似乎都一點沒覺得無聊。

    然後掛電話的時候,唐婉跟張東明來了句“謝謝”。

    張東明有點懵,問唐婉謝啥,唐婉說謝他給學生弄習題冊和考試卷的事沒找她。

    張東明更懵了,唐婉她爸是縣教育局局長不假,弄點習題冊參考書啥的也就是一句話的事,但他咋可能因為這點事去讓唐婉麻煩她爸。

    關鍵是以他對唐婉的了解,這點事唐婉別說謝他了,嘴上提都不會提。

    於是當時張東明問唐婉啥情況,可唐婉說沒啥。

    掛了電話之後,張東明也不太困,其實也不是不困,就是過年給他帶來了很多感觸和感慨,睡不著。

    一直到快四點的時候,張東明才睡著。

    然後鞏菲果然說話算話,早上七點的時候電話就來了,叫他起來,說飯快好了,過來吃飯。

    張東明是真困,說不過去吃了,可架不住鞏菲接二連三的電話,覺根本就沒法睡了,最終實在沒辦法就起來了。

    在被窩裏困的不行,可起來去了趟廁所就一點不困了,太特麽冷了,凍精神了。

    吃完飯也沒回來,跟鞏菲閑呆了一天,晚上快八點了才回來。

    初二開始串門走親戚,鞏菲一家三口也是,一直到初五,張東明自己在家呆了三天。

    鞏菲一共就放了七天假,明個就回省城了,張東明吃了早飯就去找她呆著嘮嗑去了。

    鞏菲顯然沒在家呆夠,一個勁兒念叨說假期太快了,明天就走了。

    鞏立國就跟鞏菲說:咱家這塊這破地方有啥好呆的,回省城多好。

    鞏菲跟鞏立國噘噘嘴,然後對孫淑芬說還是我媽想我。

    孫淑芬笑著沒說話,張東明就一直在旁邊樂嗬嗬地看著這一家三口。

    下午回來,跟平時在家一樣,張東明趴在炕上看電視。

    其實電視張東明一點都沒看進去,甚至電視裏演啥了都不知道,他就是在呆著,啥也沒想地呆著。

    去了趟廁所,回來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才看到劉川給他來過一個電話,張東明給打回去,劉川手機關機了,應該是沒電了。

    正想著呢,大門響了。

    張東明爬起來從窗戶看了下,來的一個男生和一個姑娘。

    男生是白東升,手裏拎著一箱牛奶,穿了一身新衣服,應該是過年買的。

    姑娘他不認識,右手拎著一桶豆油,左手拎著兩瓶酒。

    張東明看了幾眼那個姑娘,起身下炕了。

    “老師。”

    張東明推門出來,白東升先喊了聲。

    張東明笑著點,然後打量了下眼前的姑娘。

    年紀應該跟他差不多,二十三、四歲樣子,挺水靈的,大眼睛,長辮子,然後個兒很高,比唐婉還高,估計得有一七五左右。

    穿著件紅色長款羽絨服,羽絨服一點不厚,可皺皺巴巴看著挺窩囊的,一看就是價格很便宜那種,然後也有點舊,應該是去年或者前年的,腳上的長靴子也差不多,後跟都快磨平了,看著比羽絨服還舊,起碼得有兩三年了。

    這個姑娘張東明肯定是沒見過,但他隱隱有點熟悉,同時他也知道,這個姑娘就是白東升那個在外麵打工的姐。

    他之前去白東升家時,在相框的照片中看到過他姐。

    雖然那張照片中他姐還隻是十來歲的小女孩,但能看出跟眼前這個姑娘輪廓很像,嘴,鼻子,眼睛,眉毛啥的都很像,尤其是那雙水靈的大眼睛。

    然後可能是視覺衝擊太大了吧,看著眼前這姐弟倆,張東明多少有一丁點感慨。

    如果不是他在照片中見過白東升他媽,張東明絕對不敢相信這是親姐弟倆,長得太不像了。

    白東升又黑又小,長相也很一般。

    他姐又高又白淨,長得也好看。

    白東升這是長相隨他爸了,個兒隨他媽了;白東升他姐是長得隨她媽了,個兒隨她爸了。

    就單從外貌來說,白東升是隨了他父母所有的缺點,他姐則是隨了父母所有的優點。

    “張老師是吧,你好,我是東升他姐。”

    白東升他姐很客氣,一邊說著,一邊趕忙放下手裏拎著的豆油,摘下手套,朝張東明伸出手。

    “你好。”張東明伸手跟對方握了下,笑著說:“白豔,是吧?”

    “嗯。”

    “來,快進屋吧,大冷的天。”

    仨人進了屋。

    白豔也不知道是客氣還是見外,還是別的什麽,手足無措地站了會兒,才把手裏拎著的豆油放在了櫃子前麵的地上,把兩瓶酒放到了櫃子上。

    白東升也跟著把手裏拎著的那箱牛奶放下了,本來白東升是想著把牛奶放櫃子上的,白豔說放地下,白東升就把牛奶放到了豆油旁邊。

    隨後白東升就要坐下,不過見他姐瞪了他一眼,然後就跟他姐一樣,在地上站著。

    張東明端著裝滿了糖、毛嗑還有水果的大塑料盤子進來,看了這姐弟倆一眼,對白豔笑著說:“坐啊,別太客氣,來,坐,坐。”

    “來,上炕坐,地下冰涼的。”

    “不涼。”

    “咋不涼啊,天這麽冷,你倆騎這麽遠過來,凍壞了吧。”

    “沒,今天不冷……”

    白豔一直特別客氣、就在地上凳子上坐著,白東升見他姐這樣,也就跟著在旁邊坐著。

    張東明笑了笑也沒多說,拎來暖壺給這姐弟倆都倒了杯熱水,白豔則又是趕忙起身說謝謝。

    隨後張東明讓白東升吃糖和水果,白東升看了眼他姐,他姐沒說話,然後他就老老實實坐在那,盤子裏的糖和水果一個都沒動。

    張東明有點無奈,看了看白豔,笑道:“你是在市裏上班是吧,這也過年放假了唄?”

    白豔坐在那,身子一直繃著:“嗯,明個回去,今個過來看看張老師。”

    張東明點了點頭,雖然白東升沒跟他說過啥,可他也早就聽唐婉說了,要是沒有這個姐,白東升早就輟學了,今天她能領著白東升過來,他也沒啥意外。

    張東明看了眼櫃子那她拎來的東西,隨和說:“看不看的沒啥必要,更沒必要拎這些東西。”

    白豔一直緊繃的身子又直了直:“張老師,感謝你這半年對我弟弟的照顧。”

    張東明喝了口水,跟對趙小莉、馬宏旭他們家長時一樣,淡笑說:“教好班上每一個學生本來就是我這個班主任的責任和義務,沒啥謝不謝的。”

    這話剛說完,就見白豔“騰”地一下從凳子上站起來。

    張東明一臉懵逼,沒明白這是啥意思。

    白豔看著張東明,非常誠懇說:“張老師,感謝你!”

    然後沒等張東明說話,白豔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見姐這樣,白東升也跟著站起來,對張東明深深鞠了一躬。

    張東明一陣頭大,趕忙起身下炕扶起白豔:“這是幹啥,完全沒必要,快坐,快坐。”

    白豔看著有點激動,也沒坐下,抬起羽絨服從褲兜掏出一疊錢,眼睛閃閃道:“張老師對不起,我爸那人……這個錢還給你。”

    張東明看了眼白豔手裏的錢,大概是四五張一百的,還有兩張五十的。

    看了眼抵著腦袋的白東升,估計是他當時在屋裏給白洪山錢的時候,說的話被這學生在外屋地聽到了,怪不得當時白洪山同意了上晚自習,這學生一點也沒看出高興的樣子。

    張東明歎了口氣,看了看滿含歉意的白豔,最終接過了她手裏的錢,想了下:“要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當時是我魯莽了,太心急了,我相信即便沒有這錢,老叔也一定會答應白東升來上晚自習的。”

    白豔眼中閃過一抹深深的落寞,也沒說什麽,又感謝道:“張老師,真的謝謝你!”

    這姑娘說著又要鞠躬,張東明趕緊給拉住了,緩了下,開玩笑道:“你要再這樣,我可就得找個縫鑽進去了,趕緊坐,坐。”

    白豔終於沒再說什麽坐下了,白東升也才跟著坐下了。

    之後簡單聊了會兒,基本都是張東明在說,一共呆了二十來分鍾,白豔領著白東升走了。

    至於拎來的東西,全都留下了。

    不是張東明想收,是白豔死活不肯拿走,眼看著她都眼淚汪汪的了,張東明也就沒再拒絕。

    晚上,正吃飯呢,劉川來電話了。

    白豔走後張東明又給劉川回過兩個電話,都在關機,這應該是才開機。

    張東明:“咋了?”

    劉川:“初八咱班同學在市裏聚會,老大老二也都來。”

    張東明:“你們聚吧,我不去了。”

    劉川:“有事啊?”

    張東明:“啊,學生這也快開學了,不少東西都得準備準備。”

    劉川:“有啥準備的,再說也不差這一天半天的。”

    張東明:“有……。”

    劉川:“得,別廢話了,我這來電話了,先掛了,初八上午我正好要去趟葦子溝,到時候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