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003: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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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過年是滿滿的歡喜,滿滿的盛裝。
慢慢的,過年變得沒有那麽期待,飯菜想吃就吃,衣服想買就買,那一件歡喜的新衣和那一桌豐盛的菜肴也在記憶中漸漸遠去,而過年的喜慶感在一年淡過一年的同時,對生命的匆促感也在一年強過一年。
然後,一年又一年,不知不覺的就30了,35了,40了,50了……
所以說到了一定年紀不願意過年甚至害怕過年是有道理的,過年了,就又老了一歲。
張東明上輩子的後幾年就不願意過年,這輩子沒啥感覺了,過了年才24,還有大把的青春可以享受揮霍,這可能就是重生最爽的地方。
早晨,鞭炮聲聲。
在被窩和唐婉嘮了會電話,起來疊被子上廁所洗臉刷牙,剛放了倆二踢腳,孫淑芬就來電話叫吃飯了。
下午過年,早飯就簡單的吃一口,吃完待了會兒,張東明要回去貼對聯啥的,鞏菲在家待著也沒意思,跟著一起來了。
“就待這兩天貼啥對聯,還買這麽多。”
鞏菲幫著剪對聯,張東明在那和漿糊:“氣氛,小丫頭片子懂啥。”
鞏菲撇撇嘴:“有錢人說話就是硬氣。”
張東明樂著:“那必須的。”
鞏菲好奇說:“到底啥石頭能賣200多萬,太誇張了。”
張東明去灶坑添了半簸箕苞米棒子:“不說了麽,就一塊大黑石頭,人家那才叫有錢人呢,花這麽多錢眼睛都不帶眨的。”
“有錢人的世界真是不懂。”鞏菲放下剪子:“好了,先從哪兒貼?”
“雞架吧。”
“你確定那不是鴨架?”
“看你像鴨架。”
“這人,一點不講道理。”
“多抹點漿糊,少了貼不住。”
“行了吧。”
“再抹點……”
前門後門東屋西屋院裏院外的,買了不少對聯福字,貼了沒一會兒,這丫頭嫌凍手回屋了,張東明都貼完進來,鞏菲看電視說:“剛來電話了。”
張東明洗了把手:“誰啊?”
鞏菲腳往炕被裏伸了伸:“不知道,看著不像電話號,我也沒敢接。”
張東明擦了手拿手機看了下:“+2031648……”
張東明看著號碼想了會兒,試著往回撥了下,打不過去。
點了根煙,坐下來靠著炕頭不知道在想啥。
鞏菲看了眼他:“咋了?”
張東明說:“沒事。”
下午的年飯還是跟去年一樣豐盛,八個菜,張東明最愛吃的西紅柿炒雞蛋依舊赫然在列。
鞏立國拿著酒瓶笑道:“來點?”
“好。”張東明說。
去年的年飯,是張東明重生後第一次喝白酒,他當時想著來年過年還會和鞏立國這樣喝。
然後一年眨眼就過去了,去年的來年,變成了現在。
然後他心中還是和去年一樣的擔心,來年過年,他還有沒有機會和鞏立國坐在一起喝酒?
他很擔心,越來越擔心。
2003年的夏天越來越近了,鞏立國的命運會不會和上輩子一樣?
這輩子鞏立國的很多生活細節和上輩子是不一樣的,所以他不知道鞏立國還會不會出現突發性腦出血?會不會嚴重到根本來不及搶救?
重生以來,他曾試圖努力勸鞏立國戒煙戒酒,可鞏立國煙癮很大,更是特別好酒,不論誰說,不論怎麽說,鞏立國根本不可能戒的了。
他也強行拉鞏立國去醫院檢查過,除了血壓稍微有點高,鞏立國的身體根本沒啥毛病,他也勸過這兩口子平時盡量吃的清淡一些,少吃魚類肉類油膩類的東西,可別說鞏立國了,孫淑芬也壓根就不當回事。
他也曾深深猶豫過要不要把重生的事跟這兩口子說,甚至幾次話已經到了嘴邊,但最後都沒說出口。
一是說了未必就一定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二是他不敢說也不能說。
於是,他就隻能看著,等著,祈禱著。
對此,他不會用煎熬或者痛苦這樣的詞匯,非要說,這就是重生的代價。
從他完全接受了這趟重生開始,就做好了承受這些代價的準備。
鞏立國看著他在那呆呆吃著,笑道:“愣啥呢?”
張東明直了直身子,出了口氣,樂嗬嗬啃著排骨:“沒啥啊。”
鞏菲笑嘻嘻說:“還用說,這都分開一天了,肯定是想人家唐老師了唄,哎,戀愛中的人呐,真是膩歪。”
張東明扒拉了下這丫頭腦袋:“就你明白。”
鞏菲喝了口果汁:“本來就是啊。”
“就能瞎明白。”孫淑芬樂嗬嗬把魚和蝦的盤子往倆人這邊換了下:“啥時候也領個對象回來讓你爸我倆看看。”
鞏菲扒著蝦:“對象急啥,是吧,爸。”
鞏立國笑嗬嗬點頭:“是,不急。”
“這爺倆,還不急呢,都多大了,過年都24了。”
“那咋地。”
“還咋地,你讓你東明哥說說。”
“啊?這個啊……”
樂嗬嗬的年飯,張東明吃的不少,酒就喝了一杯,二兩,不敢多喝。
吃完飯收拾完,鞏立國和孫淑芬溜達去了,張東明和鞏菲倆人在炕上玩撲克——金鉤釣魚。
具體不太好說,總之就是很幼稚的一種撲克玩法。
倆人小時候總玩,差不多小學五六年級之後就沒玩過了,今天鞏菲不知道咋想起來了,心血來潮說要玩,張東明就陪著這丫頭一起幼稚了。
倆人一直玩到孫淑芬溜達回來,玩了得有十幾二十把,張東明就贏了兩三把,主要是這丫頭總耍賴,一會兒這不算了,一會兒那不算了,張東明就樂嗬嗬讓著她,就跟小時候一樣。
晚上,看春晚,包餃子。
鞏立國和孫淑芬還是挺樂意看春晚的,尤其到了演小品的時候。
鞏菲不太樂意看,一直在東屋不知道跟誰打電話。
張東明就陪著這兩口子樂嗬嗬看著。
包餃子還是倆餡,韭菜雞蛋和酸菜豬肉。
鞏菲擼胳膊網袖子的要說學包餃子,張東明教了她一會兒,她說去打個電話,然後直到餃子包完,這丫頭的電話也打完了。
十點多,餃子下鍋,村裏也鞭炮聲也早已經此起彼伏。
爆竹聲聲辭舊歲,合家歡樂迎新年。
院裏燃響的鞭炮,鍋裏翻滾的餃子,這一刻,心中再淡的年味在也會不自禁地濃縮發酵,轉變成臉上不自覺的笑。
或許,這就是“年”的情結。
春晚零點的鍾聲敲響,2003年正式來了。
從鞏立國家出來,不知道什麽時候飄起了雪,外麵已經鋪上了一層銀白。
回去的路上,鵝毛般的雪花大片大片的飄落,張東明仰頭看著夜空:“這麽大的雪,初二可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