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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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一早上,吃完飯鞏立國孫淑芬給村裏長輩拜年去了,張東明和鞏菲在炕上玩撲克,玩的還是倆人小時候經常玩的金鉤釣魚,幼稚是肯定的,不過人有時候幼稚一下也挺好的,張東明也難得這樣的幼稚。

    然後玩了兩把,鞏菲說幹玩太沒意思了,玩貼紙條的。

    然後十幾把下來,張東明貼了一腦門紙條。

    五五開的幾率,張東明運氣當然不至於這麽背,渴架不住這丫頭總耍賴啊。

    一把沒贏,張東明把一張紙拍到了這丫頭腦門上:“不玩了。”

    鞏菲把紙扯下來:“這就玩不起啦。”

    張東明挪屁股靠到炕頭,扯著一腦門的紙條:“嗯嗯,我太玩不起了。”

    鞏菲笑嘻嘻的:“本來就是。”

    張東明笑著搖了搖頭,看了看窗外,雪停了,看了眼掛鍾,十點半,猶豫了會兒,還是穿鞋下了炕:“自己呆著吧,我出去一趟。”

    鞏菲從果盤裏挑了個軟糖:“去哪呀?”

    “去我一個學生家一趟,六家子的。”張東明穿上外套:“估計得下午回來,不用等我吃飯了。”

    “六家子?”鞏菲把糖放嘴裏:“大初一的,大老遠跑學生家幹啥去,老師給學生拜年去呀?”

    “拜你個頭,走了。”張東明戴上手套頭盔,拿了摩托鑰匙。

    “我也去。”鞏菲下炕。

    “你幹啥去?”

    “我自己在家也沒意思,溜達溜達。”

    “溜達啥,死冷的,折騰一圈不夠感冒的,老實在家眯著。”

    張東明說完出去了,鞏菲跟他做了個鬼臉,然後塌著肩膀在屋裏來回看了看,最後無聊地拿起電視遙控器。

    大冬天騎摩托是最遭罪的,零下三十來度的天,穿的再厚,捂的再嚴實,六七十邁的速度,別說手腳了,身上一下子就打透了。

    張東明也不想騎摩托,主要是大初一的也打不著三蹦子啥的。

    不過其實也還好,十幾裏地走著遠,騎摩托七八分鍾也就到了,再冷也冷不到哪去,這要是四五十裏地,張東明說啥也不帶騎摩托的,得凍死。

    摩托在道上行使,一路的寒風凜冽。

    雖然這輩子沒咋騎過,但張東明上輩子的摩托水平是很好的,要不鞏立國也不能放心讓他隨便騎,不過道上有不少冰,張東明也不敢騎太快,一路沒超過四十邁,七八分鍾的道騎了十幾分鍾。

    進了村子,張東明先到商店買了一桶豆油和一袋大米,按理說他是沒必要買東西的,不過大過年的,空手去串門也不是那事。

    路還記的清楚,張東明直接騎摩托到了白東升家。

    破爛的大門,塌了大半的院牆和大門垛,滿是荒草的院子,三間搖搖欲墜的破土房子,就有兩三塊玻璃,剩的全是用塑料糊著的糟木窗戶……

    兩年多,白東升家更破爛了,別說這六家子村,估計全鄉也找不出來一戶比白東升家更慘不忍睹的房子了。

    大門沒鎖,一是這破大門都快散架子了鎖不鎖沒區別,二是就這個家也沒啥鎖的必要,小偷來了都得含著淚走。

    張東明進院,塑料糊的窗戶也看到屋裏,一邊朝屋走:“有人嗎?”

    走到屋前屋門也開了,白東升看到他一臉意外:“老師……”

    四處漏風,沒暖氣,炕也不熱,屋裏跟外麵也沒啥區別,冰冷冰冷的,張東明心說這晚上可咋住人呢,不得凍死啊。

    窗戶都是塑料糊的也沒兩塊玻璃,屋子黑乎乎的,白東升開了燈,趕忙把炕上習題冊考試卷啥的收了起來。

    張東明緩了下,坐下笑道:“你爸跟你姐拜年去了?”

    白東升知道老師不喝茶水,給倒了杯熱水:“我姐拜年去了,我爸...不知道去哪兒溜達去了。”

    張東明早就問過白東升,白洪山上次得病恢複之後,一點也沒改變,還是以前那德行,一點不過日子,家裏地也不種,租地那點錢還不夠他抽煙喝酒的呢,別說供白東升念書了,他自己還得靠白豔一個月的那點工資養活。

    白豔也沒辦法,她再苦再不容易,白洪山再不過日子再不是東西,她能不管她爸麽,就像她說的:“那是我爸,我能咋整?”

    “老師你先坐著,我去找我姐。”白東升帶上他初中時候的那個破棉帽子。

    “不用,這快中午了,也該回來了。”

    “馬上就回來!”

    白東升也沒聽他的,直接跑出去了,急的外屋門都忘了帶上。

    喝了幾口熱水,張東明身子也有點暖和勁兒了,不過屋子實在太冷了,根本坐不住,這時白東升走了,他哆哆嗦嗦在地上來回走著。

    屋裏還是他兩年前來時的樣子,唯一不同的就是地上多了藍色的行李廂,應該是董燕的,挺舊的,一看就用了有些年了,不少地方都磨破了,四個箱子軲轆還剩兩個,也都是壞的。

    拿起櫃子上一摞白東升剛收起來的習題冊和考試卷看了看,都是做過的,一道題也沒拉,不是新做的,是以前的做的。

    一高的習題冊考試卷是很多的,極少有學生能全部都做了,白東升不但全都做了,放假還都帶回來了,還認真在家裏認真的溫習,還是大過年的。

    這就是白東升學習的努力程度,沒有誇獎或驚訝,對白東升來說這是必須的,他沒有任何的理由不這樣努力,為了他自己,更為了他姐。

    放下習題冊,張東明看到這摞旁邊還有兩本書,《建築企業會計》和《施工企業會計核算與納稅實務》。

    這兩本書顯然是白豔的,張東明翻開看了看,不是新買的,不少頁邊頁腳都翻卷了,應該買好些日子了,這方麵他不是專業也看不太懂,翻了幾下就笑著把書放了回去。

    大概七八分鍾,這姐弟倆回來了。

    白東升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粗氣,摘下棉帽子是一腦袋的汗。

    白豔好不少,也是在盡力控製,不過喘氣也有點重。

    張東明看著這姐弟倆無奈地搖了搖頭,跟白東升說:“把帽子戴上,一腦袋汗,一會兒感冒了。”

    白東升戴上帽子,白豔也緩了口氣,然後看到張老師她一下子又不知道說啥了,於是趕忙去拿暖壺給倒了杯水,然後來了句:“張老師你先坐著,我家太冷了,我去抱柴火燒炕。”

    “我去!”白東升說了聲,就跑出去了。

    白豔更不知道說啥了。

    張東明笑了笑,白豔對他一直都這樣,很尊敬很拘謹,他說了多少次也沒用:“拜年去了?”

    “嗯。”白豔給自己也倒了杯水,慢慢喝了兩口,感覺放鬆了些:“張老師,你……”

    張東明樂嗬嗬的:“咋地,不歡迎啊。”

    “不不不。”白豔趕忙搖頭。

    張東明苦笑,這也沒法開玩笑啊,說:“我今個來,想跟你說說工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