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碧血長天(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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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今日去辮明誌,誓於田莊台共存亡……”呆立了半響後,陳卓有些艱難的吐出了這句話。

    頓時,整個作戰指揮室裏一片震驚,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目光凝重的望著陳卓手中的電報。

    站在一旁的馮國璋慌忙從陳卓手中接過電報,呆呆的看了片刻,臉色一下變得蒼白,“皇上剪掉辮子,就是決意不退半步,在田莊台與日軍血戰到底,田莊台危矣!”

    此時此刻,在座的這些軍官忽然間都明白過來了,無論皇上剪掉辮子的舉動多麽驚世駭俗,但是皇上此刻剪掉辮子詔告天下,就意味著皇上剪掉了自己全部的退路,可是田莊台能夠與日軍一戰的兵力,隻有皇上帶去的新建陸軍第二鎮8000餘人,倘若日軍傾全力進攻田莊台………

    “日軍征清第一軍第三師團現在在什麽位置?”片刻的沉默後,陳卓忽然轉過身,大聲對作戰參謀問道。

    “日軍征清第一軍第三師團現已攻陷岫岩,正在全力向析木城挺進,一旦析木城被日軍突破,麵對的就是田莊台的門戶海城……”作戰參謀一邊說著,一邊在地圖上指示著日軍的進攻方向,不等陳卓繼續問,又指著遼南說道。

    “日軍征清第二軍現正在向蓋平集結,山地元治第一師團的一個聯隊已到達蓋平城下,蓋平守軍不過3000餘人,恐怕也守不住了………”

    蓋平一旦被日軍突破。接下來的便是揮軍營口。直指田莊台……陳卓的心驟然間緊鎖在一起。

    皇上親征田莊台,原本就已經讓陳卓意外萬分,更加萬萬沒有想到地是,皇上居然會在這樣地時刻,去辮明誌,向天下宣告將死守田莊台。皇上不僅把自己的退路斷了。也等於是告訴日軍,大清皇帝就在田莊台等著和日軍決戰。

    以此時遼東、遼南的作戰態勢,日軍勢必會瘋狂的撲向田莊台,恐怕就連此時鳳凰城的日軍第五師團,也會放棄攻掠奉天的作戰計劃,轉而攻擊田莊台一線。要知道。日軍所有地戰果,都比不上生擒或者擊斃大清皇帝更為顯赫的了。

    而皇上此時手中的兵力,如果同時麵對日軍征清第一軍和征清第二軍從東、南兩個方向的夾擊,不要說有無勝算可言,恐怕就連守都是守不住啊。可是以皇上對戰局的判斷,絕不會不知道此舉凶險萬分。為何還要一意孤行呢?

    望著地圖上日軍地進攻態勢。良久後。陳卓心中莫名地一顫。倘若各路日軍同時撲向田莊台。戰線拉長。後方空虛……刹那間。陳卓似乎已經明白了皇上此舉地用意。皇上是在以自己為餌。拖住日軍各部。為新建陸軍第一鎮創造殲敵地戰機。

    一股說不出來地辛辣滋味頓時湧了上來。當年輾轉流落心灰意冷地時候。是皇上簡拔自己於默默無聞中。其後又委以重任。從創辦陸軍學校。一直到新建陸軍。每一步。都是皇上地愛護扶持。才能讓自己一展心中抱負……

    “士為知己者死。可皇上知我陳卓。我卻不知皇上啊……”陳卓在心中黯然長歎一聲。猛地轉身對眾人說道。

    “記錄命令。即刻起。新建陸軍第一鎮全軍出擊。命令第一鎮左協一標標統杜振武率所部前出。向鳳凰城方向運動。以襲擾性攻擊將日軍第五師團主力誘向草河堡。馮國璋率左協第二標迂回至通遠堡附近。一旦日軍主力到達草河堡。立刻攻占通遠堡。切斷日軍通向鳳凰城地退路。阻擊從鳳凰城方向增援地日軍。新建陸軍第一鎮右協隱蔽至草河堡設伏。就在這裏……”

    陳卓猛地以手砸向地圖上草河堡地位置。“把新建陸軍全部地炮火調集到草河堡。就在這裏。全殲日軍第五師團主力!”

    這一個作戰計劃。原本是建立在日軍第五師團取道連山關。攻襲遼陽、奉天而製定地。日軍第五師團從鳳凰城攻擊連山關。勢必會經過通遠堡和草河堡。新建陸軍第一鎮也做好了以逸待勞。等待日軍進攻地準備。可眼下。已經沒有時間去坐等日軍地進攻了。日軍一旦突破海城和蓋平。將直指田莊台。此刻隻能主動出擊。擺出進攻鳳凰城地姿態。誘使日軍第五師團進入新建陸軍第一鎮地伏擊圈。

    一旦擊潰日軍第五師團主力,新建陸軍第一鎮就可以回師從側翼攻擊日軍第三師團,不僅可以解田莊台之圍,整個遼東的戰局都會生變化。

    “如果鳳凰城的日軍第五師團不上當,或者向西北方向分兵攻擊海城呢?”馮國璋對著地圖看了片刻,皺緊了眉頭問道。

    “日軍第五師團隻要敢分兵攻擊海城,我們就全力猛攻鳳凰城,打也要把日軍打回來。鳳凰城一失,日軍第五師團的後勤保障就斷了,我料定日軍絕不敢放棄鳳凰城。”陳卓斬釘截鐵的說道。

    所有的軍官頓時站得筆直,人群中,跟隨新建陸軍第一鎮到達連山關的李奇峰忽然目光一閃,若有所思的望著陳卓,輕輕咳嗽了一聲。

    李奇峰總攬皇上設立的軍情處在遼東的全部事務,陳卓看到此時李奇峰的表情,心中已經明白了幾分,當即說道,“新建陸軍各部即刻做好出擊準備,明晨出,你們都下去準備吧,李奇峰跟我來。”

    直隸總督府

    秋日的陽光從窗口斜斜的照射進來,將書房分成明暗不同的兩個部分。陽光明亮處,隱約可見無數塵埃在光線中飛舞,而黑暗中。是李鴻章布滿皺紋的滄桑麵孔。

    “中堂大人。昨兒一天你都沒有吃東西,你還是進一點吧。”張佩綸端著一杯牛奶,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良久,黑暗中傳來一聲沉重地歎息,帶著一種難以言說地哀傷,彌漫在整間書房裏麵。

    “幼樵啊。你說說看,莫非老夫真的老了?”李鴻章緩緩的站起身來,走向窗邊,整個人削瘦的似乎都快脫了形了,套在一件袍子中顯得空空蕩蕩的,惟有那雙眸子裏。還依稀有著這位直隸總督北洋大臣當年的孤傲。

    “世間之人又有何人能不老,世間之事又有何事不滄桑。中堂大人,國家危難之際,北洋生死存亡地時候,你不能倒下啊………”忽然之間,張佩綸雙膝跪地。已經是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世間何人能不老。世間何事不滄桑……”李鴻章喃喃自語著,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幼樵這話說的好啊!我李鴻章捫心自問,這二十多年來辦理洋務振興國勢。建海軍、興實業,圖自強。於大清雖不敢言尺寸之功。但是犬馬戀主之心,死而後已之誌,還是自認可俯仰天地間的。可今日看來,卻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李鴻章老矣,北洋也付流水滄桑了……”

    說著,李鴻章轉過身去,目光深沉的望著窗外蕭瑟的秋意,像是有萬千言語都藏在心中,此時卻都化作了無言地長歎。

    從接到皇上明電天下,去辮明誌,誓與田莊台共存亡的電報後,李鴻章整個人像忽然之間老去了一頭,在書房中整整坐了一天。公文也不批閱了,各處的電報也扔在了一邊,除了自己的女婿張佩綸,任誰都擋在門外不見。整整一天,就隻是來來回回的反複看著皇上送給自己的兩幅字。

    一幅是甲午,另外一幅則是皇上手書地自己那詩,“丈夫隻手把吳鉤,意氣高於百尺樓,一萬年來誰著史?八千裏外覓封侯……”

    甲午果真就像當日皇上所說地那般來了,一番狂風驟雨,吹打得大清這間破屋子搖搖欲墜,也吹打得北洋支離破碎,然而無論走到何等的地步,無論多麽地風雨飄搖,李鴻章都沒有像今日這般意氣消沉黯然神傷過。

    一國之君,不惜去辮以激三軍之鬥誌,不惜將自己置於死地,而令煌煌大清重獲一線生機。這還是心機嗎?還是權謀嗎?還是翻雲覆雨恩威難測的帝王心術嗎?

    而倘若自己與皇上易地而處,領軍於田莊台與日軍血戰,自己又能有皇上如此地豪情揮灑,不懼生死嗎?或許當年可以,今日卻…………

    “中堂大人,總署又來急電,讓你即刻回複。”書房門外,李鴻章的幕僚帶著些急切地聲調說道。

    “不看!”李鴻章擺了擺手,斷然說道。

    “中堂大人,總署急電,說不得裏麵便是太後的意思,你還是看看為好。”張佩綸悄悄走到門邊,從幕僚手中接過電報,低聲勸說道。

    “總署急電?”李鴻章冷冷的哼了一聲,“這個時候奕的總署那邊能有什麽急事,不過是讓我李鴻章出麵,請洋人出來斡旋罷了。請洋人居中調停,我李鴻章一直以來也是有這個意思的,可今時不同往日啊,此刻皇上在田莊台與日本人血戰,我們卻在後麵想方設法要與日本人和談,天下人聞之,如何看待朝廷,如何看待我李鴻章?”

    “可是……”張佩綸猶豫了一下,望著李鴻章那份憔悴的神情,還是把胸口的那句話吞咽了下去。

    “可是什麽啊?北洋已經完了,對我李鴻章而言,還有什麽可是,還有什麽可惜的呢?”李鴻章悵然一笑,“當年我的恩師曾文正公曾經說過一句話,男兒以懦弱無剛為恥。今日細細思量,確實是感慨萬千啊。當年我李鴻章也是隻手把吳鉤,縱論天下英雄,可是一路宦海風波中,官越當越大,聲名越來越顯赫,人的膽子也越來越小了,想的東西一多,顧慮也就越多……甲午中日開戰以來,我常常在夜半輾轉反側,心中反複的想啊,要是當年我不顧朝廷猜疑,清議彈劾,拚卻得罪了天下人都要為北洋艦隊爭得添置艦船的費用,北洋艦隊何至於會有如此的慘敗?要是大清和日本宣戰後,我能力排眾議,擔負天下人斥責我李鴻章放棄朝鮮的罵名,集重兵於內線和日本人抗衡,又何至於顧此失彼,一敗再敗?……”

    “翁同他們都罵我臨敵失宜,指揮失當,縱容下屬……要我說,他們罵得都不對,沒有說到根子上。北洋之敗,非為其他,皆我李鴻章一人之過也。”

    “中堂大人的話,卑職不敢苟同。”張佩綸說著,眼圈都紅了。

    “沒有什麽苟同不苟同的,這些話我也就同你說說罷了,零落自知啊!我老了,北洋一去,心中雖有不甘,也沒有什麽可以留戀的了。你難道沒有瞧出來,大清已經變了,以今日皇上在田莊台氣吞山河的胸襟氣魄,此戰倘若獲勝,不要說滿朝大臣,天下還有誰能夠擋得了皇上的鋒芒?擋不了啊,太後也老了……”

    沉默了片刻,張佩綸低聲問道,“中堂大人,總署那邊的電報總是要回複的,不知道該如何措辭啊?”

    李鴻章仰起頭想了想,忽然有些落寞的搖了搖頭,“給總署的電報就寫上這句話吧,倚天照海花無數,流水高山心自知……”

    今天在qq上,某個朋友對光緒剪掉辮子的舉動大加讚揚,似乎麵條終於在反滿勇士們的教育下改過自新,回到了人民的懷抱,並且還笑言月票會有的。

    關於這根辮子,麵條想多說幾句,我真的很厭倦很多人老是盯在一根辮子上,光緒就是剪了辮子,他還是清朝的皇帝,有區別嗎?一根辮子能代表什麽?什麽也代表不了!這個情節的設定隻是作為一個人在瀕臨絕境生死存亡的時候,破釜沉舟的舉動,和下一步情節的推動也有關聯。當然光緒也可以不剪辮子,選擇其他的方式,但是無論任何方式,都僅僅隻是一種形式,看重形式而忽略實質,不覺得蒼白嗎?!

    中國近代史上甲午是最重要的一段曆史,這段曆史絕不是剪掉辮子或者推翻滿清就能夠改變中國積弱不堪的局麵,或者說僅僅隻有這些是不夠的。當然麵條絕沒有什麽剖析曆史奢談政治的抱負,我隻是想按照自己的意願去寫一個故事,我希望這個故事能越來越好看,同時並不弱智。

    所以不要以為麵條讓光緒剪掉辮子就是為了迎合某種口味,麵條知道,隻要一寫殺光滿人打倒滿遺就是月票滿天飛,訂閱拚命漲,老子為了這個故事幾乎是在謾罵聲中一路走來,算的上是曆經風雨滄桑了,會為了幾張月票一點訂閱去改變?做人還是要有骨氣的,所以今天老子不低調了,誓言相對,絕不會改變寫這個故事的初衷。所有的故事情節早就在大綱中設定好了,關於這個故事的所有疑問在第四卷中都會有答案。

    喜歡這個故事的朋友,麵條鞠躬致謝,不喜歡的也無所謂,各有所愛罷了。

    話有點多了,不像麵條的風格了,晚上爭取再更一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