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紫禁黃昏(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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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起彼伏的槍聲海漸在京城內響起。開始懷是稀稀落落的。飛費便如同野火般蔓延開來。槍聲叫喊聲亂成一片、

    “邪了門,大白天的,莫不是洋鬼子又打進來了?”坐在茶館裏的人猛然看到滿大街的大頭兵,一個個都跟見了鬼一般,張著嘴目瞪口。

    “莫不是又鬧出什麽拳民變亂出來了吧,這大清昨日個還不是好好的”

    “拳民早就給剿了,還敢往咱京城池麵來?嘿,我怎麽瞧著這打扮,像是豐台大營的駐軍?”

    有人小聲嘀咕了一句。話音未落,隻聽到砰砰幾聲槍響,一隊士兵已經荷槍實彈的衝了進來,為的一個軍官紮著武裝帶大步走到門口,看也不看眾人高聲說道。

    “奉太後懿旨。全城戒嚴,閑雜人等一律不得隨意走動,都給我乖乖呆在這裏

    最後一句話幾乎就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緊接著一排雪亮的刺刀呼啦啦的湧上前來。嚇的眾人都不禁打了個哆嗦。

    今日這茶館裏麵。也坐了不少旗人子弟,當中說起來很有幾個身份都不低,腰裏少說也是條紅帶子,平日裏也是耀武揚威,眼睛都長在頭頂上麵。可今日看著眼前這般子如狼似虎的官兵,一個個愣是半天沒有回過神來,又是驚嚇又是害怕,哪還能像往常那般拿住旗人大爺的

    子。

    這邊掌櫃的早就忙不迭的迎上前來,又是打千又是作揖,“各位軍爺,這話是怎麽說的,大家夥呆在這裏也就是喝口茶水,各位軍爺多擔待些,就算周全下人了”

    一邊說著,一邊從袖子裏掏出些散碎銀兩遞上前去,這也是照舊的規矩,卻沒有料到為的那個軍官馬鞭一揮,啪的一聲便將掌櫃的那份孝敬打到了地上。

    “都好好在這裏呆著。誰要是亂說亂動,別怪子彈沒長眼睛。”軍官冷冷的哼了一聲。掉頭就往門外走去,留下幾個士兵端著槍,虎視曉眈的守在門外。

    姥姥,在這裏跟大爺擺什麽架子?內中少不得有旗人在肚子裏麵罵開了,不讓動難道讓老子守著這破茶館?太後懿旨?鬼才知道這朝廷裏麵又出了什麽亂子。誰他媽愛折騰誰折騰去,關大爺我屁事!

    茶館掌櫃的這時候真真是嚇得六神無主,想動也不敢動,戰戰兢兢的蹲在地上,心裏不停的念叨著。

    “觀世音菩薩保估。今日怎麽著都行,可千千萬萬別開砸”

    京城內,一隊隊陸軍第十師的官兵在接管京城各門的防務後,迅衝向京城內軍機大臣和六部九卿等重要官員的府邸,水電報房,各部辦公衙門,洋人居住的東交民巷。與此同時,衝入城內的士兵一邊驅散百姓,一邊在道路中間設置路障,嚴密封鎖京城內各處交通要道。

    這些都是董福祥和孫毓漢等人事前計劃好了的,兵變一起,當務之急便是要迅控製住京城內的大小官員和要害部門,防止有人通風報信走漏消息。

    隻要能迅控製住京城內的局勢,等到太後出麵主持大局,朝局便不會有什麽動搖。

    而陸軍第十師的進展也如預想一般非常順利,沿途遇到的抵抗微乎其微,京城的防務原本就由豐台大營駐軍負責,步兵統領衙門不過是維持治安而已,再加上孫毓漢等人暗中在步兵統領衙門也做了不少手腳。步兵統領衙門上下此刻也是亂成一團,既無心也無力去抵抗,任由陸軍第十師長驅而入。

    京城,在陸軍第十師猝然難的一擊中,幾乎就是一座毫不設防的城市。唯一槍聲密集之處,便是在紫禁城外。

    紫禁城外

    董福祥親率的陸軍第十師第一旅和師直屬營,已經和宮裏麵的侍衛接上火了。匆忙之中,士兵們從周圍的民房當中,撥羅出桌椅磚石被服棉絮等物,在宮門外構築起一道道簡易工事,和宮牆上的侍衛相互。

    各處宮門,早已經緊緊關閉起來,牆頭上是一排排黑洞洞的槍口,槍聲雖不密集。但是打得又準又狠,那些試圖衝向紫禁城內的士兵,才剛剛跑出十來步。便紛紛撲到在地。

    在他們身後,一隊隊荷槍實彈的陸軍第十師官兵,仍然從四麵八方源源不斷的湧過來。如潮水巨浪般撲向秋陽下的紫禁城。

    董福祥站在距離紫禁城幾百米外的一處巷道口,死死盯著遠處的宮牆,滿頭都是熱騰騰的大汗。

    此時此玄,京城內的局麵他到不是特別擔心,自己手裏的這支隊伍,絕大部分都是跟著他許久的老兄弟,為了這次兵變,又都是拿銀子喂飽了的,再加上有王化成這樣的心腹率領,除非這個時候京城內忽然冒出一支軍隊出來。否則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麽力量,能抵擋住陸軍第十師的進攻。

    京城內決計不會冒出一支軍隊出來,但是眼前這座防衛嚴密的紫禁城,卻讓此刻的董福祥急得雙眼冒火。擁有優勢兵力,已經連續攻了好幾次,卻生生被擋在紫禁城引果不能訊攻講紫禁城,控製住皇上和他身邊的衛敵犯漆下去,很難說會不會出什麽意外。

    一想到此刻紫禁城內的皇上,董福祥心中便是一陣緊,一種莫名的畏懼。皇上的手段心計他是知道的,暗中還有軍情處這樣龐大的勢力,稍有不慎讓皇上逃了出去,局麵立刻便會崩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山海關那裏,可是還有陳卓數萬大軍,整個大清軍隊的精銳之師都在那裏了……

    一陣零亂的馬蹄聲忽然從身後乍然響起,董福祥猛一回頭,一個陸軍第十師的軍官死死勒住馬韁,從馬棄上滾落下來,大口喘著粗氣說道。

    “大人,孫大人派卑職回來傳話,太後鑒駕已經從頤和園出,最多一個時辰便可抵達紫禁城,孫大人讓卑職問清楚明白,何時可以控製住紫禁城的局麵?”

    一個時辰!董福祥臉色驟變,抬頭再向紫禁城方向望去。宮牆上麵那一排排槍口仍然在冒著火光,隻要是經過戰陣之人,聽著這樣的槍聲都知道,這並不是在胡亂盲射,而是依仗精準的槍法控製戰場局麵,明顯就是在拖延時間。

    而此刻,自己的部下都被壓製在簡易工事後麵,根本就衝不上去。

    董福祥心頭不由得一陣苦。此前他也略微聽說過,皇上身邊的衛隊都是從經曆過田莊台血戰的士兵中選拔組建的,盡管如此,董福祥也並不以為然,自己數倍於皇上衛隊的兵力,難道還攻不下一個紫禁城。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局麵卻忽然僵持在這裏,更加要命的是,自己隊伍的彈藥不足,根本就維持不了長時間的攻擊

    “來人,傳令後隊迅把火炮運上來,給我把宮門炸開,全軍衝進去拿下紫禁城!”董福祥顧不得再多想什麽,一把抓過身邊的衛兵,大聲下令道。

    “遵令!”董福祥的衛兵抓過一旁的戰馬縱身而上,馬鞭一揮便疾馳而去。

    生死關頭,董福祥現在也管不了那麽多了。打從槍聲一起,他董福祥便再無退路,隻有破釜沉舟,就算今天把紫禁城炸得稀爛。他也隻有攻進去這一條路。

    “大人,紫禁城乃天子居停,皇權威嚴所在,驟然炮擊,恐怕將來不僅手大人聲望有損,還會為大人招來大禍,卑職請大人三思!”正在董福祥滿臉凝重望著紫禁城時,身後一個軍官疾步走到他跟前沉聲說道。

    這個時候,腦袋都別在褲腰上麵了,還談什麽聲望有損,董福祥心頭的火氣騰的一下便冒了出來轉身剛想大聲斥,卻看到到說話的人,正是此刻指揮攻擊紫禁城的二團參謀長江毅成,心頭一怔。硬是把火氣壓了下去。

    這個江毅成,正是那日在豐台大營,董福祥向孫毓漢談及皇上向自己隊伍裏摻沙子,後來卻被自己拉過來兩三人當中為的那一人。說起來江毅成所以能倒向董福祥,也是頗有淵源。

    甲午前,江毅成曾經是董福祥的部下,不過隻呆了半年時間就被選入原北洋武備學堂步兵科。後來北洋武備學堂被遷至京城,改為陸軍學堂後,江毅成又被歸入新建陸軍第一鎮的建製。甲午一戰,江毅成跟隨王士珍參加了固守威海的戰役,再之後軍隊改製,又被劃入了陸軍第十師。

    正因為江毅成履曆複雜,雖然是皇上那邊調過來的人,可曾經也當過自己的部署,和北洋舊部也勉強扯得上關係,所以董福祥對其一直刻意拉攏,希望能引為己用。而江毅成由於當年未能跟隨皇上參與田莊台血戰,在軍中一直不太受重視,像資曆遠比他低了許多的刑天、齊廣洋等人,都是統領一軍的方麵大員了,他卻始終進展不大,心中不免常有懷才不遇的怨氣。

    就這麽一來二往。彼此相處兩年多的時間,江毅成便被董福祥拉到了自己一邊。雖算不上董福祥的心腹嫡係,可平日也頗受董福祥信任,是派往陸軍第十師那三十多人中,唯一一個手中掌握著一點兵權的人。然而無論怎樣,江毅成畢竟比不上董福祥自己的老底子,以江毅成的資曆如今隻是擔任團參謀長,董福祥未嚐也沒有些許提防之意。

    此刻,要是換了身邊另外之人,董福祥說不得早已經勃然大怒了,隻是對這個江毅成卻有些作不得,畢竟是刻意拉攏之人。而且這個人於自己還有大用,一時隻是搖頭苦笑。

    “軍中的情況你也清楚,彈藥不足,強攻一時又攻不進去,咱們實在是耗不起,不用炮轟開宮門,還能怎麽著?都到了這今生死關口,***,什麽聲望名聲,老子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江毅成猛地抬頭。昂說道,“大人待卑職義氣深重,卑職也沒有別的好說,為大人效死而已。請大人允許卑職率敢死之士衝鋒,卑職倒也不信了,區區幾尺高的宮牆,裏麵也不過就一千人不到的衛隊,能擋得住輪番衝擊!”

    董福祥一震,到是沒有想到江毅成對自己能有如此的忠勇之心,心

    點托伏了半天,終究邁是椎了拍江毅成的肩膀拒絕了必佩噸的提議。

    眼前的情形董福祥剛才就已經看得清楚分明了,皇上的衛隊都是精銳之士,就算是起決死攻擊,如果沒有炮火支援,短時間內也很難攻得進去,反而白白折損人手。現在自己手裏麵就這一萬多人,將來可都是安身保命的本錢。與其在這裏拚的七七八八,還不如用火炮轟開宮門來得直接。

    再有眼前這個江毅成也是萬萬不能折損的,兵變之後對於皇上的處置。董福祥這兩天輾轉反側,想的頭都掉了許多,殺掉皇上的罪名,委實是太過重大了。既然下決心要做,務必就要做的幹淨利落。他選的人手便是這個江毅成。此人也算是皇上派到自己軍中來的,將來真要是追究起來。自己好歹也有些退路。誰知道朝中那些人會不會過河拆橋,不能不防備著些。來一行紛亂的嘈雜聲。

    “退了,宮裏的侍衛都退回去了,,”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剛剛還躲在簡易工事後麵的官兵,都伸長脖子向紫禁城望去。

    宮牆上麵密集的槍口,此時已經變愕零零星星,槍聲也稀疏了許多,看樣子像是都退回宮裏去了。

    “大人,宮裏兵力有限,此時恐怕也是顧此失彼,機不可失,等待炮火運上來,說不的宮裏已經調整好防禦了,下令衝鋒吧”。江毅成跨步上前大聲說道。

    董福祥此時也有些茫然,舉起手中的望遠鏡,默不作聲的看了半響,終於心一橫大聲說道。

    “橫豎都是這一搏了。命令全軍起衝擊,一個時辰內拿下紫禁城,恭迎太後回鑒

    瞬間,剛剛匍匐在的上的官兵頓時如潮水般席卷而來,喊殺聲響徹天空,”

    養心殿東暖閣

    宮裏一千來人的侍衛要防禦各處宮門,倉促之間,回收聚集在養心殿的也不過一百多人。此刻在任福成的率領下,端著槍死守在養心殿外。

    “皇上,董福祥的亂兵已經衝進宮裏了,微臣懇請皇上早作決斷”。任福成雙眼通紅,已經帶著些哭音了。

    “聯都聽到了”光緣擺了擺手,有些蕭瑟的站在窗前。

    董福祥的亂兵衝進紫禁城是遲早的事情,光緒心裏麵很清楚,要靠身邊的衛隊拖住董福祥的進攻,等待陳卓揮軍回京其實根本就做不到,真要是亂兵失控起來。胡亂開炮,紫禁城一準給這些人炸得稀爛,自己和身邊這些人恐怕也都得埋在斷壁殘垣中。

    讓任福成收束部屬退回養心殿,為的正是這個道理,隻是此方聽到外麵槍聲喊殺聲響成一片。光緒的心也有些亂。

    慈禧還會不會按照常理出牌,局麵又會不會失控,一時之間,即便是經曆了田莊台血戰的他,也是感到心頭一陣苦。

    “太後呢,太後那邊有什麽消息?”沉默了半響,光緒忽然轉頭

    道。

    “董福樣所部從豐台大營開拔時,軍情處的人已經傳回消息,今日上午孫毓漢等人便已經出城,和董福祥一部匯合後前往頤和園。此時紫禁城四麵被圍,微臣,微臣已經收不到任何消息了。”任福成長歎一聲,滿臉都是說不出的悲涼。

    “孫毓漢等人是去迎接太後回紫禁城,這個時候,聯估計太後的鑒駕恐怕已經離紫禁城不遠了”光緒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此時此刻。大家的牌都攤開在桌麵上了,賭的不過就是一個時間而已。慈禧回紫禁城,勢必召見百官逼自己交權,真要是這麽去做,倒還能多少為陳卓大軍入京拖一點時間,隻是事態當真就會如此嗎?陳卓的大軍又何時才能趕回來?

    “啟稟皇上,董福祥的亂兵已經快衝到養心殿外了”一個。侍衛滿頭大汗跑了進來。話才剛說完,養心殿外已經傳來一陣密集的槍聲。

    “皇上,還是讓微臣護著你殺出紫禁城去吧,再晚就來不及了”任福成一把抱住光緒的雙腿,泣不成聲。

    “聯哪裏都不會去,聯知道有些人想要聯死,可也有些人不願意聯死,這就是朝局政治,你們不懂!”光緒彎腰扶起任福成。

    “你也是跟著聯在田莊台血戰過來的,當年尚且能跟隨聯生死一搏,今日又何嚐不能,一點子亂兵就把你嚇成這個樣子了?傳聯的旨意,死守養心殿,聯就在這裏等太後回鑒!”

    槍聲再起。從四麵八方向養心殿湧了過來,任福成哽咽了一下,終於止不住熱淚橫流,“皇上,請恕微臣直言,養心殿恐怕守不住了,”

    斷更之麵條不敢提任何要求,隻是目睹眼前淒涼一片,不禁掩麵長歎,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