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巨眼紫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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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9巨眼紫瞳

    “嗷……”

    初戰大勝的獸群受到了激勵,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像餓了十天半月的獅子,撲向了潰散的蟲群,被衝的七零八碎而各自為戰的蟲子沒有絲毫反撲的機會,就被殺氣騰騰的野獸軍團逐個殲滅。看到大勢已去,蟲子開始撤退,在某種不知名的次序支配下,它們逃的逃,撤的撤,來不及走的,就紛紛往土層裏鑽。

    一些即便鑽入土層都沒有機會的,則被獸群踐踏成爛泥;另一些隻來得及鑽入泥土半個身子的,則重新被暴力的野獸拉出來,咬成碎末。即使剩下斷後作炮灰的蟲子,在與獸群的接觸當中一觸即潰,腳底抹了油,紛紛四處逃竄。慘烈的嘶鳴連連,野獸衝入了它們的陣營,衝散了它們最後脆弱的防線和恐懼。

    蟲子們再也不敢猶豫,大潰逃終於形成。

    一戰,蟲子敗。也許蟲子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數量達到五六萬的黑甲蜈蚣,擁有著一級高階的單體戰力,卻被兩千都不到的獸群打得如此狼狽。那隻站在屍山蟲堆上的奇異雄獅,揚起頭顱,發出一聲刺破蒼穹的長吟。亢奮的獸群呼應著雄獅的長吼。

    “嗚……”屍狼高亢吼叫,它們滿嘴都是血,蟲子的血。

    “嗷嗷嗷……”惡熊拍打著胸脯的怒吼,它們渾身浴血,依舊是蟲子的血。

    “荷荷,嗚嗚……”獵狗群的勝利群吼,它們尖銳的爪子血光寒冽,全部都是蟲子的血。

    牙五半坐於白頭禿鷲的背上,看著戰場中央,那孤身走向雄獅的矯健身影,燮。他走到了雄獅的跟前,微微低頭,與雄獅示意,寂靜,再次默契的仰天長嘯。獸群逐漸歸攏,像簇擁著兩位無上的王者。

    他們,打贏了。一戰而定乾坤。來自西北的風刮著雪花漫天飛舞,死亡從未有這麽一刻如此動人和優雅。

    這個漫長的核寒冬不知道何時終止。

    灰白色的雪花徐徐下落,也許不久之後,這片被踐踏的血黑色大地,立刻又會被大雪掩埋,一切,也可能會被很快遺忘。但是這無法更改這片土地曾留下的熱血殺戮,也無法抹去那些死去的靈魂。牙五幡然醒悟,這個世界原來早已翻天地覆,一個嶄新的種族,將會像星辰一般冉冉升起。

    是的,誰也改變不了,即便這些數以萬計的強悍蟲子。任何擋在它們前進路途的障礙,都會被潮水湮沒,決不留情。

    月色清寒,第二核戰爭後的第五個年頭,寒冷核冬天的第六年。舊世界已經徹底在冬季中死去,新的時代將會如一幅波浪壯闊的畫卷一樣徐徐展開。牙五摸了摸懷中掙紮無力的小獸,看著它虛弱的流淌出清冽淚水,心中湧起一股無限的感慨,作為曾經世界的主人,人類,誰能夠想象得到野獸也能誕生出文明。

    禿鷲嘶鳴了幾聲,仿佛是在為此次大勝歡呼。牙五遙望大地,左眼卻恍然一陣刺痛,視線投向地麵,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這種陰沉又很快轉化為滿臉駭然。

    就在此刻,整片大地突然晃動起來,仿佛整片地底下麵,有一枚巨大心髒,爆炸性的鼓動收縮了一下,地底深處傳來岩石崩碎撕裂的聲響。不過聲響持續的時間非常短暫,中間也不過幾秒鍾的時間又趨於茫茫的寂靜。詭異的氣氛使獸群出現了一絲騷亂,雄獅長吼,穩住了獸潮的陣腳。燮的臉色卻頓時大變。

    燮和雄獅交流著什麽。

    凝重的氛圍中,雄獅和燮集結隊伍,獸群急速收縮,列隊成形,開始向東撤退,一股緊張的味道在空氣裏蔓延,獸群慢慢加速,由快走,到疾步,然後奔騰起來,但是隻走了不過一兩分鍾,大地又是一陣震顫。

    “咕…咚…”灰白色的煙塵自裂開的深淵中飄起,岩層撕裂的悶響清晰可聞,即便高空的牙五也不由一陣發寒,仿佛有什麽巨大的生物在地底掙紮,撲騰,想破土而出。“有什麽鬼東西要出世了嗎?”他麵色陰沉。

    他實在想象不出,能夠造成如此動靜的,將會是一個怎樣的龐然大物。

    鼓動的聲響持續了半分鍾,又再一次沉寂,地麵上恢複了寒冬的寂靜,獸群奔跑的速度越來越快,整個獸群壓抑著一股沉悶的急迫感。就在獸群離東麵森林兩公裏之地時,地底處突然傳來“嘭”的一聲沉悶巨響。

    牙五的視線隨著獸群的移動,胸腔中的心髒,緊緊的提到了喉嚨口:“快一點,再快一點…”

    “噗,通!”又是一陣收縮鼓動,本已裂開的地麵再次撐大,像是有一個巨大的物體通過狹窄的口子,將整個通道撕裂開來,碎石岩塊咕嚕嚕的滾落,茫茫夜色中,那條越來越大的深淵中,突然出現了一點更加漆黑的黑點刺破了淡淡的暗夜,一點一點在牙五的瞳孔中放大,整個地麵晃動不止,接著是劇烈震顫。

    “轟隆隆。”一支足有百米高的漆黑色煙囪冉冉的刺破天空,像一座巨大的墓碑悚然挺立。

    牙五頭皮一陣發麻,眼皮抖個不停,一股不祥之兆如煙運在頭頂盤旋不散:“蟲巢,這地底竟然是一座蟲巢?”

    獸群逐漸接近了森林邊緣,不需要催促,也不需要警告,那些有些慌亂的獸群,一隻隻的向著叢林深處奔去。牙五望了一眼落在最後麵的燮與那隻雄獅,慶幸的是,那根煙囪突破土層之後再也沒有什麽異動,整個獸群也已開始陸陸續續的深入叢林,正在牙五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地麵再次轟然的發出一陣巨響。

    “轟隆隆!”土層被高高隆起,離開那漆黑煙囪五百米之地,又直直聳立起另一根粗壯無比的巨大黑色煙囪。這一根,無論從直徑還是高度上,比方才那根都要來得更加龐大高聳,牙五的麵色更加難看,他不知道這些煙囪除了與蟲子有某種關聯外,還有什麽意義,但是這樣的動靜,總讓他隱隱的極為不安。

    漆黑如墨的煙囪高聳入雲,足三百米有餘,直徑過八十米。獸群基本都已奔入森林,森林的外圍,燮和雄獅停了下來,靜靜的盯著黑色的煙囪。然後,燮,突然頭顱一抬,遠遠的望了一眼高空的牙五,雄獅亦同樣緩緩舉目,注視。牙五向他們點了點頭,指了指懷裏哭得虛弱無力的小獸,作了一個安心的手勢。

    燮的嘴型動了動,像是唇語,牙五模糊的讀出了其中的意思:“快走。這裏極危險。走得越遠越好,趕快!”

    “照顧好吾兒:昭。”燮中間頓了頓。

    牙五從未見過如此驚慌失措的燮,心髒一陣抽搐,使勁的點了點頭。他遙望森林,看了看那兩根煙囪,心神不由的一陣蒼茫。

    而就在兩方對視告別的刹那,牙五突感熟悉的心悸漫過全身,往下看去的時候,瞳孔縮成針尖,心髒劇烈的緊縮了一下。隻見那煙囪的表麵,徐徐的裂開了一條縫,縫隙越來越大,直到整支煙囪完全長成180度,露出一隻白色的眼睛。有濃稠的屍氣惡臭飄向空中,牙五忍不住掩了掩嘴,胃裏一陣翻湧。

    隨著白色眼睛的睜開,燮和雄獅,像受驚過度的小狗,陡然弓起了身,毛發倒豎。燮焦灼的瞥了一眼牙五。牙五從燮的嘴型裏隻辨別出:“快跑!”禿鷲像受到了巨大驚嚇,速度陡然漲了一截,急速朝著遠處掠去。

    燮和雄獅亡命般的竄入了叢林,很快消失了蹤影。

    而就在距離拉遠的中途,牙五隱約看到一枚月牙狀紫瞳,漸漸從煙囪深處浮現而出,然後不經意的往牙五瞥了一眼,牙五渾身汗毛乍起,身形一片劇痛,痛苦的半跪在地,隻覺得自己的腦袋仿佛有什麽物體在層層突破他的防線,洞悉他的一切內心。他狂嘯了一聲,全身的冷汗不要命的流淌而出,猶墮地獄。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紫瞳巨眼顯然沒有正視牙五他們的打算,視線一觸即分,月牙紫瞳沿著煙囪的身子,緩緩的轉了個方向,看向了森林之地。牙五劇烈的喘著粗氣,心中驚濤駭浪,剛才那一眼,猶如有一股暴烈的電流衝破了他腦袋裏所有的防禦,直抵他最深淵的內心,看穿了他所有的心中所想似的。

    這是生物可以做到的事情麽?

    不過幸運的是,對方對他似乎毫無興趣,隻是輕輕的把玩了一下,立刻撤身離開,像玩弄一件玩具,玩弄他於鼓掌後又覺得索然無味。

    他心有餘悸的直起身,整個人虛弱不堪,摸了摸背部,如同剛從水裏撈上來:“這…到底,是什麽東西?如,如此可怕!”對於一個獵者來說,荒野中從來不缺詭異的事與物,但是唯獨未知的東西讓人心生恐懼。尤其此刻,牙五還體驗了一把這種未知帶來的恐怖後果,他非常想知道,這東西到底屬於什麽怪物。

    對於眼前的未知,牙五遇到了困難。他遙望東方的原始叢林,不由吞咽了大口唾液:“燮,千萬別死掉了啊!”同時,他也觀察了一下禿鷲和小獸的情況,並無異樣,看來收到照顧的隻有他這個倒黴鬼。不過這樣也並不是沒有收獲,這讓他明白了這些煙囪的危厄,難怪第一次見到這些煙囪時會那麽心神不寧。

    他可以確定,這些煙囪必是有機體生物,而且根據這些天的經驗,極有可能這些煙囪狀的怪物在行動方麵存在某種困難,而那些蟲子捕捉有機體,很可能與這些煙囪本身有關,因此它們應該屬於上下從屬的關係。

    至此,下次即便打死他也不會去招惹這些怪物的煙囪生物。

    巨型禿鷲被紫瞳巨眼嚇得不輕,也就幾分鍾時間,將牙五帶遠遠帶到了一片平地,落下時與戰場早已相隔十幾公裏。牙五雙腳著地,才悠長的吐出一口濁氣,身上緊繃的神經一鬆,牙五隻覺得渾身一陣疲憊,每一塊肌肉都酸疼麻木,每一個關節處好像都被敲碎般刺痛,他捏了捏自己的左半邊身體,早已毫無知覺。

    即便他早做了簡單的結紮措施,神經毒素的毒性擴散得依舊不慢,這種狀況不需要幾個小時,他可以確定,即使憑借自己五階的進化階位,也不可能抵擋神經毒素的侵襲,到時候別說行走,就是動一下都休想。

    “得趕快找個地方恢複傷勢,不然真麻煩了。”望著遠去的巨型禿鷲,看了看遠處高高聳立的兩根格外刺眼的黑色煙囪,牙五陰沉的臉仿佛要滴出水來,他不知道燮現在怎麽樣,不過根據自己方才的體驗,那隻有著詭異能力的紫瞳巨眼應該不會那麽容易放過他們,可能這也是燮為什麽要讓小獸跟著自己的原因吧。

    但是作為荒野行走專家,當下自身都難保,最要緊的還是先恢複身體的行動能力,他觀察了一下四周地形,看到一片不太濃密的低矮灌木。

    根據他的經驗,這種類似於芭蕉樹的褐色變異植物林,往往也是變異地鼠選擇築窩的最愛之地。這種鼠窩對牙五來說,唯一的好處是,如果你足夠了解這些肥嘟嘟的大家夥,那麽它還可以成為荒野中臨時的庇護所。

    他花了十來分鍾的時間,總算在一片兩塊巨大岩石的咬合處,找到了一個恰好容得下單人活動的變異地鼠窩,他單手提著刀,摁下了好奇四處張望的小豹子的腦袋,幹淨利索的敲暈了窩內四五隻變異的肥碩老鼠。

    接著,又從背包裏取出一管白色藥劑,這種產自新世紀公司的se型麻醉劑,隻需要一毫升的劑量,足以讓這些家夥睡上24個小時。對於一個慣於荒野行動的獵者,保持這些老鼠的正常生命特征,也是保護自己安全的必要措施。如果它們被殺死,那麽隻要一點點的血腥味,就等於告知鼠群或者野獸:肉來了。

    那麽等待你的將是漫天的鼠潮,或者嗅覺靈敏的野獸,尤其在這種滿是地鼠的灌木叢,不要看這灌木叢寂靜無聲,但在這片地底,土層早已被它們蛀成中空,這種雜食的變異老鼠,在寒冷而缺少食物的冬季,這些擁有著充足水分的芭蕉形灌木塊莖,是它們度過饑荒的最好食材,因此變異地鼠還有個名字:灌木鼠。

    如果地鼠的繁殖度一旦超出某個限製,當整片灌木叢已不足以豢養這些擁有尖銳利齒的雜食動物時,那麽饑腸轆轆的灌木鼠極容易形成恐怖的鼠潮,它們統一從洞穴內出來,去尋找下一個可以喂飽它們肚皮的據點,這個過程中,它們會沿路摧毀啃食一切肉眼所能看見的東西,直到喂飽它們空虛痙攣的胃部。鼠潮不但對人類是個災難,對野獸同樣如此,所以不是必要,野獸也極少會打這些變異鼠的主意。

    這也是某種意義上變異地鼠窩能夠成為野外避難所的原因之一,當然前提是,不要試圖為了避免麻煩而在它們的洞穴裏將其斬殺,不然你等著它們同類的報複吧。即便不是同類,也很有野獸願意履行這個職責。

    對此,牙五這個荒野老鳥對此無疑是熟知無比的。

    他給自己布了兩道防禦機關,一道在洞口,用一根頭發絲作了一個手雷觸發裝置,萬一有不開眼的進入洞內,也足夠給對方吃苦頭,然後在洞的1\2處,也同樣布置了一個,這個連著第一道攔截機關,一旦第一道機關觸發,那麽第二道同時發生爆炸,可以炸坍整個洞穴,某種程度上能夠為自己爭取一些時間。

    荒野中,沒有絕對的安全。即便這裏可稱為荒野避難之所。給自己留點餘地,隻是一個最基本的常識罷了。

    他布置完一切,並嚴肅的警告了小豹子(雖然牙五*不知道它是否能夠聽懂他的話,但根據其母親的表現來看,這樣做還是具有意義的)他從背包內取出一株“芽株”,正是取自那變異血虎體內的高端“基因源果”。

    “小家夥,希望你不要給我搗亂。”牙五輕輕拍了拍小豹子。

    小豹子無辜的嗚咽了一聲。它,依舊沒有從離開親人的難受中擺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