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滿地梨花(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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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光線昏暗,隻有兩側五顏六色的迷你燈散發著微不足道的光芒,映射在林慧菁的身上,凝聚成一種複雜的晦暗色調。
有那麽一瞬間,錦歡覺得這個女人很可憐。
名利、富貴、地位,對她來說全部唾手可得,唯獨於普通人來說最尋常的愛情,對她卻是最奢侈的東西。
這個世界最悲哀的一件事,就是得到的不想要,想要的永遠得不到。
錦歡輕聲一歎,輕輕倚靠在牆邊。
沒過多久,手機響了起來,錦歡以為是沐非,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眉頭輕輕蹙起來。她遲遲沒有接聽,隻是看著手機屏幕發呆,有人從她身邊經過時,拋過來頗為怪異的眼神。
打電話的人顯然比她還要堅持,錦歡抿了抿唇,最終還是接通了電話。
你在哪兒?”沒有多餘的噓寒問暖,時璟言直奔主題。
剛和劇組出來聚餐,現在在鼎豪唱歌。”她老實回答。
你明天沒戲?”
錦歡先是一怔,她明天的確沒戲,因為後天有一場明蓁公主的重頭戲,霍青特意給她放假一天,讓她好好揣摩角色。隻是,他是怎麽知道的?
你隨便找個借口出來,我讓徐毅去接你。”最後,他說。
錦歡想要拒絕,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點頭,輕輕應了聲好。
給沐非發了個短信,錦歡一個人等在鼎豪的大堂,二十分鍾後,她坐上了徐毅的車。
車子途經市中心,街道兩旁的小店亮著各式霓虹,紛繁多彩。一路朝著郊區開下去,那種熱鬧喧囂不再,連車輛都少得可憐。錦歡將車窗降下了一道小縫,那種屬於夜晚的夾雜著濕氣的風吹在臉上,格外舒爽,除了車子行駛的聲音外,蟬鳴成了唯一的曲調,倒多了絲返璞歸真的味道。
將錦歡送到目的地,徐毅就離開了。別墅客廳裏燈火輝煌,卻空無一人。她連視聽室都找了一遍。最後,還是在二樓的陽台上聽到了水聲,低頭望下去,才看到花園泳池裏那道矯健自如的身影。
月光的清輝像是給池水撒上了一層銀白的粉末,遠遠望去隻見到波光粼粼的一片。時璟言如魚兒一樣遊過時,激起的巨大浪花瞬間撕破水麵的平靜,然後漸漸形成圈圈漣漪,直至再次趨於平靜。
等到葉錦歡下了樓、靠近泳池時,卻沒有任何動靜,連那個人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好像剛剛的一切都隻是她的幻覺。錦歡頭皮發麻,忽然想起了小時候曾經看到過的一部鬼片……
就在她發怔間,忽然有什麽濕漉漉的東西抓住了她的腳踝。她腦子裏本來就正在想那些可怕的東西,這時候又被這麽一嚇,立刻發出驚叫。緊跟著下一秒,她的叫聲被池水淹沒。
這種滅頂的感覺真的很可怕,她在水裏毫不顧形象地撲騰,直到抓到麵前的某一個東西,很快攀附上去。
時璟言沒料到她這個在海邊長大的人竟然連遊泳都不會,本想嚇她一嚇,誰知險些嚇出大事來,於是快速遊到她身邊,托起她的腰,將她帶到岸邊,錦歡在慌亂之中嗆了水,她像抱著浮木一樣抱著他的脖子拚命地咳嗽。時璟言與她濕衣下凹凸曼妙的身體緊緊貼合著,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她的胸口因為咳嗽而上下劇烈地起伏著,眼底劃過一抹暗光,大掌一下一下地順著她纖細的脊背輕拍,等她調整好呼吸,也順便壓製住自己的某一處迅速躥上來的火熱。
等錦歡呼吸順暢,也不知過了多久,剛被他那樣戲弄,到此刻她的心還在突突地跳著,像是有個小人兒在裏麵亂蹦躂一樣。
嗓子火燒一般地疼,錦歡隻好惡狠狠地瞪著他,卻得到時璟言分外無辜的表情,“我怎麽知道你在海邊長大,卻連遊泳都不會?”
誰規定了在海邊長大就一定要會遊泳?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你能保證所有的蛤蟆都是四條腿嗎?!”
時璟言定定地看著她,眸色深深,月光下英俊的麵龐更是顯得極美,掛在臉上的水珠順著棱角分明的五官慢慢滑落,如鑽石一般的璀璨。
她險些被他的美貌所迷惑,直到看清他眼底愈來愈深的笑意,才恍然大悟自己說錯了話,一時氣急,說話沒經過大腦,竟然將自己和蛤蟆放在一起做比較。
時璟言的嘴角抽了抽,不過倒是難得地沒有取笑她,反而說:“女孩子講話不要這麽粗魯。”
她強迫自己收回視線,“不想我粗魯就不要再嚇我了。”
夜深,靜謐之中隻有窗外偶爾清風拂過,吹動樹葉的沙沙聲顯得格外清晰。
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煙味,錦歡被這味道嗆醒,睜開眼睛首先看到就是半靠在床頭坐著抽煙的時璟言。她半個身子靠在他的懷裏,他的一隻手有意無意地在她的背後輕拍,就像是在哄一個害怕寂寞的孩子睡覺一般,小心中帶著幾分溫柔。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睡?”她沙啞地開口,目光落在他搭在膝間的劇本上,隻覺得十分熟悉。
時璟言偏過頭看了她一眼,解釋,“你的包放在客廳,劇本掉出來了,所以我就拿來看一下。”
她並沒有什麽太講究的隱私觀念,就算他翻了她的包她也不會對時璟言動怒。隻是她好奇這麽晚了,深更半夜的,他看她的劇本做什麽?
雖然最近沒跟在他的身邊,但她還是多少了解他最近的日程,按理說今天他應該在法國的,後天一早他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新片首映禮要參加,所以明天中午之前就要乘飛機趕回去,如果陸世鈞此刻在這裏,恐怕又要念叨他不好好休息,到時候要帶著兩個熊貓眼上鏡。
我看了一下你下一場戲,算是整部劇的高潮,明蓁公主的整體性格也在這一場戲中表現得最鮮明,怎麽樣,你想好要怎麽演了嗎?”
一提起這場戲,錦歡頓時睡意全消,從他懷裏坐起身,拉過被子將自己小心遮擋好,才搖頭說:“一點主意也沒有,因為知道這場戲很重要,所以覺得怎麽演都不是味道,好像總是達不到那個點。”
時璟言看了她一會兒,雪瑩修長的手指指向劇本上的某一處,問:“這裏是重中之重,告訴我,你是怎麽打算的?”
錦歡的目光隨之看過去,這場戲她從很早就已經背得滾瓜爛熟,所以隻看了幾個字就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個場景。
明蓁公主在做人質的時候愛上了敵人太子嶽洵,所以在褚將軍孤注一擲攻打東宮時,不忍見嶽洵送死,又不想背叛自己的國家,於是偷偷將嶽洵迷昏,打算用自己代替他。這一去,明蓁已經預料到自己有去無回,她是個驕傲的女子,想要趁嶽洵昏迷的時候傾訴愛意,卻不料這個時候嶽洵早已經清醒。
嶽洵心機頗深,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他沒有想到會在打算將明蓁等人一舉殲滅的時候,得知她的心意。因為心知今晚明蓁必死,所以他無法做出回應。
所以這一場戲,就完全變成了錦歡的獨角戲。
這裏,”她指了指劇本,“明蓁在剛表達完愛意後,發現自己其實不過是太子的一顆棋子,也是他設計了這一場風波,這時候又傳來褚將軍戰死的死訊,明蓁崩潰。我想在說完這句台詞之後,背過身,不讓嶽洵看到明蓁流淚。”
時璟言想了一會兒,搖頭,“有爆發是好的,但是卻也不能偏離人物性格。明蓁是柔中帶剛的女人,她選擇替嶽洵而死,卻在死前將嶽洵迷昏,才肯告訴他真正的心意,就說明這個女人將自尊和驕傲看得比什麽都重要,因為她不想在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刻得到最愛的男人的憐憫或者同情。而且……”他看向她,“有時候那種真正發自內心的悲傷,是根本哭不出來的。如果是我來演這個角色,我會從一開始直到她死亡,都不會在任何人麵前流一滴淚。錦歡,知道最成功的演技是什麽嗎?”
她搖頭。
時璟言看著她的眼睛,薄唇輕輕張合,“讓觀眾來替你哭、替你笑。”
聽了時璟言的話,錦歡的心頭微微一震。
是啊,一個演員如果能不借助任何外在的技巧和裝飾,而卻能將從自身散發出來的情緒感染觀眾,讓他們感同身受,因你而哭,因你而笑,那才是真正成功的表演。
而眼前這個男人,在說到表演的時候,眼底那種光彩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讓旁人忽視的,盈盈閃動的星芒,縱使刻意地收斂,卻仍是讓她被深深地震撼著。
錦歡忽然很想問他,為什麽這麽急急地從法國趕回來?是擔心她在重要的戲份表現糟糕,才特意趕在這之前,犧牲睡眠時間為她作指導?
但這個問題在嘴邊徘徊良久,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
葉錦歡,不要自作多情了,你和他不過銀貨兩訖的交易關係,哪兒有那麽多的情分在?
霍導對你嚴格嗎?”
他的聲音讓她抽回思緒,點點頭,“很嚴。霍導他……是不是針對我?”
她有些惴惴不安,每次想到在片場她一有失誤,霍青就破口大罵的畫麵,心裏就像堵著塊大石頭。
的確是針對你。”說完,他看到她眼底的光迅速地暗淡下去,又說:“不過你該看看當時拍《火影》時,霍導是怎麽罵我的。那時候幾乎全劇組的人都不敢接近我,生怕會被我牽連,勾起霍導的怒火。”
她的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恨鐵不成鋼,明白嗎?越是霍導重視的人,他越是嚴苛。他罵你罵得越凶,隻說明他對你寄予了厚望。”
錦歡的心情像是撥開了濃霧見到明月一樣,頓時輕鬆了不少。
時璟言忽然壓低了聲音問:“下一場你有吻戲?”
話題轉變得很快,她一時反應不及,消化了他的話才點點頭,“和謝雲清有一個鏡頭。”
明蓁在對昏迷中的嶽洵表達完愛意後,會輕輕地吻一下嶽洵作為告別。
時璟言不提起她還忘了,之前一心都撲在如何才能將明蓁的悲愴表現得最大化,卻忘記自己和謝雲清還有一個接吻的鏡頭。
這可是她的銀幕初吻,而且還是在那麽多人麵前,和一個不太熟的陌生男人……
單是想著,錦歡有些不自在地紅了臉。
看著她麵色緋紅,時璟言頗有些不悅地皺眉,“他很帥?”
謝雲清是內地一線小生,人氣旺得很,名氣也不小,帥不帥他不知道嗎?不過她還是老實回答:“是很帥。”
他眉頭間的褶痕越發深了,錦歡盡力隱忍著不笑出聲來,伸出雙臂繞在他的頸後,輕輕說:“但是沒你帥。”
時璟言的唇邊綻開淺淺的笑,帶著幾分得意,幾分傲氣,這個笑使他的五官變得異常明亮深邃,連帶這間昏暗的臥室在這一刹那都增色不少。
果然,無論男人還是女人,對甜言蜜語永遠沒有免疫力。
而錦歡也突然明白,為什麽周幽王為博褒姒一笑,點了烽火台,戲弄諸侯。
因為美人一笑,的確傾城。
她看著他的笑容出神,而在時璟言的眼裏,麵前的女人膚若凝脂,唇瓣嫣紅似血,眼裏還有未完全從上一場纏綿中褪去的激情和羞怯,在這刹那都成了最無法抵擋的引誘。
他一隻手忽然探進薄被滑到錦歡的腰間,緊緊箍住,使她動彈不得。另一隻手則扣住她的後腦,五指纏繞著發絲,以吻封緘。他高大的身軀也跟著覆了上來,結實的胸膛嚴絲合縫地壓著她,錦歡隻覺得鼻端滿滿的都是他的氣味。他熟練地撬開她的兩片唇,舌尖伸進來,細密烏黑的碎發掃過她的臉頰,立刻引起她的輕顫。
這個吻太過突然,也太過激烈。有那樣短暫的一瞬,她幾乎不知所措。
他終於轉移了進攻的方向,她才得以喘息,一邊阻止他,“別這樣,劇本……”
灼熱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她耳後敏感的肌膚上,他奪過她手中礙事的劇本隨意扔到床下,埋在她頸窩的聲音暗沉嘶啞,不甚清晰,“現在最要緊的不是劇本。”
他天生強勢,容不得別人拒絕,此刻更是體現得淋漓盡致。她知道無從選擇,隻能接受。她開始擁抱他,並且生澀地回應,雙手在攀上他寬厚有力的肩頭時,隻感覺他吻得更加激烈,像是要將她生吞入腹一般。
他用膝蓋抵住她不安分的雙腿,尖銳的牙齒撕咬著她頸上的肌膚。
我接下來還有戲……”她難耐地弓起身體,不自覺地迎合。
我知道。”他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曖昧地響著,用牙齒廝磨她的耳垂,“放心,我不會讓你太累。”
她還想再說什麽,卻已經被他用唇堵住,純男性氣息侵入她的感官,其中夾雜著淡淡的煙草味道,在這一瞬間也格外撩人。她全身無力,隻好隨他擺弄,整個人像是放在火裏烤,又像是置身於大海中央,隨著巨浪翻滾。
此時此刻,除了緊緊依附,她不知道還能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