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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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著想著,劉榮便已在眾多的侍衛的簇擁下走到宣室殿的主殿中。

    在那高高的龍座之上,這個帝國的實際掌握者,獨裁者,一代明君後來溢號為‘景‘的男人,他名義上的父親,正端坐於上。

    自天子病後,身為太子的劉榮已經許久未與他在這種正式場合見麵。

    在記憶中,天子劉啟是一個慈祥的父親,他的身體很健壯,十分喜歡騎馬。作為先帝孝文皇帝的長子,天子劉啟還是一個溫文儒雅的學者。他知識淵博,熟讀百家經典。

    他對待教育很有一套,經常在下朝後召集他的兒子們,講解一些書上學不到的東西。可惜的是,以前的劉榮令他非常失望。

    自孝文皇帝以來,曆代天子便立誌向匈奴展開複仇戰爭,以報複匈奴人在過去五十年來的不斷侵略以及帶給大漢皇室的恥辱。孝文皇帝甚至一度穿著甲胄,在禁中操練他的軍隊。

    因此,對於深受父親影響,並對匈奴人懷有深刻仇恨的天子劉啟,要求他的繼任者,必須是文武雙全,上馬可伐列國,下馬能治天下的人傑。

    而顯然,性格高傲,並且有些懦弱的劉榮並不能滿足天子的要求。於是天子給劉榮請來了軍旅出身,並且主張對匈奴展開有限反擊戰爭的魏其侯竇嬰為師。

    天子就是希望,劉榮這個太子,可以從竇嬰身上學到一個男人的勇武精神以及儒家那種兼濟天下,無所畏懼的胸懷。但是,這一切的努力,都被劉榮的懦弱,以及他的母親栗姬的愚蠢砸的粉碎。

    這最終導致了曆史上劉榮的被廢。不過,現在的劉榮卻再也不會令他失望了。因為劉榮清楚,他隻要再令這個男人失望,那麽等待他的,唯有死亡!

    “兒臣劉榮給父皇請安,恭祝父皇身體康健,新年快樂!”劉榮深吸一口氣,緩緩的跪下拜道。

    由於光線和高度的緣故,跪在下方的劉榮,是無法看清坐在龍座上的天子的具體樣子。中國古代的龍座設計思想,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它要求皇帝可以隨時清楚的看到他的臣子的樣子和神態,卻又要求臣子不能很好的觀察到皇帝的反應,以達到維護皇權神秘性,並保持皇權在臣子心中的地位。

    “是太子來了吧,快賜座!”天子緩緩的道,聲音有些小,顯然,他的病並未完全康複。

    劉榮連忙磕了個頭,謝道“謝父皇!”

    在黃門侍郎的安排下,他坐到了太子應該坐的地方,跪坐下來。他向前一看,便看見了自己的案台上擺放著一塊四方四正的大牛肉。這牛肉烤的很好,周身焦黃,還微微的散發著一些熱氣。

    可是,在案上,卻並沒有哪怕半個刀具給他做切割用。四周的朝臣見了,麵上出現了各種各樣的神態。

    *人,自然麵有不忿。

    而其餘中立者或者已經倒向王美人陣營的大臣,則是以一種看戲的眼光,注視著這一切。掌管禮儀的大行令王恢,將頭別向另一側,故意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這一切,劉榮自然收在眼裏,記在心裏。

    劉榮不是傻瓜,他自然明白,天子是借著新年這個機會,在釋放一些特殊的信號。作為這個帝國的掌握者,他需要知道一些關切未來的信息。而劉榮這個素來令他很不滿意的太子,自然是被架到了火上。

    但同時,這何嚐又不是天子給他的機會?畢竟,天子也是人,也是一個父親。

    要一個父親對兒子下手,他至少需要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那就是,這個兒子已經無可救藥了,留著他,比殺了他要強!

    而且曆史亦證明了天子這個把戲,本身就是他在試探。不過卻不是用在劉榮身上,而是現在的太尉,條候周亞夫身上。在曆史上,周亞夫因為他支持的劉榮被廢被逼殺,心裏存有怨氣,屢次利用丞相權利,光明正大的給天子下絆子。

    譬如,駁回了天子封王美人兄弟為侯的赦令,譬如阻攔匈奴降將為侯等等。最終,天子劉啟與他的愛將周亞夫決裂,周亞夫被去了丞相職務。

    到後來,天子舊病複發,便想起了周亞夫,希望他可以擔當輔佐少帝劉徹的責任,便決心試探試探。

    於是,便把周亞夫叫進宮裏,也是和劉榮現在一樣,給他一塊牛肉,卻不給刀具。

    但周亞夫是什麽人?脾氣強的不行,當場看了那牛肉就發火了。

    周亞夫火,天子更火了,當場扔下一句‘此泱泱者,非少主之臣’從此決定了周亞夫的命運。

    不久,便利用周亞夫兒子犯下的錯誤,以大不逆和謀反的罪名逮捕了他。

    在審訊中,更說出了‘吾不用也!’這樣他從來也沒有說過的怒話,從而導致周亞夫絕食而亡。

    從這個角度來看,劉榮那天的哭訴,似乎有了那麽一點用。至少,天子肯給他一個表現自己才能的機會。而不是曆史上那樣,忽然發作,將劉榮的外戚全族族殺。

    劉榮看了那牛肉,心裏已是迅速的想通了這其中的關節。

    劉榮不是周亞夫那頭強牛,他笑了笑抓起那塊牛肉就往嘴裏送,一點兒也不在乎什麽禮節之類的東西。

    說老實話,牛肉的味道還不錯。可惜沒有辣椒等調料,不然定會更美味。

    “太子殿下,臣鬥膽,您這樣吃,似乎有失君前禮儀。。。”忽然一個聲音說道。

    劉榮看過去,卻是大行令王恢,一個似乎立場在他這邊的大臣。王恢大約五十多歲的樣子,他穿著黑色的二千石朝服,看向劉榮的眼睛,沒有夾帶半分其他色彩,花白的胡子垂在頸下,像極了一個忠厚的長者。

    在記憶中,劉榮對這個長者倒是十分尊重,多次向他請教過禮儀的問題。

    劉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放下牛肉對王恢微微彎了彎腰,以表示尊重之情,嘴中卻絲毫也不退讓的指著手裏的牛肉笑著道“那麽敢問大行令,寡人要怎麽吃才算符合禮儀?”

    他頓了頓又道“周公可曾說過,要怎麽吃,才算符合禮儀?”

    王恢臉色一暗,他想不到在印象中不怎麽擅長口才的太子,今日竟然變的如此犀利。在這個時代,周公旦並非僅僅隻是儒家的精神領袖。

    簡單點來說,儒家之所以奉周公為聖人,是因為周公的影響力很大,在民間深入人心。

    這就跟現代的廣告上,那些扯起什麽基因,納米技術的新科技產品一樣,且不管那玩意是否是基因,納米技術搞出來的,總之,和這兩個東西扯到一起,就說明了產品科技含量高。

    俗話說,這就叫扯虎皮做大旗。

    所以,雖然現在還沒有罷黷百家,但是,周公作為先聖,卻是公認的事實。王恢拂了拂自己花白的胡子,凜然道“殿下,雖然聖人也許並未說過應如何吃牛肉,但,殿下身為儲君,應時刻以身作則,為萬民表率啊!”

    劉榮絲毫也不受他的影響,抓起牛肉,又咬了一口,笑著道:“大行令,您糊塗了啊!”

    王恢楞了楞,又看了看坐在上邊高處的天子,卻見天子依然靠在龍塌上,沒有半點反應,便問道“老臣請教殿下,老臣那裏糊塗了,還請殿下明示!”

    劉榮那裏肯放過這個表現自己的機會,他抓起牛肉笑道:“這牛肉,寡人以為就如有些難做的事情,事情雖然難做,但是,寡人不去做可以嗎?當然不行!事情再難做,創造條件也要去做,就如同這牛肉沒有刀具,寡人就不能吃嗎?想辦法去吃就是了!”

    王恢愕然以對,而居下首的周亞夫和竇嬰兩人則放下了提著心,相對一笑。

    “太子所言大善!”一直沒有做聲的天子終於開腔了:“朕自承先帝大寶以來,何曾懼怕過什麽事情?當年高祖皇帝龍興之時,又曾怕過什麽?我們劉家的子孫,就當如此,太子身為儲君,能想到這點,朕很高興!”

    劉榮連忙跪拜謝道“兒臣惶恐,不敢當父皇誇獎!”

    嘴上雖然說惶恐,但劉榮心裏卻大喜過望,這時候,殿外黃門扯著嗓子大喊道“太後娘娘駕到,諸臣見禮!”

    天子和劉榮以及諸大臣連忙起身去迎接。

    “孫兒給皇奶奶請安了,恭祝皇奶奶福如東海之波,連綿不絕,壽若南山之顛萬古長青,新年快樂,永遠康健!”

    在天子之後,劉榮上前就把這些早想好的賀詞說了出來。直把群臣和天子驚的一楞一楞的。

    他們怎麽可能知道這些在現代尋常不過的賀詞?

    竇太後更是笑開了懷。

    “呀,是太子吧,瞧哀家這長孫,這幾個月不見,嘴上就跟抹了蜜糖一樣!”竇太後在宮女的攙扶下,走到劉榮身邊,將他扶起來,摸著劉榮的頭道。

    劉榮知道,竇太後的眼睛,在早些年便因為疾病瞎掉了。所以,她是看不見劉榮的樣子的,隻能靠著手去摸。

    竇太後摸著劉榮的小臉,道“太子又俊了一些,有些像你父皇當年了!”劉榮聽著這話,不明所以,他根本不清楚竇太後想要表達些什麽。

    卻隻聽她又道“太子啊,一會散了,跟哀家來一趟!”

    “諾,孫兒謹遵懿旨!”雖然不知道竇太後要說什麽,但劉榮還是急忙應下了。

    劉榮悄悄的看了看左右,卻見天子蒼白的臉上一怔,臉色有些黯然,不知他想到了什麽。

    其實,說老實話,劉榮的確長的像天子,就連鼻子的大小,都幾乎一樣。隻不過,天子多了些歲月的滄桑。

    而竇太後則長的和一個尋常人家的老祖母一樣。她的樣子很慈祥,摸著劉榮臉頰的手,亦帶著一些絲毫沒有作假的愛憐。

    “難道說,那些電視劇騙了我?竇太後怎麽看也不像一個權利欲極大的人啊!”劉榮心中嘀咕著,隨即又想道:“哼,那些狗屁導演,編劇,演員,連康熙,乾隆那樣的屠夫,鄶子手,野蠻酋長,都能演成一個聖人,想來無中生有的搞這麽一出,也是拿手了!”

    “好拉,太子跟哀家來吧!”劉榮正在心裏罵著那些拿了某些人錢財,肆意詆毀漢人的導演和所謂文人的時候,竇太後已經說話了。

    太後都開了口,誰還敢反對?於是,劉榮便在成為太子後,第一次坐到了竇太後身邊。

    這令他非常高興。當然,有高興的人,自然會失望者。

    隨後來到的王美人和館陶長公主的臉色,就不那麽好看了。至於天子,則表現一如既往的平淡。

    若沒有之前的牛肉事件,任誰也看不出,天子在大病後有任何改變。

    不久劉榮的兩個弟弟劉德與劉閼隨著栗姬一起來了。

    兩個小家夥一個八歲,一個五歲,非常活潑,長的也很可愛,他們的到來,給這莊嚴的國宴,增添了不少歡樂。

    而幾天不見,栗姬顯得很憔悴。她根本沒有想到,三天前還奄奄一息,臥在病床上不能理政的天子,轉眼便已經可以出席國宴。

    這使得她的太後夢轟然破碎。

    而三天前在桂宮發生的事情,又成了她心裏揮之不去的噩夢。她已經對整個局勢失去了控製,精神壓力非常大。

    所以,今日,她難得的沉默了起來。隻是在劉榮上去請安時,才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

    至於天子,則根本沒有表示任何意見。他靠在龍塌上,半閉著眼睛,隻有在他的兒子及女兒們上來請安的時候,才稍微勉勵幾句,說些體己話。

    顯然,他的身體或許並不如表現的這麽好。而另一位實權人物,竇太後則表現很平淡,她似乎無論是對誰,都一視同仁。

    注:表把竇太後想的太恐怖,實際上,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太後而已,除了手裏拿著巨大的權利和擁有龐大的政治影響力外,其實。。。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老人罷了。

    ps:難道偶的書寫的很差?大家連評論或者挑刺的興趣木有?受打擊鳥。。。。。。牆角畫圈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