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節 一敗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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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漢國人真卑鄙!”阿熊喘著粗氣,對他旁邊的可力居說。

    在遠處三裏多的地方,一個巨大的紅色軍陣,遠遠的矗立在那裏,從中午到現在,那些漢國軍人,就像蒼蠅一樣,緊緊的粘著他們。

    怎麽趕也趕不跑,反倒是烏延人自己,在幾次嚐試性的攻擊中,再次賠進了兩百多人。

    現在烏延王,已經痛苦的想哭了,這次跟隨匈奴人進攻漢國,他們好處隻剛剛撈到了足夠撐過這個冬天的東西,可是,卻折損了幾百號作戰壯年,整個部族的戰鬥力,在一個下午,銳減了足足兩成!更搭進了幾百匹上等戰馬,可以說,本次劫掠,他們得不償失!

    “該死的匈奴人!”每一個烏延人都在心裏大聲詛咒著,誘惑他們來漢國搶劫的匈奴人,他們開始對匈奴人邀請他們來進攻漢國的目的,進行嚴重的懷疑。

    並且,開始深深的怨恨漢國人,是啊,羊群怎麽可以擁有武裝?羊群怎麽可以對狼群進行攻擊?

    。。。。。。。

    楊默抬起頭,看了看漸漸西垂的太陽,他開始焦躁起來。並不住的回頭觀察後方的情況。

    “怎麽李廣大人還沒領軍過來?”楊默自己問起自己來。他能不急嗎?眼看,就要天黑了,假如在日暮之前,李廣的主力,還沒趕到戰場,那他就隻有選擇立刻帶著自己的人馬,撤回歸化塞了。

    畢竟一入夜的話,他手下的撅張兵,就再也無法準確的阻擊敵人騎兵的攻擊線路,而剩餘的步兵,也將在黑夜中喪失部分戰力。

    那樣的話,隻要對方不是傻瓜,他們就一定會尋求在夜戰中解決自己所部的辦法。

    更何況,戰鬥了一個下午,士兵們都已經很疲勞了,他們迫切需要休整,這世界,不存在著鐵人,再精銳的軍隊,也需要有充沛的體力來滿足戰鬥的需要。

    “報!”一名偵騎出現在楊默的視線中,那個通訊的騎兵,在馬上,遠遠的喊著:“報!軍侯大人,李廣大人的大軍,已至歸化!”

    楊默聽了,原本低落的心,迅速重新振奮起來。

    他大笑著,舉起雙手,對他的士兵們鼓舞著說:“兄弟們,李廣大人的主力已到,我們現在,去把那些東胡人拖住!”

    聽了他的話,那些原本也已經非常疲憊的士兵,都立刻重新恢複了活力,整個軍陣,開始振作起來。

    援軍,就在後麵,他們所需要做的,就是拖住敵人的速度,並使之無法快速機動。

    然後,他們每一個人,都將分享到足夠的軍功!

    於是,在那些同樣疲憊不堪的烏延騎兵的眼裏,這片紅色的軍陣,再次開始露出它獰猙的爪牙,有秩序的朝著他們所在地方前進。

    假如,烏延人的指揮官,是一個熟悉步兵作戰的將領的話,那麽,他一定會選擇,立刻不惜一切代價,在正麵用人海戰術,擊潰這支疲憊的步兵,然後,利用騎兵快速機動的特點,迅速放棄那些搶來的東西,遠遁千裏之外。

    但遺憾的是,烏延人,並不清楚大漢步兵的戰鬥方式,他們並不知道,通常當漢軍步兵在夜幕之前發起攻擊的話,那便意味著。。。。對方的生力軍,就在附近!

    烏延王看了漢軍再次壓了過來,他搖了搖頭,他已經累了,他的部族也已經累了,烏延人,已經損失了幾百個健壯的成年男子,再也損失不起了!

    於是,他揮了揮手,開始命令自己的軍隊,掩護那些正在喘著粗氣,躺在地上的運輸者們,趕快推著車子繼續撤退。

    他就不相信了,那些漢國人,敢跟著他們拖到晚上嗎?更何況,走路的人,總比騎馬的人更辛苦,他就不相信了,這些漢國人在累了一個下午後,還有力氣,迎接他們晚上的攻擊嗎?

    但是,半個時辰之後,當一條粗大的紅線,從南方山巒上湧現出來時。

    他才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的非常離譜!

    特別是當一片龐大的紅色騎兵,出現在戰場時,他們開始絕望了。

    騎兵!是那個白癡說的,這些漢國人都是綿羊?綿羊怎麽可能擁有狼群的武裝?烏延人大罵著,他們心中,最後的防線,在瞬間土崩瓦解。

    然後,他們在各自部落的貴族的帶領下,連嚐試一下大漢國騎兵的作戰力量的勇氣都沒有,就開始紛紛的拋棄掉搶來的東西,漫山遍野的開始狂奔起來。

    他們用行動再次重演了,當年匈奴人僅僅用一萬騎兵,就完全的擊破了擁有兩萬多騎兵的東胡人主陣的曆史,再一次發揚了自己祖先優良的作戰傳統。

    李廣騎在戰馬上,看著遠處,陣型已經徹底渙散了的敵人,他的嘴角得意的上揚著。

    這一次,為了快速增援楊默,他把治剛城的一百輛戰車給拆了,再東湊西湊,湊足了六百騎兵。

    沒想到,這些騎兵剛一出現在戰場,就導致了敵人的崩潰,也用事實證實了,對方根本不是匈奴人。

    因為,匈奴人的紀律,比這些騎兵嚴格多了。

    “追!”李廣將手一壓,那些沒接受正規騎兵訓練,平常隻在家裏學過騎馬的年輕戰士,立刻興奮的撲向敵人。

    “楊瘋子!”艾敬騎著馬,跑到已經好象沒了力氣一般,躺在地上的楊默身邊:“好啊,你這家夥,這次竟然真的把這些騎兵拖住了!”

    “累死本丈夫了!”楊默將他身的鎧甲脫下來,隻見汗水沾滿了鎧甲的內側一麵,他的眼睛,看了看那些飛速的從他身邊跑過的新生力量,揚起眉毛說:“艾大人,下次再有這種事情,本丈夫再也不幹了,太累了!”

    “你會不幹?”艾敬笑嗬嗬的下馬說:“那你就不叫瘋子拉!”

    楊默看了看事實上已經崩潰了的烏延騎兵,現在,這場戰鬥已經與他無關了,抓鴨子這種事情,他實在沒耐心幹。

    “本丈夫懶得和你廢話!”他站起身來,走到軍陣中那些躺在擔架中的陣亡戰士,他把手蓋到一個年紀看上去還很輕的戰士身上:“這次,又有八十多個兄弟,陣亡!”

    “大風他娘的!”楊默罵道:“那些東胡人,開始就是一白癡,根本不知道規避我軍的撅張,更加不清楚我軍撅張兵的射程,所以,開始打的很順,但後來這些家夥不知道怎麽了,忽然聰明了些,居然懂得在遠處下馬,慢慢靠近,用大弓勁射的方法,本丈夫的兄弟,就這樣死了很多!”

    “本丈夫決定了!”楊默站起身來,對他的士兵說:“這次斬獲的首級,分一半給這些兄弟,記在他們的軍功上,也好讓他們的家人,有個依憑,大家說好不好!”

    他的士兵聽了,紛紛叫好,一個能為陣亡者著想的上官,是他們這些在邊地靠著刀頭添血過日子的士兵,大多數,都是低層出身,他們最擔心的就是自己戰死後,家人的問題。

    而楊默這樣做,等於就給了那些戰死者,一個不錯的交代,至少靠著封賞的軍爵和撫恤,他的家人和孩子,也可以憑此度過沒有壯男支撐的時間。

    艾敬聽了,亦不由得對楊默的看法有了些改變,這個平時大大咧咧的男人,竟然會有如此細膩的感情。

    艾敬低下頭,他從軍以來,一直就是在南軍服役,沒見過什麽生離死別,到了右北平,雖說是邊地,但有李廣的扶持,他並不用親自上前線殺敵。

    因而,他並隻能通過紙麵上的數據,來了解軍隊的陣亡名單。

    但楊默不同,這個雲中郡的漢子,從小就生活在邊地,他似乎是為殺戮而生的男人,或許,正是因為有太多的戰友和兄弟,相繼離開了他,才使得,變得像今天這樣,一遇到打仗,就像一頭發狂的野獸,當漠視了生死之後,性格,也就變得有些古怪了。

    於是,艾敬走到楊默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侯,請保重!”

    他說:“以前有得罪之處,還請軍侯見諒!”

    “唉!我最討厭你們這些從北軍下來的家夥了!”楊默笑著說:“大風他娘的,總是這麽娘娘腔,一點也不像個吃著行伍飯的丈夫!”

    “當兵吃飯的,那裏用得著繞這麽多彎彎腸子?”楊默隨手拉起一個弩兵,說:“他叫十三郎,窮人家的孩子,家裏沒個識字的,也就沒興那麽多彎彎道,就照著排行取的名,十三郎射弩,是一把好手,大風他娘的,他能用腰張開六石弩,射的弩那叫一個準,你問問他,他是願意聽本丈夫大風他,還是願意聽你們的斯文?”

    那個弩兵摸了摸頭,道:“俺還是喜歡軍侯罵人!”

    艾敬在這瞬間,忽然明白了自己與李廣的差距,李廣將軍,之所以能有今日的成就,不光光是因為他眼光的問題,更因為他無論走到那裏,總能放下身份,與士兵說粗話,罵娘,甚至討論女人。

    這便是名將與普通將領的差別,名將可以用自己特殊的人格魅力,使士兵都願意聽從命令,並願意為之死戰。

    而一般的將領,則隻知道用兵,而不知道自己的士兵,該怎麽鼓舞,怎麽讓他們從心底徹底的信服自己。

    而在戰場上,這細微的差別,就足以形成巨大的反差。

    所以,名將戰無不勝,士兵們皆願意跟隨其作戰,而尋常將領,卻隻能打打順風仗,遇到危險,便軍心渙散,一敗塗地!

    。。。。。。。。。

    黑夜中,阿熊跟著自己的族中兄弟,狂亂的奔跑著,他們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趕快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但是,在黑夜中,他們迷失了方向,天空又被烏雲遮住,沒了星星的指引,他們根本不清楚長城的所在。

    一路上,到處都是哭泣著的東胡人,那些女人與老人在黑夜中,哭著,喊著,叫著自己族人的名字,希冀可以得到救援。

    阿熊沒時間去管他們,他隻想回到草原,回到自己的帳篷。

    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奔馳過來,在黑夜中,那些騎兵打著火把,隊形整齊的出現在阿熊的前麵。

    阿熊很高興,他以為遇到了自己族人的主力,於是,他騎著馬,高興的衝上前去。

    “阿熊快閃!”朦朧中,阿熊聽到了自己夥伴的聲音,他睜大了眼睛,一看前麵的人,在火把下,那些身材高大的騎兵,穿著紅色的甲胄,頭上束著整齊的發形。

    “該死的,是漢國人!”阿熊嚇了一大跳,他想掉轉馬頭,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但是,幾聲死亡的呼嘯,劃破夜空,然後一股巨大的力量貫穿他的身體,將他從馬上掀翻。

    阿熊在落地之前,眼睛死死的看著黑漆漆的夜空:“漢國人,不都是綿羊嗎?綿羊怎麽可能殺死狼?”

    然後,他徹底的失去知覺。

    。。。。。

    追逐戰,進行了整整一個晚上,到第二天黎明才停止。

    整個長城附近,到處撒滿了遺棄的物資,烏延人,放棄大部分搶到的東西,借著長城的缺口,逃逸了出去。

    當烏延王在草原上聚攏了自己的族人時,他一點人數,身體立刻涼了下來。

    此次出征,他帶了近四千壯年騎兵,八千多匹戰馬以及五千人的後勤運輸兵。但是,現在,在他麵前的隻有麵容憔悴,神色慌張的六千多人,至於戰馬,隻剩下了不到四千匹!

    其中,戰兵不過兩千多,烏延族竟在一天之內,損失了一半以上的作戰力量,戰馬的損失,更成了一個毀滅性的打擊。

    至少在十年內,烏延族,不可能走出這次戰敗的陰影了!甚至還有可能在草原上消失!

    “漢國!漢國!”烏延王看著長城,他的眼淚嘩嘩的流了下來,他明白,這次回到族中後,自己的烏延王的日子就到頭了。

    “永遠不要再輕視漢國人!”烏延王對他的族人說:“我們再也不要來這裏了!”

    。。。。。。。。

    注:軍侯,既曲的指揮官,西漢軍製,戰兵建製以部曲隊仕伍編製,軍侯的官職為比六百石,轄下兩個屯,每個屯一般擁有十個隊,滿編五百人。

    撅張,既弩兵的西漢官方稱呼。

    ps:預定六月月票,這幾天,我會盡量攢點稿子,但不會很多,因為我天生就不能存太多,一存稿子,就沒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