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太監了的群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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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不能跑馬,隻能繞城而過。

    李清一行人本就是從西門過來的,現在還要趕到西門去。

    按說也不用如此著急的,在宏毅寺約鬥的,一般是拳腳來往的多,持械的少,真弄出人命案來,還是比較罕見的,不過人都是關心則亂,連劉叔平時這般老陳持重的都揚鞭催馬,也難怪這一行人行色匆匆了。

    路上還是咬牙切齒著呢,可到了宏毅寺,這幾個人都傻了眼;上過戰場的,可不是被眼前的景致嚇住了,出去了半年,沒想到眼前是這般勝景。

    其實打架的人也不多,就那麽五、六十個,沒法子,以前咱汴梁人約人開片講狠,通常是兩個人有了口角或是結了怨,約著上宏毅寺來用肢體語言再交流下,不過一般都是單挑的多,就是有同伴隨行,多半也是幫個人場而已。

    可自從有那麽個騷人為爭妹妹和人在宏毅寺群毆,本是個不體麵的事情,可被人三傳兩傳的,居然修成了正果,加上最後與妹妹花好月圓了,諸般事跡在瓦肆裏宣揚,如今還變成讓人津津樂道的風流章,所以,咱汴京城裏,目前就流行群毆。

    榜樣的力量是偉大的,這騷人自從打了一架,說是此後便青雲直上登上了汴京風流榜的首位,這沒上榜的自然就要多多努力了;以前才子們博美人青睞通常是在豐樂樓會文,拽上幾句詩詞,沒準就有妹妹芳心暗許;如今不行了,要想人家待見你,得,先為妹妹在宏毅寺跟人家打一架再說。好妹妹自然要有幾個人爭爭才體現出好來啊。

    自然界裏。動物們爭奪交配權,往往都是雄性們要撕打一番決個高下,這人類雖然會用衣服遮遮羞了,本質上也還是動物的一種,所以搶妹妹用武力解決,實際上算是一種回歸自然,儼然頗有古風的。

    而且是群毆,自然就人多,並且看客就更多了,這人一多要求也多。生意人的頭腦總是敏感的,所以很多攤販都過來湊熱鬧。附近幾個村莊的人,幹脆把集市也定在宏毅寺片場旁邊了,三日一集、五日一會;有兩個酒樓正在寺邊勢高一點方施工,顯示出咱大宋人對商機的前瞻力。

    本來老有人在廟前開片,這和尚原有些不樂意的,菩薩麵前你來我往、伸胳膊動腿的,顯得也不尊重不是?可人一多起來。香火也旺啊,這香火旺了和尚們也不太介意了,咱佛教開明的,有容乃大。相反是心裏暗暗喜歡,要是那天和尚們打開山門,而外麵居然沒有群毆,少不得要鬱悶一天的,敲木魚都有些乏力。

    現在出現在李清他們麵前的,是這樣一副勝景。

    站在四周圍觀叫好的,大約有四、五千之眾,有較好的有喝倒彩的,右手邊的高坡上,起房子師傅旁若無人的騎在棚架上架木梁;左邊不遠處是一個集市,賣菜買布的,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即便裏麵打得再精彩,人家該做生意的照樣做生意。

    而被人群圍在裏麵的,就是k的雙方陣容,人數很平均,慕容一禎帶著延州過來的十幾個兵丁,被人群圍在當中,現在他們正圍城一個小圈,互相背靠背的勉勵支持,隻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

    邊上趾高氣揚又氣急敗壞指揮著四、五十個人上前圍攻,是讓李清乍一見啼笑皆非的王顯德王少將軍,敢情和慕容一禎打架的原來是他!也難怪,按照小將軍一天兩架的頻率,在汴京街頭混,要都沒和王小將軍練過,那簡直就不該站在大街上。

    劉叔也和李清一樣先愣住了,他心裏也一樣把延州同場廝殺的那些個兵丁當兄弟看待,聽說被人打了,也是憋一肚子氣想來發發威,可到這一看,原來對方是自己的家主,這可就犯難了,而且那在裏麵叫的最凶的,赫然還是自己的小兒子。

    劉叔和孫五對望一眼,臉上有些發燒,然後都把眼睛看著李清,楊家兄弟本是躍躍欲試的想動手,一看***裏麵,差點沒笑出聲來,王小將軍的威名那是極大的,怎麽會不認識?隻有玄妙有些納悶,不是說自己的兄弟被人打麽?怎麽到了兒,這些人都扭捏起來了?莫不是怕對方人多不成?

    雖然是被人圍攻,雙方都是空手,而且慕容一禎帶著人背靠背聚集在一起,場麵不好看但是也沒太大的危險,李清騎在馬上也是苦笑不得,一行人擠進人群,李清下了馬,將韁繩交給安小哥的時候,安小哥已經笑得要蹲到上去了。

    李清他們一靠近,慕容一禎帶的延州兵士可看見李清他們,不用想,肯定是來幫自己的,一時間勇氣倍增,發一聲喊,也不再招架躲閃,個個都是對著圍攻的人撲了上去,那些圍攻的人可沒料到這一出,冷不提防下,被打倒好幾個。

    那些邊上看熱鬧的本來以為這場群架局勢已明了,這邊人少,也沒什麽還手之力,沒多大看頭了,可突然又來了那麽幾人,然後被圍攻的人一下子吃了春藥一般發起威來,看來是又有幫手到了,這場架還有的看,自然要給人家鼓鼓勁的。

    “好!上啊,打!往死揍!”

    上千人的喝彩還把李清給嚇了一跳,咱這汴京什麽時候開鬥獸場了?

    王德顯現在可是氣急敗壞了,媽的,不給你們點顏色看看,還真不知道汴京城裏誰是老大的,已經留了手,荷,你們倒來勁了啊,王德顯大叫一聲:“上,把這些兔崽子都給摁倒了,小爺今天要讓他們啃啃汴京的泥,給他們長長見識。”

    說完一擼袖子就要往上衝,突然袖子被人給扯住,群毆啊。拉扯自己的肯定就是對手了,王德顯想也不想,擰腰側身,右手一甩袖,將那人的手甩開,左手一拳跟著就過去了,這拳到一半才看清扯自己的是誰時,收手都已經來不及了,隻是最後收住了點力,沒把這一拳砸實。

    可就這麽不怎麽結識的一拳,正中那人臉上。那人哎喲一聲便給打飛出去了,王少將軍緊跟上二步,一探身,把上那人扯起來。

    邊上看熱鬧大叫道:“來的是幫手啊,打起來了,操,這人怎麽這麽沒用,一拳就打趴下了,哎。邊上那幾個別看著啊,上啊,揍這球囊的。”

    隻聽王德顯扯著那人大叫道:“該死的,怎麽是你啊。回來也不叫人送個信來!”

    被打趴的那人當然就是李清了,剛才那拳來的太快。李清隻來得及一側頭,那一拳便砸在他的右臉上了,他哪防備王德顯會打他啊。其實李清邊上也有兩人的,劉叔跑人群中扯架加拽自己兒子去了,楊家兄弟也是在勸架,左邊的孫五哪敢去招架自己的家主,而右邊玄妙還沒整明白情況,心說就是要動手你拽人家袖子幹嗎?人家又沒防備,還是背對著你,你要打照他後腦勺一拳不就完了,就是踹屁股也成啊。

    反正這兩人就眼看著李清被打趴在。

    得,今天這一拳算是白挨了,都沒方找場子去;李清起來活動活動腮幫子,還好,就是感覺牙有些鬆動,強忍住痛,擠出個笑臉對王德顯說道:“都是自家兄弟,少將軍還是快叫人收手。”

    王德顯回頭一看,可不麽,見來的幾個人都在拉架呢,對方那邊也有人在勸,聽李清又說是自家兄弟,莫不是李三郎認識的?隻是這架還沒打完呢!

    看來沒打完也是不能再打了,不都把李三郎打翻了麽?王德顯悻悻的叫住自己帶來的人;本來那些延州兵士見李清被打倒,還發了狠要衝過來救人呢,幸好楊家兄弟趕上前,告訴他們,“沒事,鬧著玩呢,他們是熟人了,那王公子打招呼從來都這個樣子的。”

    一會這打架的不打了,看熱鬧的可不幹了,這算那一出!打了個半截就不打了?這人品也不太好了,這有人做文章寫了半截就不幹活了,打架也能這樣?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太監?

    還好,大宋人還是很文明,罵得聲音很大,可沒人扔西紅柿和雞蛋,對了,這年頭好像還沒有西紅柿,隻是有人把啃了一半的饃砸了過來,也沒事,是砸在王德顯屁股上。

    這人不管幹什麽事情,可都不能犯眾怒,被千夫所指能橫眉冷對的,怕也隻有後世魯迅那樣牛人了,一幹打架的別看剛才都是生龍活虎,可隻貢獻了一場下麵沒有了的群毆,心裏也都很慚愧,所以不管圍觀人群怎麽謾罵,都是灰溜溜的撤出來了,沒有人象後世中國球員一樣,踢球不行找觀眾打架倒在行得很!

    據說久別重逢,很是應該親熱一番的,隻是這個重逢場麵很有些尷尬,雖然架是扯開了,兩邊裏很多人還是冷樣相對著的,也是,剛才還是你來我往的拳腳相加,此時要馬上稱兄道弟起來確實有些難。

    李清渾沒把剛才挨的一拳放在心上,笑著對王德顯說:“清也是剛剛到家,因聞說慕容兄弟與人約鬥,便匆忙趕來,沒承想是與少將軍起了誤會,這不打不相識,莫若同去莊上喝杯水酒可好?”

    也別怪李清在笑,王小將軍現在的儀態確實不怎麽樣,發髻全亂了,披散在頭上,眼睛也青了一塊,衣裳也扯破了,估計這次以多欺少居然沒占多大的便宜,王德顯心裏也很是羞愧,抱拳對李清說道:“三郎遠行歸來,本當為李兄接風,奈何尚有事在身,且今日之事,是兄弟魯莽了,明日必登門謝罪,就此別過了。”

    沒辦法,其實李清心裏真是想邀王德顯一塊坐坐的,畢竟離開大半年了,好些事情要問問,隻是人家這會子想必心裏也不痛快,隻好明天再說了。

    與王德顯作別,劉叔和孫五也過來向李清他們道別。說是明天隨少公子一塊過莊來敘話。楊家兄弟也過來道別,都是離家久了的,這又是到了家門了,李清也不好勉強他們一起家去喝杯酒,看著他們遠去,李清心裏怪不是滋味的。

    相處日久,從陌生到熟悉最後情趣相投,加上又同在天宇山與黨項人一戰,這感情早就深了。李清也是把他們當作自己朋友來看的,如今突然要分開,李清才醒悟到,他們本來就是人家的人。

    心裏暗暗歎了口氣,轉頭來看慕容一禎,奇怪了,居然頭發也是亂得很,莫非李清一走大半年,汴京時興起扯頭發神功了?可惜,錯過一個引導時尚潮流的機會了。

    挨個看看傷勢,還好,都皮肉傷,雖說青一塊紫一塊的看著嚇人,其實都是小問題,也甭廢話了。回莊再說,有幾個兵丁還畏縮的不敢來,李清笑道:“無需介意的,都是自家兄弟,今後雲水莊就是你們的家。”

    回到莊裏,若英還守在門前等候著呢,看見李清的臉上也是青淤一塊,想起當初李清與陳大才子在宏毅寺k回來,也是這般模樣,心裏是又心疼又好笑,隻是現在人多,心疼要隻能藏在心裏了。

    這點傷李清沒放在心上,況且本就是不怎麽疼,他一進莊門就在東張西望了,園子比走的時候怕不大了一倍多?三層的小樓已經起好了一座,另外的一座工程也快接近尾聲,內院的牆也早就扒倒重起了,如今這垂花門可是氣派的很了。

    李清在這東張西望呢,邊上的張管家可就得意的很了,也不管邊上有外人在場的,掰著手指頭又給李清做起工作匯報來了,新買良田多少,莊園又擴大多少,新起房屋多少,他每數一項李清心裏就緊一下,弄了這麽多,怕是沒剩下多少錢了,我的管家大爺啊,你不知道那一千匹馬錢我還沒付麽?

    可老張頭現在很神氣,一付勞苦功高的樣子,他不知道李清心裏已經踢了他多少腳了。

    不過房子多也有房子多的好處,這好處就是住的人也可以多。

    安置十來個兵丁,就根本不在話下,如今李清是成了家人,所以垂花門內,除了府裏的雜役還有那個教習柳七外,別的男人可是不能隨便進去的,所以慕容一禎他們都是安排在外麵廂房裏梳洗裝扮。

    一提起柳七,李清才想起自己莊上還住了這麽一個人呢,忙問柳七去哪了?一旁若英笑道:“柳公子去了集慶軍,怕也要數月方回呢。”

    集慶軍?這是什麽方?柳七去那裏做什麽?

    張管家忙告訴李清,這集慶軍也是名,可不在邊境,大約就在安徽一帶,柳七走的時候也交代了的,他是受範仲淹所邀,過去玩玩,過幾個月就回來。

    原來範仲淹在李清去了延州之後,居然登門拜訪李清,無奈李清不在,便是柳七出來應酬,上次晏殊的酒宴上兩人也是匆匆一會,並未有機會深談,如今一見之下,竟是相得的很,很快便去經常來往了,許是柳七與範仲淹交往感覺不錯,所以將莊裏的事情安排了下,便起程去人家那了。

    這個好,李清心裏也未柳七高興,範仲淹不僅是一代名臣,名聲既好,好像後來官做的也不小,有了範仲淹這樣的人幫忙,這柳七的仕途怕是不會這麽坎坷了罷。

    這就是李清在一廂情願了,範仲淹後麵為高權重不假,可柳七能不能做官,他說了也不算,況且曆史上範仲淹本來就與柳七交厚,李元昊建立西夏之後,範仲淹調去延州禦邊就曾邀柳七至軍中,柳七還填了首詞最後成了軍歌,最後範仲淹回了京城為相,又親自推行了慶曆新政,可柳七始終還是沒混到什麽官。

    進了垂花門,連李清與若英的居室,早就翻修一新,弄得李清連一點親切感都找不到,匆匆沐浴梳洗完,李清便趕到正廳,雖然延州的那些兵卒們位微賤,可總能算是他李清可以放心的人,剛才劉叔他們的辭去,給李清心裏很大的震撼,此次去延州,幸好有劉叔他們隨行,否則僅靠他和安小哥兩人,又能做成什麽事情?怕是小若風都還在黨項人哪裏為奴受苦的。

    來了這大宋,李清第一次感到自己人單勢孤了。

    來到這正廳,讓他眼前一亮的,卻是玄妙這道人,原來那身邋遢打扮不過是障眼法而已,此刻玄妙一身嶄新的青色道袍,頭頂朝天冠,手上也是持著一柄拂塵,顯得豐神俊朗,乍一看上去,還真有幾分仙資道骨。

    那玄妙見李清入廳,起身一個稽首,微笑說道:“天尊無量,鍾南山青牛觀玄妙,見過李施主。”

    李清那個圍著玄妙轉了圈,也是大笑道:“還是這樣的好,道長氣宇非凡,隱然神仙中人,這汴京之中,那身邋遢打扮,還是少用些的好。”

    玄妙也笑道:“信言不美,美言不信,世人皆以衣冠取人,故反其道而行子,徒相戲耳,公子眼裏,視衣冠如無物,奈何複衣冠為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