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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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臨大敵的感覺。
心裏有些發虛。
逃不逃?
雖然兩腳不丁不八的站著,可重心已經悄悄的移到右腳上了,待會一見情形不對,立刻後退,估計隻要躲過第一擊,慕容一禎就能上前解圍了。
李清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勉強了,在延州麵對黨項騎兵那種腿軟的感覺又回來了,隻是那時候心裏怕是怕,還能生出些要死鳥朝天的豪氣,現在自己雖然是一大幫人在的,可李清還是很想轉身逃,盡管麵對的隻不過一個算不上是敵人的劉胖。
而且還是鼻青臉腫的劉胖。
嚴格的說來,被幾十個人圍著群毆,劉胖受的傷根本就算不上嚴重,他脂肪本就多,屁股上多挨幾腳也沒事,隻是那些學子下手不算重,卻歹毒的很,這招呼基本全集中在臉上了,好端端的一張圓臉現在是不規則多邊形,要讓劉胖自己照鏡子,肯定覺得狼狽,可對麵的李清卻是覺得很猙獰。
從來沒想過麵對劉胖會有這樣的感覺,主要是剛才人家單槍匹馬殺入人群的氣勢很有些震撼,現在劉胖站他麵前小眼睛腫得又不知道看沒看他,還不出聲,李清心裏直打小鼓,要不太子在後麵,李清現在已經要退到桌子後麵去了。
正這時劉胖肩膀一晃,看架勢要撲過來,李清右腳一發力,身向左轉,準備閃開這一撲再逃到桌子後麵去,可才退了一步,卻不知太子什麽時候站他身後了,再要往前衝非把太子撞倒不可,李清急忙收住腳步,隻覺耳邊風聲響起,李清避無可避,隻能一側頭閉上了眼。
“嗷!”劉胖抱著李清還吼上了,可不是哭。人家激動啊,果然李三郎是好兄弟,這不危難時候來救我了啊!
臉上並沒有挨上預料中的一拳,還聽劉胖抱著他嚎上了,李清一身冷汗就下來,慚愧,這才想起雖然自己很不夠義氣,可是劉胖並不知道他李清早躲在樓上看熱鬧呢。眼見著那些幫手都是才趕過來的樣子,劉胖以為李清是來遲了呢。
乖,不嚎了啊,這架也打完了,喊得這麽大聲嚇壞小孩子不好,再說劉兄,放手好不?人家看見了像什麽樣啊。
陳全和慕容一禎上得樓來也識趣的很,並不上前對太子行禮,倒是李清渾不在意,招手叫他們倆過來。認識認識。一個是親隨,一個是親軍,說起來大家都是一家人。何不一起坐下喝杯酒樂和樂和?再說錢也花了,不吃可就浪費的很了。
瞧人家相互介紹互道久仰熱鬧的很,特別是劉胖,適才的舉動很受那些侍衛班直們看重,幾句話一捧,依稀便有些得意起來,確實隻能說是依稀,嘴腫得那麽高可不好咧嘴笑。
李清也很想過去湊湊熱鬧,不過他得陪太子,雖然是微服出來。不想聲張的,可既然包下一層樓,這規矩還是要講的,沒人敢到太子這桌前來湊熱鬧。
既然李清說了喝酒樂和,慕容一禎下去安排了警戒護衛,便把指揮裏數上得的小官兒全叫了上來,不過吩咐道:喝酒吃肉可以,不準大聲喧嘩,不準到處亂串。
可畢竟都是軍中的漢子。喝著喝著這豪氣慢慢的就露了出來,特別是那些延州跟過來的兄弟,雖然上官說了不準喧嘩,瞧那架勢以為李公子肯定是陪什麽權貴家公子呢,沒想到是太子,一般老百姓的印象裏,這太子就跟皇上差不多,一見就得跪下的,瞧李清和太子言笑晏晏的,反正李公子也素來不怎麽講規矩,而且不少人和劉胖也熟,都是紛紛出聲打趣起來。
太子的確沒介意,相反開心得很,平時跟在他身邊的人都是一本正經,哪有這樣市井俚語、喝怒笑罵來的有趣,瞧瞧這個,瞅瞅那個,眼裏全是笑意。
“李三郎,這些人便是和你一起在延州殺敵的好漢麽?”太子輕聲問道。
李清一笑,“不錯,太子,瞧那個說話手亂舞的,他叫土根,原是廂兵裏的弓箭手,可射殺了不少敵兵的,那邊那個身材高點,叫慕容一禎,原是個罪因,所以臉上刻了字,他的身手可了不得,現今可因功升了指揮。”
太子抿嘴一笑:“我知道他,便是他殺入重圍救了若英小娘子的。”
李清一愣,你知道?你怎麽知道的?
太子一笑不答。
不用說,肯定是市井那些評也傳到人家耳朵裏了,想起那說的把自己說得天花亂墜的,李清這臉就有些發燒,丈二的身高,柳七你也太會胡扯了,有那麽高的人麽,你當是旗杆啊。
“三郎,為何有紛爭不可講理呢?因何要到這宏毅寺來拳腳相加,若是粗鄙漢子倒也罷了,隻是今兒瞧著的都是讀人。”見李清在那也不出聲的,太子問道。
講理?這理也要講得通才行啊?
“俱言聖人之言,如何便講不通?”太子不解道。
聖人之言?就是聖人之言,自相矛盾的地方也多啊,不過李清還是不太敢在太子麵前說些攻擊聖人的話來,隻是笑道:“若是旁人不與你講道理如何?”
看來還沒有人和太子不講道理,所以太子有些發暈,嘟囔道:“為何不講道理,人豈能不講道理!若是不講道理,不理他便是,奈何一定要相打。”
瞧著小家夥一臉的鬱悶,李清使勁忍著笑,那些師傅們也太迂腐了,不知道這世上不講道理的人比講道理的人要多得多麽?李清反來了興致了,笑嘻嘻的說道:“要是我就是不講道理,還偏要欺負你你又如何。”
“為何你要欺負我?”太子反問道。
打個比方行不?假如我就是個不講道理的人呢?
“我和你講道理。”太子不假思索的說道。
“可我就不講道理!”
“那我便將道理與你說通,說明白了,你便也講道理了。”太子堅持道。
不行,這樣說下去要變成繞口令了,李清想了想,才慢慢說道:
“譬如,那夜合歡太子喜愛的,若是有人要來搶怎麽辦?”
“我便分他一些。”太子歪著腦袋答道。
“若是那人全要搶去呢?”李清追問道。
“我要和他講道理,做人不可貪心甚過的。”太子有些氣憤了。
“可他就是不講道理。一定要全部拿走呢?”李清故意問道。
太子想了想,“那便給了他就是,我再問你要。”
靠,你做冤大頭也別拉上我墊背啊,沒法子,誰叫人家是太子呢,他的印像中最多就是他的父皇母後會不同意給他什麽東西,別人哪敢啊?不行。李清覺得要好好說說,不能讓這將來的皇上腦子這麽秀逗的,他正在那想怎麽開口呢,太子卻歪著頭笑道:“三郎,我也知道的,這便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師傅教過的。”
慚愧,這李清老想著跟聖人過不去呢,其實很多道理,聖人都講過的。李清笑道:“既如此。那你且如何應對?譬如我現在便來欺負你,你如何是好?”
“你不會欺負我的,且我亦打你不過。隻能和你講道理。”太子答道。
說的對,知道進退取舍才是聰明,李清很讚賞,笑道:“很是,目前且要隱忍,待到日後太子成年,身強體壯再來收拾我不遲。”
小太子也笑道:“若到那時,你便不會欺負我了,我們便可講道理。”
娘的,這道理很好吃麽?老是忘不了的。什麽狗屁啊,那時候你該揍回我才對,李清氣道:“若是屆時我打你不過,卻是依舊要欺負你怎辦。”
太子歪著腦袋想了半天,依舊笑嘻嘻的說道:“我依舊和你講道理。”
李清氣得哈哈大笑起來,行了,我認輸,沒錯的,到時候老子打不過你。怕也是傷害不了你,隻是你這講道理卻要把老子講的非上吊不可。
李清這一笑聲音大了些,其他人聽了都望將過來,土根舉起酒杯對李清遙遙一敬,李清也是端杯還禮,邊上的太子也是有樣學樣的舉起杯。
“三郎,你與這些好漢在延州打黨項人,黨項人是蠻夷,蠻夷卻是不可與之講道理的。”見李清悶頭喝酒,小人兒還出聲安慰起來。
李清有些苦笑,你那都些什麽師傅啊,這天下不講道理的就隻有蠻夷麽?算了,不討論了,日子長著呢,以後慢慢說。
可太子興致到上來了,“在延州之時,你與那慕容一禎可是步軍麽?師傅說了,蠻夷之人全是騎馬的,卻不是你等對手。”
當然啊,你師傅沒告訴你麽?咱還就靠講道理把他們全講趴下的!
“高國公告訴我了,言及我到三郎莊上之日,便是步騎對陣之時,回宮後我便與母後說說,明日便來。”太子說道。
明日?笑話了,別說莊裏的樓閣都沒修好,你個太子正式出行能說來就來麽?再說皇後也肯定不答應的,李清沒往心裏去,隨口問道:“那太子卻是認為誰將得勝?”
太子毫不猶豫地答道:“三郎在延州以五百之眾,盡殲一千敵騎,師傅說了,我華夏乃是正朔,豈是蠻夷可敵的,因此步軍必勝。”
好個道理啊,看來改天要約你的那些師傅到宏毅寺來好好說說才行。太子,這天色已晚,該是要回宮去了,惹得皇後娘娘著急可不是玩的。
太子原本還有些扭捏著不願意呢,一提皇後娘娘便老實了,李清心裏暗笑,倒是誰怕皇後娘娘一些?
送太子回宮倒是不要李清操心了,隻是李清還找侍衛們套了好一陣近乎,說來說去中心思想就一個,第一,不要有下次了,第二,如果有下次,記得早通知一聲,他李清肯定堵在城門口那。
接下來的幾天,李清倒忙活開了,教跳舞勤了些不僅因為答應了高公爺,他還想著正好趁著太子過來時,叫小丫頭們表演下,擴大擴大影響力,收了人家那麽多禮,讓李清挨家挨戶的回拜李清可沒這個心思,再說,這收了的禮不就得還回去?還是讓小丫頭們教跳舞還人情。
園子裏的工程現在也是李清關心的問題了。沒事帶著安小哥四下走走,雖然這歸屬問題有些撓心,不過還是算了,率土之濱,莫非王土,反正這大宋天下都是他們的,咱這水雲莊哪能例外,再說太子也就來玩玩。常住著的還是他李清呢,還是先熟悉熟悉環境的好,省的到時候自己在裏麵迷了路,丟人就丟大了。
這迷路一說還真不是亂說的,如今園子的樓閣已經初見規模,管事的宦官也說了,今年天氣好,少雨,早則半月,遲則一月。工程肯定就完。還請他李清在太子麵前多美言幾句的,隻要太子玩的高興,這辛苦可就沒白費。
安小哥跟在李清後頭有些奇怪的。咱李公子不是一直對這些工程不滿意麽,怎麽現在反而關心起來?看來李公子總算轉過彎來了,給皇家辦事可是一種榮耀,還別說是皇家討錢給你修,公子可不知道罷,張管家現在人前可是自稱老夫的了。
李清聽了也是大笑,這張管家什麽都好,就是這名聲上有些看不開,安小哥,平日裏你也多幫張管家分分憂才是。如今園子大了,要照應的地方也多,張管家雖說現在還康健的,可年紀一上來,累著了老人家不好。
兩人正轉悠著呢,看見若英和晴兒帶著狗兒從個小亭裏追追打打的過來,安小哥忙叫住晴兒,喝道:“快帶狗兒家去,這可是太子日後遊玩的地方。怎隨你們在此胡鬧?”
李清忙止住安小哥,隨他們玩去,蹲下身和藹的對若風說道:“若風可要小心照應著點,你是做哥哥的,仔細磕碰著狗兒。”
若風點頭答應,一會便帶兩姐弟跑個沒影了。
要不是與太子說了一番講不講道理的,李清怕還真沒興致管這園子,同是十歲左右的小孩,若風和小太子就截然是兩個模樣,小太子溫文而雅,人長得也是粉雕玉琢,小大人般的說話更是讓人喜愛,讓你不由自主就想親近,從心理上來講,李清還真願意把太子當個弟弟看。
而若風就不一樣,雖然同樣斯文秀氣,而且還是若英的親弟弟,可李清怎麽都親近不起來,現在若風也不像以前那樣拒人千裏,在李清心裏,就沒把若風當個小孩看,平時和他說話的時候,也是客氣得很。
要真論起來,李清心裏其實對若風是一種尊敬,即便若風時不時也露出很多童趣,可李清還是沒法把他看成是一個普通小孩,因為他都不敢去想象一個幾歲的小孩,在異鄉獨自麵對父親的屍骨,需要一種什麽樣的堅強!
何況他還被黨項人抓去做奴隸?
轉悠幾天果然是有用的,因為沒過多久雷允恭便上門來了,依舊奉娘娘的口諭過來看看莊子裏的工程進行的如何了,那太子在娘娘麵前吵著要過來呢。
李清現在也知道雷允恭是皇後跟前最吃香的紅人,何況人家還兼著山陵使的差使,那可是給皇上造陵墓的,這園子很多上好材料都是這雷公公給整來了,所以不但親自帶著雷允恭在園內察看,還置下酒宴,並請雷允恭瞧瞧小姑娘的舞跳得如何。
雷允恭一瞧便笑了,“李公子,我說丁相家的歌舞如何便新奇了起來,必是你讓人教了他的。”
李清也笑道:“雷大人要是喜歡,我便也叫人上門教授如何?”
雷允恭擺擺手笑道:“我等如何敢與李公子一較風流的,消受不起,消受不起,不過。”雷允恭端著酒杯微一沉吟,“倒有一事,還要李公子成全才好。”
李清忙拱手說道:“雷大人旦說無妨,清自當遵命的。”
雷允恭壓低了聲道:“樓宇一成,既為太子駐蹕之所,必備庭掃之人,李公子府上卻是人丁稀少,雷某倒是有些親眷,想來李公子莊上尋個營生,日用倒不必公子耗費,宮內自有供給,不知李公子願成全否?”
李清一愣,這樓閣說了是給太子準備的,自然就是宮裏的財產了,你派什麽人看管還需要我同意麽?你直接叫來不就完了。
雷允恭心裏一笑,這李清還真是個不通事務的,宮裏派人?就這修樓閣還是假借名義呢,幸好是由內府出錢,上得是修山陵的帳,否則一幫禦史們要是知道了,還不把天吵翻去?你李三郎在那班禦史眼裏可算是離經叛道的很了,可就因為離經叛道,不然娘娘還不會同意太子上這來呢。
隻是這些話也不好和李清明說,隻能告訴李清,這樓閣修完了就歸你李清了,宮裏當然不好派人來看管,再說咱大宋律,除了公主王爺府上,誰家敢用宦官?這可是違製的事情。
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李清也不好不答應的,沒聽說人家工錢都是宮裏出麽,這個順水人情要都不答應,可真是要翻臉了的。
來就來,反正咱府裏已經有石小公爺的人了,多了你雷公公的也沒什麽,管他呢,隻要你敢送,咱就敢要,最多把臥室多砌幾道牆,省得啥動靜都讓你們聽了去。
說什麽不整動靜出來行不!笨了,這要不整出動靜來,能顯得咱李三郎威猛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