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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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說狗兒歡呼雀躍,連李清也是高興的很,若英就更加了跟在李清身後,悄悄的捏了一下李清的手,不消說,自是想起那個萬盞天燈交相輝映的夜晚,今兒的水雲莊不也是群星閃爍麽。
當然,飛在空中的天燈並不太多,隻那麽幾十盞,可園裏的燈籠數量就海了去了,李清也有些驚異,水雲莊什麽時候有這麽多燈籠麽,這一晚上得燒多少支蠟燭啊。
不當家的人,不用操心柴米貴,李清的心疼隻不過應個景,反正現在連安小哥都比他清楚水雲莊的家底,加上劉叔和張管家都是一心籌利,還真輪不到李清發愁。
今日夜宴的場麵也不小,要是分個正廳旁席的,也顯不出個熱鬧勁來,所以席麵全擺在園子裏,背後是太子駐蹕的小樓,旁臨青翠欲滴的蓮池,彩燈高懸,彰顯豪奢氣派,清風徐來,留取香馥氛圍;李清行在此間,心裏也有些許得意,那《韓熙載夜宴圖》中盛景,怕也不過如此罷。
五、六十張桌子對樓圍成個半弧行,當間空著五丈方圓的空地,現在女多男少,也不好把眾公子的席位都排到後麵去,畢竟除了主次也得要個尊卑,兩相一較,倒是一幹姑娘們的席位把公子哥的圍在中間了。
主賓是女客,加上若英又是主婦的身份,她今晚的打扮可算是盛妝出場,雖因李清不是官身,無法著深衣,可一襲及地的大紅長裙,嬌小的身姿也顯得修長了許多,裙裾閃動間,隱約露出裏麵鵝黃的輕衣,襯得更是玉顏勝花,風情無限。
李清自己則是一身雪白的文士裝,頭上束著發冠。自打頭發長長之後他就不愛戴帽子,那玩意戴上後怎麽看怎麽像呆頭鵝,還是武將的束發冠好看,記得戲台上的呂布就是這個扮相的,人中呂布、馬中赤免,咱李清雖然不是很帥的鍋鍋,至少是個騷包人,在眾家妹妹麵前露臉的機會豈可不大大的顯擺一回。當然,要是再配上副墨鏡就更拽了,周星弛就愛這麽幹的。
先是領著若英在一眾公子席前經過,收取無數羨慕的目光,然後殷勤的將若英送到主賓席上,再承受眾妹妹的感慨萬般,回自己席位的路上,李清很有股一步三搖邁螃蟹步的衝動。
還沒在自己的位置坐穩,李清甩個腦袋四下張望,宋家兄弟雖是今科的“雙狀元”。在一幫公侯麵前還是短了身份。遠遠的坐在一邊,倒是劉胖坐在宋祁邊上衝李清使勁的揮手,隻是椅子邊上還搭了根拐杖。人多的很,李清也隻能遠遠一笑,這劉胖莫非不是詐傷?
“德顯,一日不見……哦,不對,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今日之賽,方顯將門本色了。”李清一轉頭便瞧見王德顯一副誌得意滿的樣子,笑嘻嘻的說道。
王德顯咧著個嘴樂得還沒說話呢,高小公爺一旁喝道:“怪道今日德顯如此滑溜,原是三郎在後麵作祟不成?如此卻放你不過。”李清大叫道:“冤枉,這可是王小將軍自行想出的招,不幹李清事的。”
石小公爺在邊上不忿的說道:“如何不幹你事,你還是仲裁,便如德顯一般跑得無影無蹤,分明是兩人串通好了地,高世兄可不要輕易放過他。”這邊正鬧著呢,隻見小樓的二層上二盞彩燈亮起。燈下閃出謝大娘那張精致嫵媚的臉龐,隻見謝大娘衝著樓下行了萬福,脆聲說道:“今日得見諸位公子施展技藝,眾姐妹蒙青眼有加,逢此勝會,驚羨之餘,亦有向慕之心,特將一件隨身玩物奉上,還請勿嫌粗鄙,一則為諸君品評高下,二則以慰姐妹顧盼之情。”
還有東西送?李清的心都吊了起來,他隻是突發奇想,記得後世籃球、足球比賽後都要評什麽最佳球員的,姑娘平日價都是被別人評頭論足,何不這次也來做個評價人?所以之前將這想法一和謝大娘說,連雲三娘都在邊上叫好,拉著蟲娘、若英她們就去商議了,還不讓李清參與,要不是宋家兩兄弟來了,李清沒事隻能蹲在垂花門前和楊二磨牙呢。
李清都不明白怎麽回事情,其他這些公子哥給是雲山霧罩,石小公爺探詢的看著李清,李清兩手一攤,問我?我還想知道呢,這幫丫頭們也不告訴我啊。
一群爺們在這大眼瞪小眼的左顧右盼,周圍坐的姑娘們倒是忽的神情各異了,有的三三兩兩埋頭議論,有的顧盼之下指指點點,更有的突然垂頭暈紅了臉,也不知這些小妮子們都在想些什麽旖旎風光了。
公子哥兒都是高門出身的多,亦有不少人也是慣入風月場所的,本來置身於鶯鶯燕燕之中並不曾拘束,忽而被人評頭論足起來,神情都有些扭捏,連王德顯都將腰板挺直了許多。
反正也沒咱什麽事兒,李清倒是自在地將腦袋亂晃悠的,究竟怎麽個評法呢?要司儀不?咱也會說兩笑話的。
半晌都沒動靜,一幫公子哥兒神情更是不自然了,一時間幾百號人。除了端酒上菜的莊丁發出些聲響,連個笑聲都聽不著;李清忍不住正想出聲問問呢,到底高下怎麽個評法啊,這老沒動靜不是折磨人麽。
還沒等他開口,隻見蟲娘從主賓席上起了身,婷婷嫋嫋的來到李清這桌席邊,也不言語,微微行了個禮,然後纖細的手指從頭上拔下根玉簪,低著頭快步來到高小公爺身前,將那簪子往高小公爺懷裏一扔,羞紅了臉轉身就走。
蟲娘可是楚雲館的當家,什麽場麵沒見過?今日露這小女兒狀把個李清都看得目瞪口呆了,更何況旁人?
其實這也無可厚非,啥年代啊,雖說是脂肪地裏大的,往常楚雲館迎來送往的應酬也是正常,可要一個大姑娘當著這麽多人表示愛慕之意,如何又不害羞地?
一幹人都在這發怔呢,李清“啪”的把桌子一拍,大叫一聲道:“好!”他可是為蟲娘的神態叫好。高小公爺還以為李清誇他,任是再經過什麽大場麵的,一誇之下臉上也有了些暈紅。
原來是這般投粟法,夠新奇、夠浪漫,也夠曖昧的。
有人帶了頭了,三三兩兩的姑娘們也起身了,穿花蝴蝶一般在席位上遊走,這投票的品種可就多了去了。有的學著蟲娘的模樣從頭上摘下珠花,有的是解下腰中拉的香囊玉佩,更有的直接把自己手上抓的汗巾繡帕送了出去。
最曖昧的是個不知道哪個樓館的小丫頭,想必平時拮據些,身上佩帶之物本就少,頭上也無珠翠,情急之下把束腰的絲帶解了遞過去。
別家公子還都端坐在那,個個神情緊張呢,唯獨李清置身事外放鬆的很,偏他瞧見了這一幕。這齷齪人連叫好也不會了。大大的一聲的“哇!”嚇的人家小丫頭趔趄幾下,差點摔一跟鬥。
接絲帶的那哥們本就神經繃緊,聽得李清哇的一聲大叫。趕緊將絲帶揣進懷裏了,低著頭裝沒事人樣了。
難怪孔子說:食色、性也;他老人家可沒說分什麽男人女人的,誰說女孩家就不好色了?宋玉在《登徒子好色賦》裏不是說了麽,當年那個“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的大美女天天爬在牆上偷看他來著;潘安想吃水果了,就駕車到城裏兜一圈,回來別說自己吃,擺個水果攤都夠了;更有漢代大帥哥衛玠,“觀者如堵牆”。看啊看地,居然把個大好帥鍋鍋給看死了,你說那些女人的眼睛得有多毒才行,一條人命啊。
李清現在心裏很有些不是滋味的,當然,絕對是為王德顯抱不平來著,這點無庸置疑的,明明得勝球是王德顯帶隊贏了地,憑什麽高小公爺得的彩頭比德顯多那麽多!因為長的帥一點?切,小白臉!瞧他那幅得意相,這年頭要有西紅柿咱準掄圓了砸過去,咱可要為王德顯討個公道!
不過王德顯明擺著就沒李清那麽在意的,人家現在精神正恍惚中,雖說彩頭遠遠比不上高小公爺多,還正可以細細品味旖旎之態。
女孩家嫋嫋的走過來,似羞還怯,眼風將你這麽一瞟,然後飛快的將手中之物投入你懷裏,蔥白的手指一閃,你隻能瞧見低頭的那一抹羞紅,等你想細看,人跑了,嬌弱的背影隱在人群裏,隻留下猶帶女兒清香的隨身之物,王德顯不由得想起自己結婚那晚了,好像也是這般感覺來著。
還別說,謝大娘還真是有心人,李清一旁瞧得真真的,雖說上場露臉的就那麽三、四十號人,彩頭也集中在最突出的幾個人手上,可謝大娘並沒有冷落旁人,秦時樓裏的姑娘們加上莊裏學藝的那些小丫頭,倒是分別將彩頭兒分送各人,幾乎人人有份。
都快投完了,高小公爺麵前的桌上堆得老高,即便他使勁想繃緊了臉,嘴才閉上,眼睛眉毛倒成了彎的了,似乎滿園的男爺們還就李清和石小公爺兩人一件都沒有,還好,有個難兄難弟地,倒可惺惺相惜一番。
李清端著杯酒正準備安慰一下石小公爺,其實也是安慰安慰自己,正待開口,卻見若英和謝大娘連抉而來,謝大娘斜眼描了李清一眼,摘下頭上的珠花卻投到石小公爺懷裏,若英笑吟吟的將自己的香帕搭在李清手上。
兩人一投即走,李清心裏可是忿忿的很,謝大娘的憑啥給他石公爺,不好,我要上訴!
今日得勝球的魁首幾乎都不用去計算所得了,高小公爺明顯比別人多出一大堆來,甭管輸贏,咱姑娘們不在意這個,啥年頭都是花樣美男要占便宜些的。
王德顯卻是絲毫沒有嫉妒之心的,還起哄叫高小公爺上前致詞呢,不行,這個李清可反對的很,咱最煩領導開會致詞了,高公子去唱個小曲罷?不會,那就去跳一個舞來!
好說歹說高小公爺死活不願上台,石小公爺一聲喝道:“高世兄,最難辜負美人恩,今日這許多的姑娘給你彩頭,如此三番四次的推托,怎對得住人家的一片好意?”高小公爺求饒道:“小曲真個不會唱,要不,我使上一路劍可好?”李清還沒來得及反對。同座的公子們已經轟然叫好了。
場中高小公爺身隨劍走,影伴步行,腕翻雪浪,指露鋒芒,使到酣處,一聲長嘯,滿座皆驚;唯獨李清在一旁撇撇嘴道:“不好,不好。沒有唱小曲來的快意。”
今夜的月色也格外的撩人,昏昏黃黃的猶如春閨裏的燈,高小公爺得了最多的彩頭,適才舞劍又露了臉,像李清這般愛起哄的如何肯放過了他,更有王德顯這般牛飲的人在一旁護駕,即便自己的酒量很淺,也逼得高小公爺一個勁討饒了。
鬧得正歡時,石小公爺一旁對李清說道:“酒過三巡,菜至五味。三郎的正戲也該上場了。”
對的,李清猛然一驚,別一會喝多了把這個正題給忘了。
今兒個特地請上那麽多姑娘來,李清可不是為了那橄欖球的。莊裏派了那麽多丫頭出去教授交誼舞,可教來教去,這舞還愣是出不了院牆,很多人家還隻把這個當做一個節目在欣賞,跳的也還是府中的那些歌伎。
他李清今天要為交誼舞正名,誰說不合禮數來著!
之前和石小公爺商量的時候,石小公爺不解的問道:擺下這麽大陣勢,所為何來?李清當時還真的不知道如何應答,男女正常交往不僅是天性自然,而且也是社會發展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等那勞什子的程朱理學上台,什麽“存天理、去人欲”的,這天理折騰幾百年都沒弄明白,便一個勁的想法去人欲,這正常的**都被壓製住,反而會冒出許多垃圾來,“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屁話,明清以降那麽多的春宮圖和**泛濫便是明證。
當然這些不好和石小公爺說地。李清隻說自己為想這個舞也頗費了些心力,自然想它大行於世,《詩經》中尚有男女唱和相悅之篇,今日李清倒要叫各位瞧瞧,這男女共舞又有何不合禮儀之處。
遠遠的李清對謝大娘做了個手勢,謝大娘微一頜首,低聲吩咐邊上的小丫頭幾句,李清也趕緊喝上幾口茶,醒醒酒才好,便一會自己轉得摔地上,那麵子可就栽大了。
也不多時,水池邊七、八個莊裏學琴的小丫頭們各提家什坐好,微風起處,幾聲清脆的樂音飄來,之前一直在喝酒喧鬧,這下忽聽絲竹聲響起,眾人都是一靜,樂曲隨著幾個不同樂器的加入,由輕而重嫋嫋飄來,如同水波,在眾人心裏輕輕的翻動。
音樂沒有國界,更不受時空的阻礙,好樂曲就是樂曲,因為它引起的是人的共鳴,讓你聽了就會偷悅,何況奏響的是《藍色多瑙河》,這可是真正的圓舞曲之王,李清才不擔心這樂曲不能打動大家呢。
健步上前來到若英跟前,眾目睽睽之下李清將左手背在身後,微一彎腰,右手逆時針劃了弧線,做了個標準地邀請動作,優不優雅李清自己可不敢自誇,反正這動作一出來,姑娘群裏響起的一陣輕呼便是明證了。
若英起身雙手提裙還了李清一禮,這會換了是明顯粗曠一些的喝彩聲了,若英的小臉興奮的有些潮紅,跟在李清身後走到場中,將右手搭在李清的左手上,自己的左手輕輕的提起裙邊,李清右手微一示意,若英便隨著翩翩起舞起來。
初時李清還是引著若英小步在場中轉,等到樂曲進入歡快的第二小節,李清對若英一笑,左手一牽,右手一順勢一撥,將若英整個人旋了起來,此時那些姑娘們才明白為何若英的紅裙裏罩著白裙,若英的左手依舊提著裙裾,一旋之下,紅白兩色交相輝映,在搖曳的燈光下,身影都有些撲朔迷離。
隨著樂曲的進行,兩人的身姿也如波浪般翻舞,幾個快墊步來到場邊,李清將若英身形一帶,隨後便連續的快轉起來,若英的上身向後傾斜著,烏黑的長發亦隨著飛揚,傍著紅白飄起的裙角,黑白紅三種強烈對比色一時間震撼了全場。
周圍都是旋轉的世界,耳邊是悠揚的樂曲,連李清都渾然忘了身在何世,更不要說若英了。
一曲終了,李清穩住了身形,鬆開手,右手撫胸,給若英行了一禮,若英依舊雙手提裙屈膝還了一禮,直到這時,圍觀的眾人這才如夢方醒一般齊聲叫起好來。
把若英送回座邊,迎上的是謝大娘“惡狠狠”的目光,李清可叫起屈來了,今兒是多了很多花哨動作的,可這怨得了我麽?沒見前幾天咱和若英半夜都苦練來著,這舞還就得多跳才行,你沒事不給咱多抱抱,這新動作從哪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