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再見王欽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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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人打交道有時候就是這麽神氣,否則唐朝大詩人也“白首相知猶按劍”的名句,這位一生曆盡滄桑的大詩人要沒有深刻認識,也不會這麽寫了;誠然,李清鬼使神差的來了大宋後,基本上和人說話也是小心翼翼的,即便麵對的是他敬重的範仲淹。

    可李清和王欽若在一起,卻覺得輕鬆,這可不是說他不說假話,而是他在表達自己意思的時候,根本不用去想遮蓋個什麽冠冕堂皇的理由,反正人家老王是奸臣,是壞蛋,和壞蛋說話,用得著借聖人之言麽?

    隻是麵對著王欽若,李清還是有些感慨,到底是老邁不以筋骨為能,就那麽一場大病,昔日在京城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王相爺,成了一個走路都顫微微的老頭了,人家丁謂和王欽若年紀差不多大呢,瞧人家的精神勁!

    有時候禮數還就是表示疏遠的,一進艙內,見王欽若從椅上還要起身,李清搶上一步,趕緊托住王欽若的手臂,嘻笑道:“王相莫非要李清大禮相見?還是免了罷,李清頑劣,禮數怕還未學得周全,一會行來,隻怕王相瞧了更生氣。”

    王欽若笑咪咪的打量了李清兩眼,微點頭道:“還是故土好些,人道三郎被遣回籍乃是失意,殊不知秦淮***更勝京師一籌,三郎分明愈加自在了。”

    李清嘿嘿笑道:“怕是王相此言有些不從心了,適才還與乾元在討公道,莫不是擔心李清在京城,阻了令公子的***事?便趁李清才離京城,就搶了我的人去,連杯謝媒酒也不給,如今添丁在即,王相倒說說怎麽謝我才好?”

    王欽若聽了這話,臉上的皺紋都擠成一堆了。

    看來還真如王乾元所說。王欽若這次辭歸故裏還真是風光的很,偌大的官船上堆滿了絲綢錦緞,估計都是京裏那些官兒送的,不說王欽若在朝這麽多年撈的錢,就這官船上堆放的財物。就不比水雲莊庫房最飽滿地時候少。

    和王欽若在一起,還是老樣子,三、四個小菜,一壺淡酒,閑雜人沒有。

    隻有王乾元在下首相陪,說的當然不是***了。因為李清心裏還是有些奇怪。如今寇準被貶得遠遠的,丁謂又待罪在家,京中若論資曆,應該沒有人可以和王欽若相比了,想當初為了權利和寇準鬥個你死我活的。怎麽現在一下想開了?居然辭相歸鄉?

    還別說是因為病!現在王欽若看著也還精神,權力這玩意比毒品還叫人上癮,一沾上就是不死不休。為什麽好好宰相都不做了?莫非王欽若也看不慣女人臨朝麽?

    “三郎如何入了俗套?當年劉氏封後,便是老夫做的謀劃,若不如此,現今地太後也不會再三派人探病了。”王欽若平淡的說道。

    厲害,那丁謂就是因為在劉妹妹垂簾聽政中出了力,才得以權傾朝野,殊不知人家王欽若這善緣結得還早很多,不用說,劉太後怕是信任王欽若還要多些,隻是這樣李清更奇怪了,那為什麽要辭相?一代權臣最後都不要權了?

    王欽若一開口,把李清嚇了一跳,“我是男人。”

    這麽不廢話麽,咱就是再***,也不會把你當女人看待啊,再說你王欽若這麽個摸樣,要真成了女人,那還嫁得掉麽!

    見李清神情有些迷茫,王乾元笑著在邊上說道:“李公子莫非本朝祖製:不以南人為相麽?”

    李清這才明白,是南人而不是男人,這個什麽祖製李清還真不是很清楚了。

    其實宋太祖的確說過這個話,而且還不是說說那麽簡單,宋人正史雜錄裏都提到此事,有說太祖刻石禁中曰:“後世子孫無用南士作相、內臣主兵。”更有記載說太祖禦筆:“用南人為相、殺諫官,非吾子孫。”反正都一個意思,就是看不起南方人。

    從唐末到五代十國,南北隔絕了近百年,相互對恃當然會有成見,而大宋又是立國於北方,將南方政權摧枯拉朽一般全掃蕩了,贏家麽,當然要用高高在上的姿態了。

    而且這種歧視在開科取士上表現得更加明顯,據說宋真宗大中祥符年間,一個京東人和一個江西人都是文章做的花團錦繡,宋真宗也為難究竟選誰做狀元呢,結果時任樞密院事地寇準在一邊說道:

    下國,不宜冠多士。”於是,京東人得了狀元,後來寇準還得意洋洋地對同僚說:“又與中原奪得一狀元!”

    當初王欽若本來就是得了狀元的,在這樣地歧視態度可見他這個狀元有多實至名歸,可惜王欽若那會也是年少輕狂,一高興和同年私下喝酒解了衣服,被人奏了個縱情喝酒,袒腹失禮,結果太宗下旨重考,這下狀元就沒了。

    可想而知王欽若當時有多氣憤了,不過有才能就是有才能,很快王欽若在地方官任上又展露了才華,重新得到了宋太宗地賞識,到了真宗即位,對王欽若更是倚重,本來想拜他為相的,結果參知政事王旦說:“臣見祖宗朝未嚐有南人當國者,雖古稱之賢無方,然須賢士乃可。臣為宰相,不敢沮抑人,此亦公議也。”真宗隻能做罷,一直到王旦死了,王欽若才當上宰相,耽誤了人家十年。

    “老夫乃是本朝第一個南人為相者,丁謂亦是步老夫後塵,既已當先,複相又有何趣?”王欽若漫不經心的對李清說道。

    李清沒話說了,權臣權臣的,敢情和寇準鬥了那麽久就為了爭口氣?

    “三郎本無心仕途,緣何要助晏殊建那市舶司?此等與民爭利之事,隻怕對三郎的聲名無益。”王欽若問道。

    說句實在話,別一提搞商業就是正麵評論,那都是站在統治階級地立場上說話的,宋朝建立的這些市舶司,還真就是與民爭利,因為細貨十取其二地抽解遠遠高過正常稅收,還要加收三十取一的舶稅;若是商家從國外進些貨來,市舶司還可以低價征購,獲利甚多,否則大宋的市舶收入在財政中的也不會占重要地位了。

    不過李清又怎麽去和王欽若說他幫晏殊弄這市舶司,是為了秦淮河上的姑娘們還人情呢?那會哪想到晏殊會把市舶司這個難題交給他來處理呢?至於江寧府庫的窘迫更不能說了,還就是他李清幹的好事。

    照實回答這問題有些為難,不過李清心裏一動,王欽若應該有錢啊!記得晏殊就告訴他,丁謂獲罪在京,雖然沒貶到海南島去吃荔枝,可家已經被抄了,據說發現他“得四方賂遺不可勝數”,這可是晏殊親口說的,而王欽若比丁謂為官更久,當權更長,錢也肯定比他多。

    李清不記得王欽若被定為“五鬼”之首究竟是哪年哪月,但肯定就在宋仁宗這個皇帝期內了,到時候估計也得抄家,那麽多錢全抄到內府裏去了,多可惜啊,要不咱想辦法忽悠過來發揮點作用看看?

    盡管在李清心裏對範仲淹、包拯這樣的清官很崇拜也很尊敬,但對這貪官卻不是很反感,能象範仲淹這樣的人有幾個?咱中國人說到升官兩個字,後麵馬上就得加上發財,為什麽那些清官能夠名垂青史?不是因為他們多偉大,而是因為這樣的人太少。

    水至清則無魚啊,李清能去反感誰?咱太祖皇帝都公開的叫大臣們多置田產享樂了,寇準名聲好,可人家好歌舞喜風流,哪本說他是清官來著?憑他那點俸祿,能過得那麽自在?晏殊也一樣,家裏歌伎都不比水雲莊學藝的姑娘少,他也隻靠俸祿?李清打死都不信。

    別說是收進內府,就是抄家的那些東西收進國庫李清也覺得可惜,這錢沒準又會被天下的眾貪官想法子分了去,還不如被我忽悠了來發揮點作用呢。

    一拿定了主意,李清還知道怎麽回答了,拱手對王欽若施了一禮道:“實不相瞞,李清為江寧市舶司籌措,非是為晏知府,乃是李清自有圖謀。”

    王欽若聽了眼睛一亮,“如此說來,三郎大費周章引那廂軍進京獻船,亦是頗有深意否?”

    李清點了點頭,人家王欽若還就是個弄權的人啊,和這樣的人說話就是省力些,根本不要去扯什麽大道理,你越說自己的私意來,怕是王欽若還越容易接受些。

    咱忽悠不了謝大娘,幹脆就忽悠下王欽若好了,沒啥好虧心的,就是忽悠光了,到時候王欽若真被抄家,抄不出什麽錢來,沒準還可以得個清廉的美名,哼,他王欽若還得謝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