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陳紫雲,光芒萬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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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紫雲說:“女人天生就是飛蛾,擅長不怕死地撲火。可也都是鳳凰,死一次就涅槃了。那些獨立自由的女人,大多都是撲過火的,後來懂了,就不會再當那隻會撲火的蟲子了。”
沒錯,我也覺得“陳紫雲”這名字俗,可人家確實叫這名字。
我覺得她父母應該是八十年代最樸素的父母,不然誰也不會給自己姑娘起這麽一個名字,雖然不得不承認在那個年代,有個姑娘叫陳紫雲還是挺好聽的,就跟建國、建黨一樣,透著一股子時代氣息。可是習慣了其實挺好聽,至少好記。
陳紫雲給自己起了個網名叫“安離”。好吧,還是他媽的俗不可耐,跟初中那會兒,課堂上傳看的青春雜誌裏的人物一模一樣。就現在隨便搜一下,成百上千的姑娘都用這個名字,可能她們都覺得特文藝吧。我覺得也還好,就是會帶著那種非主流加炫舞的網吧氣息。
我叫她紫雲,其實單叫這兩個字挺文藝的,跟紫霞仙子似的。但不能帶著姓,否則就俗了。
陳紫雲是個地地道道的南方姑娘,廣東人,說話輕輕柔柔的,特別好聽。我通常是不跟她直接交流的,作為東北人是無法分辨她說什麽的,她時不時控製不住就說廣東話,我根本聽不懂。她又不願意說普通話,所以更多的是打字交流,至少她在罵我的時候我聽得懂。
其實有很多次我都覺得她投錯胎了。她經常會表現出東北姑娘的那種豪爽勁,從不生氣,大大咧咧,有一說一,有事必辦,幹幹脆脆的。但她又確實是南方姑娘,這種感覺讓人很矛盾。就像你已經確定這個人是什麽樣的性格,但隻要她一開口就全變了,溫溫柔柔地讓你整個人都酥了,我常說她太分裂了,聲音跟性格完全不搭調。
陳紫雲是學醫的,好像是學藥物方麵的,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對婦科男科相當精通,而且特別熱心。好幾次在群裏,有人問這方麵的問題。她一開始不說話,後來估計實在憋不住了,衝出來說了一堆,別人有說錯的地方,劈頭蓋臉先罵一頓,然後再告訴人家正確的。長此以往,陳紫雲在這個一千多人的群裏算是火了,人送外號“婦科陳主任”。
我就是從那時候認識她的,覺得這姑娘真他媽生猛啊。
我跟陳紫雲從沒見過麵,連照片都沒見過,通俗點兒說,我倆隻是網友,但這不妨礙我們成為朋友。在網絡上人都習慣偽裝,生活裏是慫貨,網上肯定到處噴糞。若是生活裏生龍活虎,網上可能就是到處點讚不說話的老好人。
但我跟陳紫雲之所以能一見如故,就是因為我倆都不裝。有幾次我在群裏跟人吵架,她都跳出來跟著我一起罵對方,幾個回合下來,我覺得這姑娘還真是條漢子,得認識認識。
後來得知,她比我還大兩歲,可頂著一個卡通形象,配著非主流一樣的名字“安離”,倒也在群裏招了不少單身小夥的熱烈追求,但她從來不理。
我對她說:“如果是在論壇時代,我肯定天天給你頂。”
她說:“滾,老娘不網戀。”
我說:“認識你一年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有男朋友嗎?”
這句話發過去後,她頭像就暗了,從此再沒跟我說過話,人間蒸發一樣,動態不更新,所有相關的聯係都斷了。
我一度覺得這姑娘是不是讓我刺激得想不開自殺了?後來證明,那段日子她確實像死過一樣,這都是許久後她才跟我說的。
陳紫雲有個男朋友,從大學開始,倆人一直感情穩定。大學畢業,陳紫雲留在廣東,在一家醫院上班,安安穩穩。男朋友軍校畢業,分配到藏區,臨走前,手拉著手說了一整夜的話。男朋友答應陳紫雲,倆人二十八歲就結婚。
藏區距廣東十萬八千裏,分開三個月後,因為想念對方,陳紫雲買了火車票一路奔向藏區。但高原反應,頭痛欲裂,吐得昏天暗地,男朋友請了一天假陪著她,她高原反應也好了一半。耳鬢廝磨,訴說衷腸,水到渠成。分別時,男朋友依依不舍送她上車。回到廣東,倆人的感情似乎比以前更好了。
戀愛中的陳紫雲就像幸福的小傻逼一樣。屁顛屁顛地攢著工資,攢著假期,屁顛屁顛地奔向藏區,那個心情,就像織女見牛郎。陳紫雲覺得,自己也算是為支援藏區建設出了一份力呢,至少能讓男朋友安心當兵。
我說:“你這是千裏送炮啊。”
她說:“還真是,那時候不覺得有問題,現在覺得還真是賤啊,何止賤。”
後來倆人商量結婚,陳紫雲說結婚的事交給我就好。然後自個兒訂酒店、請司儀、找錄像、聯係照相館。所有的事都是陳紫雲自己跑的,好像恨不得立刻嫁出去。
日子定好了,請帖也都發了,陳紫雲覺得應該去接新郎回來了。屁顛屁顛買了票奔赴藏區,沒成想下了火車去旅店路上,正好碰見男朋友摟著個姑娘從裏麵出來。
其實你明明知道,最卑賤不過感情,最涼不過是人心。所有的肆無忌憚,其實都是有恃無恐。心底的情有獨鍾,或許都是執迷不悟。
用她的話來說,當時整個人都僵了:“心裏的雪比珠穆朗瑪峰的還要多,心涼得比納木錯湖裏的冰還要冷。”
她自己跑到一家麵館要了一碗熱湯麵,風卷殘雲吃完後,頭上頂著熱氣,跑到男朋友的軍營,當著一堆人的麵,甩了兩個大耳光,一滴眼淚都沒掉,自己回了廣東。
到家就把自己關在屋裏不出來,整整一個月。一句話不說,吃就吃,吃完回去。父母跟著著急,還不敢細問,但也都猜到一二。婚禮自然取消了,隻是請帖都發了,在親戚朋友麵前徹底丟了麵兒。她說那段日子就跟死了一樣,唯一對不起的是父母,跟著丟人。
後來我才知道,當時我問她有沒有男朋友的時候,正好是他倆分手的第二個月。她那股勁還沒緩過來,就又讓我給戳了一下。那段日子沒人看得出來她經曆了什麽,在網上談笑風生嬉皮笑臉。她說那段日子如果不是上網遇見我,跟著我一起打嘴架,估計就自殺了。
陳紫雲用了一年的時間才從那段被綠的日子裏走出來,說是走出來,也隻是自己不去想了。人有的時候得學會騙自己,就像經曆這件事的陳紫雲,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建立好與人的信任感,至少她很難再相信一個男人了。我問過她:
你覺得是什麽原因讓他把你綠了?”
還能是什麽,你們男人的原始衝動唄,嚐過甜頭,還想嚐。”
如果他不去當兵,你倆應該就不會分開了吧?”
不可能,會出軌的人,在什麽情況下都會出軌。”
這麽肯定?”
廢話,這跟距離沒關係,我就算天天在他身邊,他還是會不滿足。有些男人的醜惡會隱藏得很深,他之前之所以沒有跟別人,是因為他所受的誘惑不夠。”
你不能把所有男人都說成會出軌的人啊。”我非常不滿地說。
哦,也對,那我隻能說他是個人渣,而你們是暫時性的好人。”她發來一個不屑的表情。
你真的認為所有男人都會出軌?”
對!”她非常堅定地發來這一個字,看來她確實被傷得很徹底,以至於對於男人這種生物已經完全沒辦法信任了,我也懶得跟她辯解。
本來一切都應當步入正軌了,陳紫雲踏踏實實上班,按時按點回家,直到她那個前男友再次出現。人要是渣起來,其實就不管不顧了。前男友求著她複合,痛哭流涕地表決心。陳紫雲壓根兒就沒搭理他,她說我覺得碰見條狗我都得蹲下來摸摸它,我覺得它通人氣,可對於這種人,說是畜生都埋汰畜生了。
那小子在藏區談的那姑娘家裏要的禮金太多,他拿不出,想分手。趁著休假跑回廣州找陳紫雲,希望還能有機會在一起。陳紫雲鐵了心不搭理他,奈何這小子跟狗皮膏藥一樣,天天上下班跟著陳紫雲。經過那件事之後,陳紫雲的智商得到了飛躍發展。某一次他尾隨的時候,陳紫雲突然停下,轉身看著他微笑。
這小子以為自己多日來的努力終於感動了陳紫雲,立馬上前握住她的手。陳紫雲順勢把衣服扣兒扯開,發卡一拽,哭著喊著耍流氓。正沉浸在複合喜悅中的他瞬間驚呆,根本不知道麵前這個姑娘在玩什麽路子。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聚集了一群人。
你在別人眼裏可能平凡普通,但你一直是我自己的信仰,請繼續牛逼閃閃地活下去!
陳紫雲頂著一頭亂發,雙手捂著領口,配上小聲的哭泣,讓所有人都認為這小子非禮了這姑娘。有幾個氣不過的上前就要揍,那小子連忙解釋說是男女朋友,吵架鬧著玩。陳紫雲直接來了一句:“我不認識這個人。”這小子算是徹底傻了,有人報警,扣上就回派出所了。
晚上的時候陳紫雲的媽來了,那小子的媽也來了,進門的時候正好碰見,互相翻了一眼,沒說話就進去了。
陳紫雲沉浸在報複的喜悅中,頂著一頭亂發在那兒做筆錄,看見親媽進來了,一個眨眼,全明白了。要不怎麽說娘倆呢,到底是心有靈犀啊。警察問她媽:“這人你認識嗎?”
陳紫雲她媽看了一眼說:“流氓小痞子,我怎麽可能認識。”
那小子一個勁地叫:“伯母,是我啊!我是紫雲的男朋友啊!”
陳紫雲她媽絕對是個女中豪傑,笑著說:
喲,可別鬧了,我姑娘還沒交過男朋友,哪兒就冒出個男朋友啊,看你這窮酸樣,估計當流氓都不合格。”
那小子的媽不幹了,衝過來就理論:“不就是倆年輕人鬧分手嗎?至於你這麽埋汰人嗎?我兒子怎麽就成流氓了?”
陳紫雲偷著抬頭看了看,直接號啕大哭,說以後沒法見人了,不活了。警察一看這可能確實是耍流氓,就移送部隊保衛部門處理。陳紫雲挽著她媽的胳膊風風火火回家了。我跟她說,損啊,是真損。不過你也是人才,一個姑娘能這樣,不得了。
那小子之後再沒敢去找陳紫雲,待了一段日子又回了藏區,找另一個前女友了。陳紫雲也徹底從那件事裏走出來了,用她的話說,哪兒是走出來的啊,連滾帶爬逼著自己走出來的。被人背叛,都是滴血掉皮的事,真能傷你的,都是自己在乎的。死了一次,就不敢再跟誰交心了。
我說你應該往前看,祖國的大好青年還是很多的,不能一棒子打死了。一隻猴子偷桃吃,不能證明所有猴子都偷桃吃。她笑了笑說,猴子,不就是他媽偷桃的嗎?
年底的時候陳紫雲她媽帶著她到處相親,畢竟過年就三十歲的大姑娘了,扔在哪兒都算大齡剩女了。她倒是不著急,她覺得之前用了半輩子都看錯人了,不能再著急了。要是沒有對的人,也不能委屈自己。相了許多個,都不滿意,不是她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上她。
她說相親就像買賣牲口,牙口好的,能聊上,身材好的,能看上。牙口身材都看不上的,隻能再換一頭了。我說:“按你這麽說,《非誠勿擾》那節目整個一禽畜交易市場唄?”她說:“沒錯,講好價錢看好身材牙口,這對就算相親相愛了。”
你嘴這麽毒不怕孤獨終老嗎?”
就怕不能孤獨終老,中國這麽大,總會有個活物看上我的。”
那敢情好。”
兩年裏我換了兩個女朋友,陳紫雲仍然單身。我說你不會是看破紅塵了吧?她發來一個笑臉說:“滾犢子,你才看破紅塵,你全家都看破紅塵了。”
我說:“靠,一個姑娘這麽說話,活該你單身。”
我不是單身,我隻是相信愛情。”
說完這句話,她就下線了。
後來我仔細想了想,陳紫雲說的確實有道理,她不是看破紅塵,她是看破人心了。那些每天換著花樣談戀愛的人,是不相信愛情的。就因為不相信,才能玩得肆無忌憚。而像陳紫雲這樣的姑娘卻是太相信愛情了,所以容不得感情有半點兒虛假。
戀愛這條路上,她注定走得孤獨一些,畢竟得對得起當初碎了一地的心啊。
有一天我正在上班,陳紫雲突然發來一條信息,一個大大的笑臉,後麵寫了四個字:“哈哈哈哈。”
我說:“你上班撿錢了啊?”她說:“不是,等著。”十分鍾後她給我截圖了一段聊天記錄。我問誰的,她說是那人渣老婆和她的聊天記錄。
原來那小子回藏區後,好說歹說人家同意把姑娘嫁給他了,他老丈人還把飯店當作嫁妝,給了姑娘。婚後踏實了一年,又跟別人好上了,被媳婦捉奸在床,鬧得雞飛狗跳。他媳婦也不知道從哪兒弄到陳紫雲的QQ號,倆人就聊上了。
聊天記錄上,陳紫雲裝得好一個大尾巴狼。他媳婦說,當年對不起陳紫雲,是自己年輕時衝動犯下的錯,不知道他有女朋友。如果知道他倆好了這麽多年,她是不會跟他好的。
陳紫雲像知心大姐一樣開導人家,說不恨她,畢竟年輕容易犯錯,還細心地問了問家裏的狀況,有沒有需要幫助的。後來得知這女的已經懷孕兩個月了,陳紫雲笑了笑,陪著聊了好久。聊完之後,陳紫雲在拉黑她之前發給他媳婦這樣一段話:
我不怪你搶走一個人渣,隻怪你沒有早點兒出現。雖說他出軌在先,但也至少是我甩他在後。當初他從藏區回廣東求我複合,可能覺得新鮮勁兒過了,跟你也玩夠了,還是覺得原配好。但我已經惡心他了,他覺得跟我沒戲了,才回去找的你。你從小三到備胎華麗地走了一圈。還有,我倆好了這麽多年,你別他媽裝不知道。當年我每次去看他的時候,都是在你家飯店吃的飯,跑過來賤賤地叫軍哥的是不是你?懷孕被甩了才知道找我求原諒,我陳紫雲沒那麽高尚,到頭來還得謝謝你,不然挺著大肚子跟前任訴苦的就是我了。”
我看完回複她倆字:“解氣。”
她說:“其實都是女人,我挺心疼她的,但我沒辦法原諒。”
歸根結底你還是個善良的人,隻是社會太險惡。”我說,“你還要單身多久?是不是因為長得太醜了?”
老娘可美,隻是沒人欣賞罷了,有朝一日會給你看的。”
什麽時候?”
不一定啊,這不是我說了算的,碰見合適的就再說唄。”她發來一個打哈欠的表情。
我說:“願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幾分鍾後她發來這句:“我會變成七彩祥雲,等著我的蓋世英雄。”
我回:“真他媽的矯情。”
在感情這條路上,沒有誰能走得順暢,有人背叛,有人拋棄,但也有人堅持。
我佩服被渣男傷害過的陳紫雲,她依然敢愛敢恨,依然每天樂嗬嗬地麵對生活,樂嗬嗬地相信愛情。也許她不再幼稚不再天真,但她始終樂觀,在她身上能看見人生的希望,也看得見她會越來越好的以後。就算她七十歲那天,叫她少女也不為過,相信愛情,永遠年輕。
2014年國慶,陳紫雲給我發來一張照片,是一位姑娘挽著一個小夥兒站在民政局門口。小夥兒挺帥,姑娘很美,挺般配。照片下麵有一行小字:
從此陳紫雲跟她的蓋世英雄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李茉莉就是個特別美好的人,美好得不像話,就像一朵茉莉花。
你每次都是用力過猛,感情剛開始,你便奮不顧身,背水一戰,不留一點兒後路。而對方,卻不顯山不露水,給予的恰到好處。哪怕分開多年後,你仍不知自己輸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