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秋天來得特別早，轉眼又過去了半個月，楓葉閣的楓樹便開始飄蕩著紅葉，整個楓葉閣看起來又像是另外一番景致。

    葉楓經過這些日子的苦練之後，對十步奪也終於有了些心得，出手也完全不再像當初那樣緩慢沉重。偶爾間揮出的神來之筆，也會覺得自己有了個劍客的瀟灑樣子。

    不僅開始對自己的劍有了些自信，那些礦石的確也賣出了個好價錢，按照之前他預定的分配，手裏就還餘著一千多兩的閑錢，加之藥材也不出他所料，有了漲勢，這陣子也準備將藥草轉手。

    不過，因他之前的種種方略，給集市造成了不小的波動，自然也引起一些同級修羅的不滿，因為還在特赦期內，也就還沒人指著鼻子瞪著眼正大光明地來找他麻煩。

    由於深居簡出，行事也不招搖，每天更把時間都花在練劍上，所以其他十八位同期新人便聯係得少了。因為每次見到他們，那些修煉玄術的弟兄，一個比一個彪悍強梁，一個比一個進步飛速。盡管這更加堅定了葉楓練劍的決心，但武技大不如玄術厲害是不爭的事實，他能預計照這樣下去，自己終有一日會被些兄弟姐妹遠遠拋在後頭，將會在他們麵前抬不起頭來。

    其實，還是那個殘餘的念想——木性玄術。

    這是他深深的痛，每次練劍練得累了，他就忍不住一個人默默望著自己的木雁護腕發呆。弄得就像一個太監始終不能忘卻自己是男人那樣的尷尬。

    “唉，不能修煉玄術，將會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遺憾。我現在有了劍譜，有了錢財資本，但是集市上那些對我冷眼相待的人，總有一天會來找我麻煩，即使他們不來找我，那些當初在我身上賭輸的人，也不會在三個月後讓我逍遙自在，怎麽辦呢？”

    他越想越是失落，也沒心思再練劍，就想一個人出去散散心。

    走出楓葉林，穿過竹叢，上了木枕路，葉楓不知不覺之際，就踏上了去低階修羅大殿的路上。

    車刀河畔的秀美景色此時對他而言，也隻是平添了一絲愁緒。

    “聽慶之跟我講，央金好幾次都來看過我，但沒見著，她又不叫慶之知會我說她來過。其實，我怎麽好意思見你呢？武技不如玄術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在玄術上練習得比我還要努力。”

    “不過，想多了也是沒用，還是得想點辦法改變這一局麵。對了！青狼是木性玄術的宗師級人物，如果能得到他的指點，說不定我也還有一線希望。”

    葉楓想到這裏，蒼白的臉色也升起一點點最後的希望。當下，原本想去風叔那裏的他，卻轉道望白虎山下行去。

    白虎山下有宗主婉娩的私人宅邸，葉楓聽風叔說那裏不許其他閑人進入，這麽多年來，外人甚至不知道那座深山中的宅邸叫什麽名字，那裏是白虎宗最神秘的地方之一，而那裏唯一的仆人，隻有青狼一人。

    關於青狼，葉楓也從風叔那裏打聽到了一些傳言，但是他是白虎宗除了宗主之外，級別最高的甲級修羅，風叔也不敢在背後多加議論。隻是聽風叔的言外之意，他那雙青眼根本就不是凡人之眼。

    葉楓正走入白虎山，就見到小路的一旁有顆古樹，上麵有字跡，字跡以活的木藤纏繞組成，並不是刻上去的，看起來龍蛇飛舞，煞是奇特驚異。

    四個字：擅入者死。

    “擅入者死？”葉楓見了，心裏思量道：“罷了，我還是回去罷，那婆娘是隻母老虎，我可招惹不起。”

    但剛一啟步，又不想白走了這一遭，看著除了通往宗主私邸的大路之外，還有一條小道。

    這大路他不敢走，於是便繞開那四個藤條字跡，從側邊的小路步入。

    “如果你再往前走一步，我隻好勉為其難地送你一程。”沒有感情的色澤，沒有修飾的語調。

    葉楓抬頭一看，正是青狼從那條小路緩緩負手而來。

    葉楓微微俯身，道：“青狼大人。”

    青狼道：“想不到你還學會了使用敬辭。”

    葉楓微微一笑，道：“讓下級修羅對我使用敬辭，不就是讓我學會對上階修羅使用敬語麽？”

    青狼道：“沒錯，但你來這裏幹什麽，我可不覺得你帶了邀請函。”

    葉楓道：“其實，在下這次前來，是誠心向青狼大人請教的，由於不懂規矩，誤打誤撞，得罪了。”

    青狼用那雙青眼瞪著葉楓，隨即點了點頭，說道：“事到如今，你還是放不下對玄術的執念嗎？”

    葉楓心中一凜：“雖然我用了‘請教’二字，可也沒說自己就是來求教玄術的，但他還是一眼就猜到了我的來意，看來他那雙青眼的確恐怖……”

    青狼也沒管他，徑自從他身邊負手走過，他說道：“跟我來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是！”

    葉楓唯唯，跟著他的背後，來到車刀河畔，沿著上遊一路緩緩行去。

    青狼且走且道：“還記得，那日在露台上我跟你說過的話嗎？”

    葉楓當然記得他從十數到一威逼自己的場景，那種震撼人心的場麵，可不是誰都能夠有幸體驗的。

    “終生難忘。”

    青狼點了點頭，當即雙手合十，手心內生出一股墨綠的青色靈氣，這團靈氣詭異妖奇，似乎比起上次見他施法的時候更為渾厚。

    “展！”青狼念了一聲，隨即隻見那地上生出一株大槐樹。這槐樹並非直直地朝上生長，卻是倒著朝車刀河對麵延伸。很快，這槐樹幹就長到了對麵，搭成了一座獨木橋，

    青狼收回靈氣，踏上獨木橋，來到車刀河的中央停下。

    葉楓也緊跟其後，見到車刀河的景致靜謐非凡，紅黃落葉漫天飛舞，寧靜的空氣內撲來一股秋色的清寒。

    “此刻我們又是上不著天，下不著地。”葉楓心思道：“難道他又要和我談條件了？關於那些神秘字符的解釋？”

    青狼轉過身來，麵對著葉楓，他說道：“你朝上看看，那裏就是露台的位置。”

    青狼沒有接著往下說，他繼續朝前走去。

    葉楓便聽他之言，抬頭展望著，他右手上方正是那座阿修羅國的主峰，那主峰高聳入雲，視野隻能看到半山腰，甚至他還看到了半山腰間，那條來時的棧道。

    過了獨木橋，到達河對麵後，青狼一直一言不發。又領著他走了大約一炷香功夫。

    撥開濃密的枝葉，葉楓的眼底出現了一片湛藍的湖水。這座湖泊並不寬廣，莫約隻有十來丈長寬，但是看著深色的水質，估計湖底會很深。

    青狼來到湖邊，仰頭望著阿修羅國的那座主峰。然後，他才緩緩開口，似乎是接著方才沒說完的話：“如果當初你從露台掉下來的話，你就會掉入這湖水之中。”

    葉楓不明白他為什麽說這些，隻是淡淡說道：“縱使這湖水深不見底，從這麽高摔下來，也足夠我死幾十次了。”

    青狼先是點了點頭，隨後卻是搖了搖頭：“世間的事就是那麽奇巧，按理說，當然是必死無疑的。”

    聽了這句話，葉楓心裏回味道：“按理說，當然是必死無疑的？他的言外之意就是說可能不會死，還是……”

    葉楓沒有說話，隻聽青狼繼續說道：“你知道那些禿鷲吧，阿修羅的象征圖騰，也是在第二關救你們兩個的那種大鳥。”

    葉楓又答道：“終生難忘！”

    “我一直很好奇，難道你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能夠記得住那麽複雜的手勢。其實，如果不是那天你活了下來，可能我也會掉下來。”

    葉楓笑道：“我以前喜歡喝茶，並不是對茶的味道很在意，我喝茶的時候很無聊很孤獨，沒有人陪我，所以我就一直坐在茶攤上，望著過去的路人，我開始試著記住他的樣子，從他的衣著、相貌、首飾、裝束，到後麵的表情，神態，眼神，再到他是為什麽來，幹什麽去，會不會回來，再後來，可以知道這個路人是哪裏人氏，有何特長本領，喜好厭惡，甚至他當時在想些什麽……我這麽回答，夠誠意了吧。”

    青狼點點頭，說道：“嗯，我明白了，宗主大人為什麽明知道你沒有靈根和性根，還是要帶你來這裏，也明白她為什麽那天晚上敢接受如此瘋狂的賭局了。你的眼睛比我的還要管用，記住那麽複雜的手勢對你而言，自然是小菜一碟了。”

    葉楓走上前一步，與他並肩而立，他接著說道：“你剛才說，可能你也會掉下來？”

    青狼用青眼緊緊瞪著葉楓，過不多時，才把目光移開：“不錯，當初你過第二關時，宗主大人懷疑我加害你，所以，她和打賭，賭你的死和賭我的忠心，我也不好壞了她的雅興。不過，你很幸運，我也很幸運，因為如果你死了的話，我也就輸了。”

    葉楓道：“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可能你也掉下來’中的‘也’字。”

    青狼點了點頭，抿了抿嘴，雖然不像是在笑，但葉楓看得出他的眼睛內除了神秘之外，有了那麽一點熱切。隻聽青狼說道：“和你談話就是開心，我承認我們都屬木，有共同語言和愛好。但這說明了什麽呢？”

    葉楓答道道：“你是想說，之前一定是有其他人掉下來過，對吧，就在這個位置，除開第二關中爬到一半，體力不支的人掉下來之外。”

    青狼聽了這話，四處瞅了瞅，然後用靈氣從腳底下生出一顆槐樹，槐樹倒著生長，又將兩個人都帶到離地三尺的半空中。

    青狼踩著槐樹幹，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我之所以用‘也’字，是的確有人掉下來過。”

    葉楓接著說：“而且，根據你方才說‘按理說，當然是必死無疑的’，可見你說的這個人，可能沒有死，對吧。”

    “不錯，他沒有死，可以說……”說到這的時候，青狼的聲音壓低了：“他是我知道的，唯一個活著逃出阿修羅國的人。”

    ……

    ……

    說著，青狼給葉楓講了一個故事。這個故事很有意思，而且讓葉楓從他的話語中感覺不到任何撒謊的意味。

    聽完那個故事，葉楓笑了笑，伸了個懶腰，之後坐在槐樹上，瞪著這一湖湛藍的湖水，問道：“這湖有名字嗎？”

    青狼也跟著蹲下身，凝視著猶古井無波平靜如鏡的湖麵，用和湖水一樣平靜的語氣說道：“我也不知道有沒有，聽上一輩的修羅說，這裏在很多年前，常有美人露天而浴。所以，我給這湖命了一個名，你是第二個知道這個名字的人，我把這湖稱之為‘shi.nv.gou’這是我心中的勝地，我偶爾會在這裏獨處，發呆，或者釣魚。”

    “仕女溝？”

    青狼解釋道：“不錯，這其實不是湖泊，隻是車刀河的最上遊的一個分支，確切地說，當年在主峰有一條瀑布，瀑布的出口就是你那天差點掉下來的露台，所以這潭*，叫溝壑更為妥當。又因為這裏有美人沐浴的傳說，所以，這裏叫仕女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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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匕ㄅㄓ刀口冫舌

    仕女浴車刀河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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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錯，用‘溝’比‘浴’字代替‘ㄅ’更為合適？”葉楓心裏嘀咕著：“不過‘仕女溝’究竟是他把這裏命的名，還是本來就叫仕女溝？因為我剛來，這些早先幾年，幾十年的事我也不會知道。”

    想到這，葉楓的眼睛裏帶著最後一個疑問，他鼓起勇氣問道：“不知道這個地名，是青狼大人命的呢？還是本來就是就叫這個名字？”

    青狼說道：“重要嗎？你是第二個知道的，因為知道這個名字的其他人都死了，你別多想，我沒別的意思，我隻是說這個地方，就叫仕女溝。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在你我的心目中，更是如此。”

    聽到這裏，葉楓閉目沉吟了一會，站起身說道：“這裏的氣氛好壓抑！好吧，咱們幹脆打開天窗說亮話。”說著，少年轉過頭，和青狼的青眼對視起來。

    過了良久，青狼說道：“我喜歡你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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