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楓喝了幾口池水後，隻覺腹中一片冰涼。和以往不同的是，雖然體內寒冷，卻更為酣暢淋漓，有股冷流在丹田深處流轉，隱隱欲發。

    根據冰茜兒的解釋，葉楓明白了她傳授自己的心法與阿修羅心法的差異。

    阿修羅講究體悟，而她的靈法則靠心悟。

    所謂體悟，是靠身體來感念靈氣，運用靈氣，好處在於不受負麵情緒、思想的影響。人人可學，但五行靈氣的來源需依靠強壯的體魄。這也就是為什麽從丁級修羅開始，就需鍛煉強健的身體素質的原因。相對於心悟，體悟進步比較慢，而且受到身體強度的製約。

    而心悟的修行者，即使是身體疲勞、受傷，依舊能夠發揮玄術固有的威力，但對修行者的心境要求較高，不能由雜念及負麵情緒束縛自身，最好是達到心如止水的境界。

    心悟進步較快，但靈氣來源於自然，即是客觀環境。就拿冰茜兒來說，在近水之處，她的玄術威力巨大，靈氣也幾乎是源源不絕，並能與客觀環境合為一體。但如果換到沙漠之中，在沒有其他外力的幫助下，她甚至可能與常人無異。

    冰茜兒傳授了葉楓心法之後，見葉楓聰慧機敏，一點即透，便滿意地頷首說道：“你的慧根非常出眾，心法很快就記住了。接下來，我得和你講解一下‘五行具象’，我相信你之前一定聽過體悟修行者的‘五行具象’吧。”

    葉楓盤坐在池塘便，靜靜地答：“是的，但由於當時自身沒有木性靈氣，所以對‘五行具象’根本無法深切體會，煩請師父指點。”

    冰茜兒說道：“世間萬物，本來渾然一體，是為一元；由一元分化為陰陽，再由陰陽衍生出五行八門。‘五行具象’實際上可以狹義理解為四象的合體，即：東方青龍木、北方玄武水、西方白虎金、南方朱雀火，再加上四者中央的土。因為四象並不能彼此相容，應由中央土相雜其中，互相調和銜接。所以中央土便成為了獨立的一象。也即是說，土性容納萬物又能抵觸萬物衝突，這才能構成世界以至宇宙的平衡。”

    “而五行具象，就是這五種物質的‘物質之源’。從修行者修煉五行術開始，無論是體悟，還是心悟，都和自身所屬的物質之源逐漸達成了契約，這個契約的對象就是青龍、玄武、白虎、朱雀和中央土。”

    “這五者，在天下各大流派當中的解釋不盡相同，道家認為是上古遺存於世的聖獸，佛家認為是五種恪守的戒律，還有的流派並不認為‘物質之源’是凡人所處空間內的事物。但無論怎麽說，這物種物質存在於每個修行者體內，或強或弱，隻是程度有所不同罷了。”

    “體悟、心悟存在的差距，遠遠不止我之前所說的這些。事實上兩種修行方式也對應著陰陽、正負兩極的原理。現在你既然要修煉心悟五行術，那我就必須告訴你心悟需要的條件。”

    “體悟的條件，自然是一切靈性，都建立於修行者本身的身體條件，也即是自身的力量之上。如果脫離了自身，將不堪一擊。這也許是遠古諸神就留下來的一個禁忌，一個對凡人掌控力量的禁忌。而心悟，同樣有禁忌，這個禁忌，未必就比體悟者要弱，不過這個禁忌可以自由選擇……”

    說了一連串的基礎知識，葉楓雖然能夠有所了解，但是還並不透徹，他不解地問道：“自由選擇禁忌？”

    冰茜兒道：“是的，修行心悟要遵守一道永遠不能違背的禁忌，你可以想象一下，自己永遠不能做的事，記住，是無論發生任何事，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做的事。這可以是你的欲望，也可以是你的習慣，甚至是你原本就有的原則。”

    冰茜兒說到這裏，神情肅穆，語氣莊重：“給你一個時辰考慮，你想好自己永遠不能親自去做的事，當你感覺到體內那一絲靈氣充盈在丹田，開始向你發問時，你就告訴它，那件你永遠不親自去做的事，從此就要恪守自己的誓言。”

    說到這，冰茜兒又道：“我能給你一些提示，越是難以控製的禁忌，在保持住的情況下話，你進步就會越快，能達到的境界就會越高。比如說，佛家的五大禁忌，永不淫邪、永不誑語之類。但是，你可得考慮好，你現在能遵守的禁忌，在以後的修行過程中，幾乎不可能不去觸犯。”

    最後，她緩緩說道：“現在閉上眼睛，選擇自己的禁忌吧。”

    葉楓依言，閉目潛心等待。

    隻聽到一聲水聲響起，似乎是冰茜兒從水中上岸。

    隨即，葉楓感覺額頭上，停著一隻冰冷的手掌。

    他的鼻子裏聞到一股淡淡清香，這香氣比起婉娩那種濃烈妖氣的濃香，顯得很是輕柔淡雅，好似來自於冬天的無暇白雪，聞了叫人安神氣爽，甚至有祛除疲憊傷痛的功效，盡管他意識還很清醒，但似乎就要睡去一般。

    “因為你之前喝了這池子裏的水，我現在再將靈氣灌入你的體內，你再用我給你的修行方法運氣。一個時辰之內，作出你最後的決定。”

    凡事都有代價，代價越大，得到的也就越多。但凡人本來不潔，在任何事物上都不潔淨，一件永遠不能做的事，無論巨細，就等於要求其在這上麵永遠潔淨。

    葉楓心中喃喃念道：“自己永遠不能去做的事……”

    “永遠不能做……”

    “永遠……”

    葉楓的意識越發迷離了：“永遠不能做……”

    “永遠……”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楓的內心之中，似乎隱隱聽到了一個聲音：

    “你自己的禁忌，你的原則，你的誓言……你永遠潔淨的一麵……”

    這個奇異的聲音在內心深處飄忽著，倏然，它再次響起，這次清晰了很多：

    “是什麽？”

    “是的，我永遠不會去做……”

    得知葉楓那個幹脆的回答，冰茜兒繞到他的身後，她覺得很是詫異：“真的麽？這敢保證這件事你永遠不做？”

    葉楓點了點頭，睜開了眼，仰望著茫然的天空，說道：“我永遠不做。”

    “好！”冰茜兒說道：“在阿修羅國，你竟以此為契約，果然是與眾不同，連我都佩服你了。但是這件事是你的命門，你最好永遠保守這個秘密。因為一旦別人知道了，無須實力比你強，都能輕易扳倒你。這也是心悟比體悟進步更快的絕對代價，絕對死穴。現在你的這個死穴已經在我手裏了，我自然也會替你守口如瓶。但是如果我發現你居心不良，你知道後果的。”

    說完，冰茜兒飛身而起，葉楓隻見一道倩影掠入了水潭之中。

    令他驚異的是，這位師父的身體和水麵的赫然接觸，並未發出那噗通的濺水之聲，她本身就像一滴水，徹底地融入冰池之內。

    隨後，葉楓在冰茜兒的指點下，逐漸獲取了靈氣。

    體內那股寒冷的氣流逐漸變暖，這股靈氣越來越充沛，到最後竟然遊走於全身血脈之中，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溫馨舒爽。

    冰茜兒道：“因為水能克火，又能生木，所以我將靈氣盡可能地注入水中，你喝了池水後，就是利用喝進的水性靈氣來遏製身上的火性，從而，讓你的木性靈氣能夠出頭。”

    “由於你剛入門，還需以池水來加強自己的水性，用來生木、克火，達到三方的平衡。所以，此後的三個月時間，你要在安全的情況下，來到這裏，依照我傳給你的心法和這個方法修煉下去。不久以後，你就能嫻熟地掌握木性靈氣了。”

    “是，師父！”

    葉楓終於感知了自身的靈氣，在無比興奮的心情下，體內的木性靈氣倏然消失，感覺自己頓時像是失去鮮血和活力的軀殼。

    冰茜兒冷聲道：“大喜，大悲，大嗔等情緒，都是心悟修行者的大敵，一旦你情緒過激，就會讓體內本不穩固的靈氣瞬間消散，記住了。”

    聽了冰茜兒的這番話，葉楓這才真正明白，為什麽冰茜兒能達到與自然融化一體的境界。

    回想起她在和自己交手的過程中，無論自己對她言辭針砭，還是出言恐嚇，無論是自己受製於她，還是她受製於自己，在各種情形的急速逆轉中，冰茜兒依舊保持著她獨有淡漠和謹慎，以及那一點留在她內心深處的深情與記憶。任何情況下，似乎都不能對她的情緒起到投石下水的強烈震蕩。

    她不像是凡間的女子，既不矜持於裸.身在男弟子麵前的應有的羞澀，又不欺騙於內心在弟子麵前的原本的真實。她除了小心謹慎之外，對外物無所顧忌。露出的，也不僅是她的身體，更是她的內心。

    葉楓也能夠感覺到她對自己說的每句話，無論是為了威脅，訓斥，或是幫助自己，她都是表裏如一，無所隱瞞。

    這是一種特殊而可貴的真誠，以至於素來缺乏安全感的葉楓，在深畏她危險的同時，又深信著她的誠意，正因如此，這才敢以背相對，全不設防地麵對她。

    “我明白了！”葉楓說著，重新閉上雙目，再度凝聚靈氣。

    這一次，他讓徹底放開了情感和情緒的負累，以當初在紅楓鎮的茶攤上，那種品茗看世人時的閑情逸致，專注於自己的平靜的內心。

    “很好！”冰茜兒見他巋然不動，如同老僧坐禪般地寂寥清靜，她讚賞了一句：“你將會是五行之術的真正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