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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拜文來說，他人生中最大的尷尬和遺憾，就是在對阿爾正式表白的時候……並沒有什麽如同影視作品般無限浪漫並刻骨銘心的情節。

    準確地說，他確實苦思冥想了至少三個版本的告白方式，但在阿爾那種仿佛看透一切的銳利目光，和能梗得人說不任何回答的簡潔直白之下，他的告白計劃，最終拐向了非常奇怪的方向。

    大概就是跟之前的“咖啡館慘劇”一樣，他剛打好腹稿，還沒醞釀出感情呢，就被阿爾截胡了！

    那個時候是他剛剛完成德甲處子秀的第三天，一個難得的，有著暖陽的晴朗周三，拜文剛剛結束一個階段的健身訓練，在早上的球隊訓練結束後，他有一整個下午的空閑時間。

    在驅車離開球隊的那一刻，不知是之前的何種經曆、亦或看到的哪種風景觸動了他的心弦，拜文的心中突然湧現出一股強烈的衝動：

    他想對阿爾表白。

    拜文·赫爾德在球場上一貫追求間接直接的風格，球風具有極強的壓迫力。這種風格跟他自身的性格也是分不開的，他在生活中就是一個說到做到，做事絕對不會拖泥帶水猶豫不決的人。

    所以，在冒出那個念頭後，他在下一個路口直接掉頭，開往科隆大學的方向。

    在抵達大學的停車場後，他才給阿爾發了信息，在確認她沒在上課後更是直接打了電話，一本正經地拋出諸如“路過求個見麵”之類雙方都不相信的理由，約阿爾出來見麵。

    阿爾之前剛剛上完一門大課，那門課的教室不在主教學樓，在回來的路上正好會路過停車場，兩人幹脆就約在了這裏。

    沒幾分鍾，拜文就看到了阿爾的身影。

    她穿著黑色的風衣，黑色的褲襪和黑色的長靴，整個人顯得高挑又肅然，跟德國的冬天一樣，透著點沉悶的蕭索。不過她的脖子上圍著一條寬大的圍巾，是鮮豔的紅色，這一抹亮色讓她的整個形象都靈動起來，仿佛精靈般從色澤暗淡的背景中跳脫而出，讓人一眼就能注意到她的存在。

    拜文情不自禁地輕笑一聲，紅色和黑色，勒沃庫森的顏色，這還真實個好兆頭呢！

    在男人揮手叫出阿爾的名字後，對方很快走過來，神色中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疑惑：“有什麽事嗎？”

    “隻是路過而已，想問你願不願意一起吃個飯？”拜文嘴上說著帶著“請求”意味的句子，卻已經直接伸手拉開了車門，一副完全不給阿爾拒絕機會的模樣。

    可阿爾並沒有如他想象中那樣直接上車，她隻是站在那兒，漫不經心般地挑起眉眼，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片刻後，她輕啟朱唇，用那種標誌性的緩慢而冷靜的語氣問道：

    “真的隻是單純的吃飯嗎？你是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被阿爾那仿佛洞若觀火的眼神一掃，拜文隻覺得他登時就詞窮了，隻能神色呆滯地看著對方。他幾次張口欲言，卻又發不出聲音，呼嘯的北風更是直接吹散了他呼出的熱氣，在反複幾次後，拜文才咬牙狠下心，語速飛快地開口：

    “我喜歡你我真的非常喜歡你阿爾我希望你做我的女朋友——”

    連珠炮般的語速，寡然無味的音調，一點也不繾綣浪漫，一點也不溫柔感人，就好像有什麽人拿槍抵在他後背，逼迫他說出了完全違心的話語一樣。

    哦不，在那一刻，拜文禁不住在心中大聲哀嚎，哦不！這才不是他想象中的表白呢！

    “我的意思是，”男人緊張地絞著雙手，囁喏著想要進行一番補救，“我很喜歡你，從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愛上你了，我——”

    就算他結結巴巴地說了這麽一長串話，阿爾依然長身而立，她看起來有些驚訝，嘴角也帶著幾分忍俊不禁的笑容。

    “我知道，”那總是一副成竹在胸模樣的女人姿態悠然地點點頭，“我也很感謝你的這份心意，所以——我答應你。”

    “不，阿爾，你可以再考慮一下——什麽？！你剛剛說什麽？！”

    拜文聽到“我很感謝你的這份心意”時，整個人就已經不好了，阿爾還沒說完，他就急吼吼地打斷對方的話，一臉誠懇地伸手扶住對方的手臂，朗聲勸說著對方改變主意。但在幾秒鍾之後，他才突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在阿爾那句聽起來就不太妙的話之後，跟著的並不是“我很抱歉”，而是“我答應你”。

    ——唉唉唉？！

    金發帥哥的臉上露出了十成十的呆愣與傻氣，他整個人都驚呆了，仿佛石化一般，渾身僵硬地站在那裏。隔了好幾秒，他才愣愣地衝阿爾點頭，臉上浮現出了一個讓人不忍直視的燦爛傻笑。

    “……我剛剛沒聽錯嗎？你能再說一遍嗎？”

    “沒聽清的話，那就當我沒說吧。”阿爾語氣輕鬆地聳聳肩，甚至語氣遺憾地搖了搖頭。

    “誒誒誒別這樣啊阿爾，我剛剛開玩笑的！我聽見了！”拜文立刻跟炸了毛的貓似的，激動得就差一蹦三尺高了，“我聽見了！你可不能反悔！”

    人高馬大的日耳曼小哥一張俊臉隱隱發白，瞪著他那雙藍綠色的漂亮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阿爾。已經倚靠在車門上的年輕女人抄手抱臂，嘴角還噙著一抹狡黠而得意的笑容。

    就是在這一刻，拜文突然比之前的每一刻，都更清晰地看到了一個事實：他對阿爾無計可施，卻又甘之如飴。

    他深深地著迷於麵前的這個女人，不論是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不論是她行走站立的身姿，還是她說話時的神態與語氣，每一點每一滴，都讓無法他移開雙眼，也不想移開雙眼。

    ——你的人生中總會出現這樣一個人的，突如其來，猝不及防，就像陽光一般在刹那間填滿並照亮你的整個生活。你不知道她有什麽樣的長相，什麽樣的性格，你不知道她到底會在何時何地，以何種方式出現。

    但在她出現的那一刻，在你看見她的那一刻，你就會清楚的知道：就是這個人。

    阿爾，就是他的“這個人”。

    他絕對不願離開、不願放手，想跟她長長久久地永遠在一起的，那個人。

    -

    拜文一直覺得，當他終於追上心中的女神，一定要大肆慶祝並昭告天下才對。

    可事實上，在以如此奇怪的方式成功告白之後，拜文腦海中列舉的那些“一二三四”都毫無用武之地，他們隻是一起去吃了一餐飯，然後去電影院看了一場電影四平八穩的好萊塢式英雄電影，就度過了“確認關係”後的第一天。

    生活並不是天天都充滿驚喜和刺激的，起碼對於拜文來說，在追上阿爾之後的日子，跟之前也並沒有多大的區別。

    真要說的話，最明顯的區別……就是這個賽季剩餘的每一場德甲比賽，都有人坐在看台上，關注他的表現，為他加油呐喊鼓掌助威。

    在接下來的德甲比賽中，拜文在每一場都獲得了出場機會，一開始隻是替補，在又進了三個球後，主教練大手一揮將他調成了主力。在以出色的表現完成德甲處子賽季，並收獲“聯賽最佳新人”這樣的稱呼後，拜文在球場上的知名度也水漲船高，連帶著德甲豪門拜仁慕尼黑和某幾隻海外球隊，也對他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

    當然，麵對著——主要是來自拜仁——拋出的橄欖枝，作為勒沃庫森青訓出身，並且剛剛簽下職業生涯第一份合同的拜文表現得還是很冷靜得體的。在麵對媒體采訪的時候，他也隻是翻來倒去地打了些官腔，不斷強調自己“職業生涯剛剛起步”，“穩紮穩打最重要”，“現在沒有考慮那麽多”。

    當然，私底下他是這麽跟他的大哥埃裏克說的：“阿爾不喜歡拜仁，所以我才不會去拜仁呢！”

    而埃裏克地回答則是誇張地長歎一口氣，滿麵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滿臉“我這個弟弟算是徹底完了”的哀其不幸。

    在這個賽季結束後，拜文原本想邀請阿爾一起去希臘度假——當然，他也希望借著這個機會讓兩人的關係有一些質♂的飛越。但德甲賽季五月份就結束了，這個時候德國的大學剛剛開始春季學期沒多久，正是課業繁忙的時候，阿爾又已經到了高年級學期，已經開始準備投簡曆找實習，也沒什麽時間和心情陪拜文出去整整玩上一兩個星期。

    “賽季最佳新人”隻好氣呼呼地一個人跑去了愛琴海，玩了兩周並保證每天一個電話騷擾阿爾之後，他帶著從機場免稅店特意給阿爾買的名牌包回到德國。兩人甫一見麵，拜文就從阿爾那裏聽說了一個讓他差點沒一口水噴出來的消息。

    哦，不不不，當然不是什麽分手之類的惡俗段子，阿爾隻是告訴拜文，她之前申請了拜耳·勒沃庫森足球俱樂部·集團這個分支的一個市場方麵的實習崗位。她在一天前剛剛完成麵試，感覺還算不錯，大概這兩天就會收到確認通知。

    連大學都沒上過的拜文·學渣·赫爾德張口結舌了半天，最終還是吞下了那句“你怎麽不提前告訴我我去幫你打個招呼”，隻是一臉激動地恭喜了她。

    廢話，阿爾之前根本沒告訴他這件事，不就是想證明她的水平不需要任何人幫她走後門也能搞定實習嘛！

    像拜耳這樣的大型集團，公司內總會有大量實習崗位供大學生申請，大概也算是企業回饋社會的一種體現。不過，像這樣的實習生崗位基本都暗藏玄機，往往都是些工作範圍固定，容易上手，不需要工作經驗，就連普通大學生也能勝任的崗位，用阿爾的自我吐槽來說，就是“廉價勞動力”。

    她的工作跟球場讚助商有一定的關係，無外乎整理整理讚助商資料，協助設計比賽日時的讚助商宣傳並親自去站台，參加促銷和公關活動等等等等。

    阿爾的實習期從7月正式開始，那個時候勒沃庫森已經開始為新賽季做準備了，會展開一係列的熱身賽和拉練活動，正是需要用人的時候。拜文本來還覺得心中有些忿忿難平，因為阿爾的這個實習崗位就意味著，在新賽季開始後，她將在球隊比賽時投身工作，肯定不能像之前那樣，每場比賽都上看台為他搖旗呐喊。

    不過，拜文的這份憂慮並沒有變成現實，或者說，他很快就不用糾結“阿爾的實習崗位”和“阿爾不能看我比賽”這兩件事之間的矛盾了。

    但，卻是以一種非常悲愴的原因，和一個非常讓人絕望的理由。

    在新賽季開始前的最後一場熱身賽中，拜文在某次進攻中意外受傷，而且，是被稱為職業運動員生涯殺手之一的——十字韌帶損傷。

    換句話說，拜文·赫爾德的職業生涯的第二個德甲賽季，還沒開始，就已經提前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