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旬朝議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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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臣認為……兒臣認為正如皇兄所說,武國吏治的確是到了非清理不可的地步了!”
公子信站出一步,故意頓了頓語氣,一字一句的說道。不過長公子林玧仁已經察覺到了不妥之處,【老二這是要做什麽!】
林玧仁心中不喜,反是有些隱隱憂慮,這種危機感油然升起,不由得,林玧仁的額頭上便是泌出了汗珠。
公子信看著林玧仁這副樣子,也是略覺好笑,【這就開始擔憂了麽?還沒有亮出底牌呢?】
“皇兄,你說呢?”公子信反問長公子林玧仁一句。
從心裏,林玧仁想否決這句話,但是“肅清吏治”這一議題,明明先前他也是對此義正言辭的讚同了,現在收手了,怕是沒有那麽容易,一想到這裏,長公子林玧仁才遲疑的道:“二弟,這是在讚同皇兄對上卿卞忌、上卿智伯、諫議大夫苟午涉等人參本?”
林玧仁唯唯諾諾的聲音已經是在表現出來內心的不安了,仔細回想,老二手中似乎沒有自己的把柄啊,那老二這麽說,絕非是想配合自己折了“信黨”重要成員的心思。
那老二的用意究竟是什麽?
林玧琰看著場上瞬息萬變的局勢,自然是察覺到了其中攻防位置的變換,也是看了自己這位深藏不漏的二皇兄一眼。
【原來是在等這個機會……】
林玧琰篤定二皇兄手裏應該有一份扭轉目前朝堂局勢的東西,之所以先前不拿出來,致仕不想背負“黨爭”、“陷害長公子”的罪名,眼下配合著長公子先前“肅清吏治”繼續說下去,怕是這位二皇兄應該是要絕地反擊!
【看來二皇兄手裏的東西應該足夠有分量啊!】
隻見公子信風輕雲淡的臉色,微笑著看著長公子林玧仁說道:“大哥要為武國江山社稷,肅清吏治,整頓朝堂,皇弟自然是讚同的……”
公子信故意頓了頓,然後便是看到了長公子林玧仁的臉色稍稍緩釋了一份,似是心中一顆巨石落地,卻是沒有想到公子信卻是話鋒一轉,說道:“不過上卿卞忌、客卿智伯,諫議大夫苟午涉何罪之有?”
“行賄之罪!這等腐蝕國家公器的罪行如不盡早整理,怕是武國將會深受其害,千裏之堤毀於蟻穴,難道二弟不清楚?”
公子信聞言,卻是搖了搖頭:“並非是皇弟不清楚行賄的危害,而是皇兄你不重視兄弟情誼、受了他人蠱惑,平白的將髒水潑到自家兄弟身上……”
這句話的嚴重性便是在說明長公子林玧仁不顧同室之誼,畢竟是身在皇室,對這事頗為忌諱,要真的構成此類的重要,怕是宗府都要插手進來,對長公子林玧仁進行說教。
奈何林玧仁沒有辦法從正麵辯駁,因為先前要“懲戒公子琰”、“肅清吏治”的主導者便是他。
林玧仁強行辯解道:“正是皇室子弟,方才需要以身作則,我身為長公子,對你等皇弟自有管教的責任,大臣們顧及皇室,才沒有指出來,我再不指責出來,怕是等到老六肆意地無法無天的時候,還是有人對此等行徑不作聲!”
不得不說,林玧仁這句話已經是在公子信的可以引導下隱隱得罪了兩類人。
這話是什麽意思,不僅僅是開罪林玧琰,而且還是指責朝中多位大夫毫不作為,見到違法亂紀的事情不敢指出來。
所以當下聽見長公子這樣說,其中不乏有人對著長公子搖了搖頭作歎息狀。
公子信看著長公子林玧仁流露出了不屑一顧的神色:“並非是我等皇弟不服皇兄的管教,實在是皇兄被身邊的人蒙蔽了眼界,因此才會……這般幫助宵小之輩構陷皇室宗親血脈!”
“公子信,你這是什麽意思!”林玧仁神情怒氣暴漲,朝著公子信喝道。
但是公子信卻是對此毫無動容,朝著武帝所在的方向俯身道:“長公子,這個時候皇弟奉勸你一句,自己揭了其中被別人蠱惑的事實,省的引火燒身……”
“你……真是胡言亂語!不知你今日為何這般說,莫不是向岔開話題,其實你心中壓根不想對上卿卞忌、客卿智伯與諫議大夫苟午涉等人治罪?”長公子林玧仁突然道。
“上卿卞忌,客卿智伯,諫議大夫苟午涉何罪之有?”公子信問道。
“行賄之罪!”
“向何人行賄?為何行賄?”公子信再問道。
向何人行賄這並非是有多難回答,先前長公子已經是多般說出來了,便是皇六子公子琰,但是為何行賄,這就並非是可以隨便回答了。
不過公子信卻是沒有給林玧仁這個回答的機會:“昔時天下諸侯皆服於共主周王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子誕禮、王子壽宴,年歲供奉皆是按照規章禮製而來,昔時我前雍國,依舊保持了此等禮製,不過至武國以來,宗法便是稍稍不如前者嚴謹,但是諸侯禮節依舊在內,武國稱帝,雖是帝製,但是礙於國情,理應參考前朝禮製,皇子出閣喬遷,百官送上賀禮,何罪之有?”
“其無罪,反合乎禮節爾!”公子信自問自答道:“再者,六弟剛出閣,雖有皇子之名,但尚未參與朝堂政事,所涉及的也非關乎國家公器之權柄,試問皇長兄,你所說的諸位朝中大臣行賄,為何行賄,所得什麽,一介剛出閣的皇子便是能夠據皇長兄所說接受這般行賄,那試問皇長兄你我出閣多年,參與政事也是多年,豈不是……”
“胡說,我可沒有受賄!”長公子林玧仁叫囂道。
公子信對此卻是一笑:“我可沒有說皇長兄受賄,皇弟的意思是說六弟這剛出閣的皇子便能夠受賄,那你我這等出閣多年的皇子豈不是見過不少行賄的大臣,那請皇長兄大公無私的舉幾例吧……”
“你方才……”長公子林玧仁已經是額上泌出豆大的汗珠,卻是欲言不說。
【你方才想說的這個意思分明不是這個麽?】
公子信看著林玧仁,也是暗無著跡的揚起了嘴角。
不過這件事上還不足以擊垮長公子林玧仁:“行得正坐得直,我從未親身經曆行賄之事,老二你要是沒有實際證據,就少在這裏胡說!”
朝堂上諸位大臣看著長公子林玧仁和公子信之間的針鋒相對,也大都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頭,其中多是對長公子的表現不滿。
不過即使知道在朝堂上與長公子林玧仁的爭論已經引起了朝中諸位大臣的反感,公子信也就不打算就此停住,而是看著林玧仁露出最後的笑意說道:“既然皇長兄不清楚行賄之事,可見長公子府邸的下人已經將皇長兄的雙眼蒙蔽到什麽地步了!”
“老二,不要信口胡說!”林玧仁說出此句。
“公子信,你可有證據?”連坐在龍座之上的武帝也是開口問道,想要結束麵前這一場似乎是毫無意義的爭吵了!
公子信看了一眼長公子林玧仁,隨即視線便是移到了武帝那邊,道:“兒臣,自然是有證據的!”
【重頭戲來了!】
一邊冷眼旁觀的林玧琰知道自己這位二皇兄是要拿出來手中的底牌了,隨即也是視線盯著這位二皇兄。
隻見公子信從懷中拿出一封帛書,高聲道:“原監察史監羅蠑,即刑大夫羅士成之子,前日送到我府上一封帛書,其中便是對他與六弟之間的誤會做了解釋,聽聞六弟已經親自到羅府告罪,他也是在這封帛書中對六弟表達了歉意,另外,也是在帛書中說了羅蠑身為監察史監在長公子府邸中的所見所聞……”
公子信點到為止,稍稍停住話語。
【哈哈……這一手真是沒有想到!】
林玧琰也是在心中樂道,實在是沒有想到居然會是羅蠑給了二皇兄最為關鍵的證據,更讓林玧琰佩服的,拿到如此關鍵的證據,二皇兄居然還這麽沉得住氣,先是林玧琰自己受到長公子林玧仁的發難,隨後又是“仁黨”對“信黨”重要官員的“吏治肅清”,甚至是二皇兄和長公子林玧仁的針鋒相對都是一步步讓長公子落入設計的陷進之中。
這份心思,實在是算計的人有些可怕啊……
不過隱隱間,林玧琰也是冒出來了一個念頭,難道二皇兄從自己出閣的時候,便是開始這般算計了,難道自己從宗府出來,答應了二皇兄的邀請,便成為了這場局裏的棋子?
莫名的,林玧琰也是對此深為憤憤,即使最後的結果很讓自己滿意,但是莫名的做了一回棋子的感覺真的是讓人不爽啊!
公子信掃視了場中眾人,尤其是關注了“仁黨”的重點人選:“羅蠑在帛書之中詳細說明了長公子林玧仁受府中常客穀珍、包隺、翟日、區白、圪曆子,長全等十數名朝中大臣的蠱惑,允許臣屬在各自的家族內橫征暴斂,肆意妄為,長公子為其包庇,其中家破流亡者,數百戶,這些人卻是又被這些當朝的大夫常常整戶滅口,單單穀珍穀氏一族安眾一案,時探查被迫害者共有三十餘戶,皆是無故被滅滿門,其中血腥辛密,不難探查,有幸存孤子,被羅蠑收留,皆可作為人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