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淯水行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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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初一,一早,公子琰的府邸便是早早的活動了起來,林玧琰也是想早一點出門,不過,為難就是在宛城的宵禁要是太早根本就是不開門的。

    因此,這才一早沒有出門。

    林玧琰雖是皇子,但是武國對於這方麵倒是沒有特別的限製,因此林玧琰出宛城並非是有什麽限製,這也是出閣皇子的特權,想當年晉韓之難的時候,公子信和公子淵帶領自己的宗衛扈從火燒晉韓氏的雉山糧草的時候,便是前例。

    一出門,雖是昨日已經是精簡了此番要攜帶的宗衛,不過還是滿滿當當的一堆人,每個宗衛身上還帶著包袱,這也太醒目了吧。

    所以林玧琰再讓這些宗衛脫下鐵甲,藏好佩劍,裝作民間的挑夫販夫等,分在自己的身後追隨,至於紀武這般魁梧大漢,林玧琰也是不想帶在自己身邊礙眼的,也是放在了周圍跟著自己。

    跟在林玧琰身邊的隻有荊翊一人而已。

    出了宛城,便是朝著宛城十裏之外的淯水碼頭趕過去,淯水起源於秦嶺伏牛山,亦是翼望山山脈,流經方城山,因此在方城山周邊也是有不少支流。

    淯水是武國最為常用的河流交通要道,武國建國之初,便是對淯水河道進行了大規模的建設,沿著淯水河道周邊大大小小建立了數十個碼頭,不僅淯水從北至南,流經武國最為重要的區域。

    尤其是淯水在宛城的碼頭是武國最大的碼頭,這裏平常時候用來從各地調派糧食,也充作運轉貨物的水道,不過其中最重要的作用則是,在戰爭期間,淯水河道成為整個武國的運兵線,尤其是宛城對南方,到樊地,宛城出發甚至不用兩天的時間!

    這已經非常快速了!

    要是知道,宛城距離北境的方城山、武關更近,但是論調派軍隊的行動了則是遠遠不如武國南境,正是因為淯水的存在。

    看到已經到了碼頭,荊翊提醒道:“殿下,前幾日已經租下了兩座小船,今夜出發麽?”

    如今正值夏洵,不過最近一段時間,淯水的上遊地區並沒有下過什麽大的雨水,因此河水也不湍急。

    “船家怎麽說?”林玧琰順口問了一句。

    荊翊應道:“船家倒是說雖是都可以走,不過這價錢自然是行夜路也是比較貴,兩艘船要十鬥米!”

    “這麽貴?”林玧琰雖是出於皇室,不過對於糧價還是清楚的,十鬥米,已經是一個五口之家數月的口糧。

    荊翊也是退了一步說道:“不過隻走白天的路,隻要五鬥糧食便是可以了。”

    林玧琰卻是搖了搖頭:“趕夜路盡早到達。”

    如果今天走,並且走日夜趕路的情況下,明天傍晚便是可以趕到淯陽,但是如果隻走白天的話,怕是要三天,這樣一算,耗費在路上的口糧就不止是十鬥米了。

    因此,便是立即出發,然後趕著夜路,明天便是能夠到達淯陽。

    雖然荊翊明白這一次附帶的糧食不多,不過既然殿下已經是決定了,也是答應了。

    那船家就是住在碼頭邊上,聽見包船的大主顧來了,並且拿出了三鬥米的定金,也是著急忙慌的趕了過來,平日裏除非是忙碌的時候,要不然十鬥米包下自己兩艘船的,可是非常少見。

    “少爺,小人三全,身後的都是小人的兒子……”

    三全?

    這是武國最為常見的名字,要是知道,武國很多百姓都是隻有姓氏沒有名字的,不過似三全這種碼頭上跑江湖的,沒有名字大不方便,因此取了一位諢名,也是常理的。

    “唔……”林玧琰點了點頭,隨即隻是掃了一眼,便是問道:“現在可能出發?”

    三全點了點頭回道:“自然是能的,不過少爺,現在走的話,要不了半天就是夜裏的,夜裏的淯水可難走啊……”

    聞言,荊翊皺了皺眉喝道:“不知已經給了你十鬥米了麽,怎麽還想坐地起價?”

    三全看著荊翊,臉色一怯,應該是站在荊翊身後的幾人實在是不想平常人家出身,皆是孔武有力的壯士,尤其還有一位高猛的漢子(紀武),看著實在是可怕!

    不過三全還是強打著臉色皆是了一次:“不是,夜裏淯水不好走,恐怕會出現意外,小老二和幾個孩子都是會水的,就是怕……”

    聽到這裏,荊翊也是明白了,頓時臉上稍稍露出意思歉意,畢竟先前,荊翊還是認為這位老丈是想借此坐地起價的。

    “走吧,沒有事的……”林玧琰說出了一句。

    這三全畢竟是跑江湖的人,眼色自然是利害的緊,當下便是明白了這群人中還是這位年紀約莫十六七歲的少爺說了算,當下躬了躬身子回道:“得嘞!”

    隨即轉回身,看著身後幾道身影說道:“老大,這一次你就不要出水了,幫你娘看著點家,照顧好老五老六他們,這三鬥米的定金帶回去藏好,如果順利的話,我們大概是十來日後回來,知道了麽?”

    三全身後的幾道身影中最年長的一位,顯得頗為木訥,聽著三全的吩咐點了點頭,見此,三全隨即對其它幾道身影說道:“老二老三老四這一次你們隨我出水,老二,你帶著老四在那條小船上,別走神,看著點水!”

    那老二也是應了一聲,便是拿起了身邊的魚叉,帶著老四前往小船上去解開綁船的麻繩。

    三全這才看回來了身後的幾位大主顧,說道:“幾位客官,現在可以出發了,要不要先把東西放到船上去,兩艘船差不多大,分開坐吧……”

    林玧琰點了點頭,隨即分作了兩隊,一隊是林玧琰、荊翊所在的五六人,另外一隊便是紀武打頭的五六人。

    放好了東西,為林玧琰劃船的是三全和他兒子老三,船邊上有不少竹篙,不過現在走淯水是順流而下,用不著這些,待回來的時候這些竹篙便是用作撐船了。

    三全拋到另一艘穿上一根粗麻繩,吩咐那邊的老二綁好,將兩艘船前後綁在一起,看著林玧琰頗為好奇的目光,三全也是笑著解釋道:“這也是為了走水路穩一些,就是怕夜裏走水路卷進什麽地方裏去!”

    林玧琰這才點了點頭。

    隨即便是用竹篙撐開了水麵,一離開了碼頭岸邊,將兩艘船趕到淯水河道上,無須人力,這兩艘船便是極快的動了起來,順流而下,這個時候,三全放下了竹篙,然後看著水麵並沒有什麽大的波動,這才坐了下來,吩咐自家的老三看好船頭。

    林玧琰也是稍稍探過頭問道:“老丈在這淯水行船多少年了?”

    三全笑著回答道:“自小便是生在了宛城外的淯水岸邊,跟著祖祖輩輩打船討生活,小老兒今年五十有二了,在這淯水上也是過了半百年紀了吧……”

    聽到這裏,林玧琰也是點了點頭,說道:“那老丈平日做這些活計能賺多少?”

    一問到這裏,三全也是看了一眼這位少爺,不過旋即想起來了這位少爺看著他的行為舉止,以及身穿的服飾,多半是來自什麽大富大貴之家,自然是看不上自己手裏的這點行當,如是才放下心來說道:“賺不了多少,隻是剛好糊口而已,畢竟小老兒家裏那麽多張嘴在等米下鍋!”

    荊翊聽到這裏,也是一旁插話道:“老丈說這話就有點謙虛了,僅僅這一趟,你便是要價了十鬥米,這價錢可是不便宜……”

    聞言,這位三全也是幹澀的笑了笑,臉上的皺紋倒是因此完全皺在了一起,像是一條條褶子擠在臉上一樣。

    林玧琰也是看出了這笑的意味,詢問道:“莫非是老丈嫌棄我們給的船費少了?”

    “不不不……”聞言,三全也是連忙擺手道,然後看著這些床上的客人,也是無奈歎了一聲氣,說道:“小老兒也不妨和客官們說一句實話,客官們給的船費已經算是最高的了,十鬥米啊,小老兒接下這筆單子,也是笑的一晚沒有睡好……”

    “那老丈為何笑的這般苦澀……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每年秋收季節,各地受賞賦稅會送到宛城來,你們這些淯水上的船家怕是所獲非小吧……”

    說到此處,沒有想到那老丈的笑意更是苦澀了,回道:“那是官糧,不是當官的,誰敢動,到了秋收之後,向我們這些船夫以及船隻便會被官府征用,也會管上我們一天兩頓飯的……”

    “官府征用……難道不會給一筆安家費?”林玧琰似是記得有這麽一回事。

    “安家費?”三全老丈更是笑笑:“這個倒是沒有,不過官府這樣也是挺好的了,征用期間算作服徭役了,所以小老兒一家也沒有人服徭役去,再說,征用船隻不是也管飯麽,閑在家裏也是閑著……”

    說到這裏,三全也是看向了林玧琰說道:“不過少爺問的這番話,小老兒剛才還覺得熟悉呢,這才想起來,一個月之前,也是有一位後生租過我的船,也問過這些話,與少爺所問的差不多,那人似乎是從晉國來的,好像叫什麽……什麽韓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