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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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玧琰見到棘陽令滓垸的時候,已經是在五更天的時候,天色黎明。

    “六皇子殿下,棘陽……棘陽守不住了!”

    這位棘陽令一見到皇六子便是如此說道,因為這幾日苟午涉和林玧琰的不甚往來,使棘陽和淯陽這邊的聯係大多依靠這位棘陽令來維持,雖然並沒有和林玧琰見過麵,但是這位棘陽令,已經將林玧琰這位朝廷親自定下的平匪統事當作了淯陽以及棘陽兩地的軍事統帥。

    不過林玧琰對這位棘陽令這般行徑也不好多說什麽,大戰逃脫,這可是一個不小的罪名,不過因為棘陽如今的守衛軍乃是老氏族私自召集的守軍,並非是官軍,這罪名用在棘陽令身上有些不合適,而且除了打算死守在棘陽的老氏族,這位棘陽令將大多數平民從匪患中帶了出來,也算是將功抵罪了。

    這些最後一批潰逃的老氏族和平民被林玧琰安排在軍營後方五裏處的一處平曠地上,尤其是這些老氏族手底下還有一支不弱的自衛武裝,林玧琰不得不妥善安排這些人。

    掃了一圈,林玧琰看著棘陽令滓垸問道:“諫議大夫苟卿呢?”

    棘陽令掃了一眼回道:“諫議大夫固守苟氏領地,多番勸諫不退,現在恐怕已經落到了那些叛匪的手裏!”

    林玧琰再問道:“可傳過來什麽話?”

    棘陽令滓垸回道:“不曾,惡戰起時,諫議大夫火焚內室,便是帶著族人前去鎮壓暴匪的禍亂!”

    林玧琰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可讓人聽見的聲音能夠說了一句話:“苟卿也不算是辱沒了老氏族的風骨!”

    這句話倒是棘陽令和身後退出來的老氏族各位族領尷尬不已,說實話,如今逃出來的老氏族都是棘陽原先氏族中並不是算最大的,那些棘陽頂尖的老氏族,基業幾乎都是在棘陽,祖祖輩輩便是生活在棘陽,對於這塊祖先生活的土地有著莫名的忠誠,雖然平日裏兼並土地,但是一到這種危機之時,卻是莫名的傲骨。

    說一句讓林玧琰突然想通之後的想法,武國能從晉韓之難撐過來,多是這些老氏族感受到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威脅之後,各自召集鄉鄰族人,為武國盡忠。

    林玧琰看著場下的眾人說道:“今時今日,除了固守在棘陽戰死的老氏族,爾等既然逃脫棘陽,便是視為舍棄了棘陽的守土之責,依照舊例,當由朝廷收回各位老氏族的族地!”

    “哼!六皇子此話莫不是對我等老氏族的田地蓄謀已久!怕不是朝廷想要收回我等老氏族的田地祖產,而是六皇子想要這樣做的吧!”

    突然,有一位老朽的老氏族族領站了出來,朝著林玧琰厲聲道。聽到這個動靜,眾位老氏族的族領也是抬起頭看著這位皇六子究竟是什麽反應,畢竟關係到祖宗基業的事情,這些家夥不得不關心。

    林玧琰看著一眼這位站出來的老氏族的族領,眼神中並沒有因為對方老朽而有多少崇敬之意,相反還是頗為不屑:“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

    這位皇六子淡淡的四個字,卻是讓在場的老氏族族領神色一緊。萬萬沒有想到這位皇六子竟然敢這麽明目張膽的暴露出來對自己這些老氏族族產的垂涎之意。

    “六皇子這話,未免太不把我等棘陽老氏族放在眼中了吧!”又有一位老朽的老氏族族領站了出來,看著林玧琰說道。

    看著這些被推出來說話的老氏族族領以及身後現在默默不語的眾位族領和族老,林玧琰也是心中冷笑,這些老東西從棘陽逃到淯陽來已經是撿回了一條人命,現在想要的無非是自己的這條老命無用,還不如為子孫爭下一份基業來。

    “是又如何?”林玧琰依舊是這一句,四個字。

    在場的老氏族族人就是麵色一抖,看著林玧琰皆是神色惴惴,殘留的幾位老氏族老者剛要站起來,卻是沒有想到這位皇六子突然轉回身暴喝道:“給本公子坐下!”

    怒氣衝衝,毫無商量之意,距離林玧琰較近的棘陽令滓垸也是稍稍被嚇,坐著的老氏族族人也是發出了驚嚇噓聲。

    眾位老氏族族人也是難以想象,這位不過是十六七歲的稚子,居然會有如此威嚴,難道是在軍中待了些許時間之故?

    眾人來不及細究,便是看見最先說話的老族領看著林玧琰,底氣有些不足的問道:“六皇子這是何意?”

    “何意?”林玧琰冷冷看著這位老族領,當下又是寒冽的眼神掃了眾多老氏族族人一眼,道:“棘陽沃野千裏,土地平曠,乃是武國舊時的產糧重地,也有著“棘陽熟,武國足”的說法,但是今時今日,你們看如今的棘陽成了什麽?是你們這些老氏族的千畝祖陵,百裏獵場,田畝之產,僅僅滿足你們這些老氏族的所用,占據著這樣的地方,你們可有進取?”

    “致使百姓流離失所,今時今日,匪寇這樣多,難道就沒有你們這些老氏族的功勞麽!”

    聽著林玧琰如是說,那位老族領卻是笑著回道:“六皇子這是要為這些賤民說話麽?”

    聞言,林玧琰對這些老氏族的態度毫不意外,就這段時間林玧琰便是發現,這些老氏族對於先人的血脈格外重視,比如說介紹自己的時候,一般都是不以籍貫在先,而是以比較出名的祖宗在前介紹。

    對於血統的重視,致使這些老氏族對於一輩子隻知道土裏刨食的平民則是不在意,對他們來說,平民百姓,和自己家中的奴隸根本沒有什麽區別,對這些人重視,乃是對自己身負先人尊貴血脈的汙濁。

    而林玧琰依舊是那四個字回答了這位老族領:“是又如何?”

    聽著這位皇六子不按照常理出牌,這些老族領皆是麵色鐵青,不過礙於自己等人還要指望著這位皇六子手底下軍隊的庇護,因此還是強忍著心中的憤憤不言。

    不過顯然,這位皇六子並沒有將現在爭辯的主動權交由這位老族領,而是直接看著眾人說道:“民無貴賤,就武國而言除了君,便是民!士農工商,皆是民!皆是武國國民!既然棘陽的老氏族守不住武國的領地,讓他們禍害棘陽的百姓,那就換一換,看看這些被老氏族視為賤民的百姓子弟能不能收複棘陽失地,也讓棘陽地下各位老氏族的先人們看看,他們為之守衛一輩子的土地,他們的子孫丟棄了,究竟是誰能夠在匪徒手中收複回來!”

    老族領朝著林玧琰道:“六皇子好大的口氣,匪徒人多勢眾,單單是憑借淯陽這點人馬,恐怕是隻能夠自保而已!”

    林玧琰看向這位老族領,也是揚起了嘴角笑著,不過笑容之內不過沒有絲毫和煦之意:“昔時本公子聽聞一個故事,說是一個鄭國和楚國交界有一座大山,其上有一片依山勢而生的葫蘆,葫蘆籽甘甜,百獸喜以為食,一日山中狐欲食,山勢陡峭,狐不得上,又來幼鹿,與狐同高,不得食,狐曰:“葫蘆籽酸且澀,難食之。”,及大鹿來,摘以而食,幼鹿才覺葫蘆籽甘甜可口,本公子今日看來,在座的棘陽老氏族,皆是山中狐而已!”

    “殿下豈敢如此這般羞辱我等老氏族!”當下,多位老族領忍不住,朝著林玧琰暴起如是說道,不過荊翊等宗衛就是在前按劍,這些老氏族的族領隻敢站起來說話,卻並非敢衝上前來,做出什麽衝突之事。

    當下也有老氏族的族老捶胸咳嗽,似是為林玧琰這個故事所生怒氣!

    “諸位老氏族族人心中有怨言?”林玧琰故作剛發現此事一樣問道,隨即臉色稍稍恢複正常之色道:“此評語究竟是不是真的,還請諸位老氏族拭目以待,本公子在這裏提前說一句,棘陽,本公子麾下的淯陽軍收複不了,淯陽軍收回棘陽潰逃的老氏族田產一事,再也不說,但要是能夠收複得了,棘陽乃是由淯陽軍收複,則棘陽田產應分與淯陽軍諸位士卒,此事,不可商議!”

    “六皇子欺我老氏族無人乎!”一位族老站起來,看著林玧琰,決眥欲裂!

    林玧琰看著這位族老,回道:“是又如何!”

    這族老聞言,頓時一口鮮血噴出來。

    林玧琰看向棘陽令滓垸:“棘陽戶籍可有?”

    棘陽令搖了搖頭到:“敵匪突襲棘陽官府,一應公家之物未帶出來。”

    “好……”林玧琰掃了一眼在場的老氏族,道:“爾等老氏族拋棄了先人的基業,拋棄了朝廷賦予你們的守土之責,亦是拋棄了你們的先人血脈,待本公子淯陽軍收複棘陽府之日,必先勾劃去爾等的士籍,除去小宗身份,貶為平民!”

    “至於固守在棘陽、為國殉難的老氏族,保留戶籍田產,戰死者厚葬!”

    林玧琰這兩極分化的結果倒是讓在場的老氏族說不出來什麽話來,本來以為林玧琰會不擇手段的爭奪老氏族的族產,卻是沒有想到林玧琰卻是顧及了一直留守在棘陽的老氏族,並沒有越過去底線,這樣一來,倒是將過失盡數丟在了這些從棘陽潰逃的老氏族頭上。

    林玧琰看著這些老氏族臉色皆是變換不定,才知道方才這句話恰到好處,不過還是不能夠將這些老氏族逼迫的太過緊了,他們手底下好歹有數千的青壯,即使不能夠為自己所用,那也不能給自己下絆子。

    如是才看著眾位老氏族說道:“至於爾等要是不想屈辱了身上的這點血脈,就不該躲在淯陽子弟的身後,盡早回去收拾一下你們先人的骸骨,本公子給你們這個機會!”

    又有幾名族老想要站出來說些什麽,卻是被棘陽令滓垸打斷了:“滓某原說服家父,滓氏一族族人願意追隨六皇子收複棘陽失地!”

    “哼!”場中這些人大都冷哼一聲,朝著滓垸這種幾近是背叛老氏族陣線的行徑不恥,卻是沒有想到,滓垸的領頭下,不少老氏族的族領站出來,對著林玧琰妥協道。

    多數族老不解,這種幾乎是將自己賣了還替人數錢的行為,這些小輩乃是瘋了麽!

    林玧琰並沒有給這些老氏族太多考慮的時間,便是道:“今日天明,便是淯陽軍北上之日,如若老氏族們想好了,便是由著棘陽令帶著隨軍出征,為先人乞一份骸骨!”

    林玧琰這般說了,眾多老氏族方才骨氣軟了,口氣才是一一鬆了下來。

    林玧琰見此,方才點了點頭,方才他這般有恃無恐與咄咄逼人的暗語便是:你們這些老氏族要是不交出棘陽的族產,那便別在淯陽軍的庇護下苟且偷生,不是擁有老氏族的血脈麽,為何要苟且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