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心思各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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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淯陽軍軍營中犒飯過後,便是舉軍開拔棘陽內地。
動員的有一千淯陽軍,五百淯水義從,兩百五十名棘陽城守軍,以及八百淯陽方麵的青壯。
昨日降卒一事,林玧琰可謂是打碎了棘陽老氏族最後一絲虛榮,是夜,棘陽令滓垸便是說服了多位老氏族,繼續為皇六子殿下留用,昨日林玧琰所作所為,雖然是折辱了整個棘陽老氏族的顏麵,但是當眾折辱的不過是哪幾個聲名不佳且不知死活的老氏族,棘陽老氏族最大的如同苟氏、莒氏等,林玧琰皆是保全了下來。
因此,這些沒有傷及骨子裏的老氏族還是很願意繼續留用皇六子的帳下,想著收複棘陽失地,收斂回先人的屍骨。
是故,今天也有著五六百人的棘陽老氏族青壯繼續追隨。
而昨日似乪氏一族,莩氏一族等直接受辱的老氏族不是有了確鑿的罪行被收監之外,就是連夜帶領族人投奔了其他去處。
對此,林玧琰也是覺得幾乎是送走了聒噪的蚊蠅一般,好不顧及。
三千餘人便是浩浩湯湯地向著棘陽官府和棘陽腹地的苟氏族地開過去。
林玧琰讓人連夜改造了幾架牛車,前拉式的改為後推式的,在前麵在裝了兩根大木頭,其上插了繳獲而來的各種兵器,有長戈,也有刀劍,在後方的扶手以及推手改為橫式的,這樣便是能夠由數人推車的位置改為十幾個人共推一輛。
軍中隻知這被皇六子殿下稱為“塞門刀車”的大家夥,如果橫排推過去,完全就是直接碾壓過去的。
不過時間急迫,這樣的刀車也不過隻改造了五六輛,要不然那等威勢,對麵那些匪徒怕是看到刀車的威力,就會下意識的顫抖雙腿吧!
有著這等大家夥壯行,眾人也是有了底氣。
“這可真是……”
一路上,林玧琰看著這些被匪徒盜棺發材的墓地,皆是被翻出新土,棺槨橫放在地上,連屍骨都露放在外麵,蚊蠅縈繞,臭氣熏天。
林玧琰掩住口鼻,心中也是緩釋了為何老氏族如此仇恨匪徒,如此行徑,親眼所見,自己都是火冒三丈,更惶恐論這些屍骨的嫡係後人。
一路上,不斷有棘陽這邊老氏族的族人哭著跑著迎向那些被發丘的墳墓,不過大多時候還是沒有人去詢問的墓地,那應該是平民的墳墓,後人不是死在了匪患之中,就是死在了饑荒手裏。
這些匪徒,居然連平民的墓地都沒有放過,著實可恨!
項鷹乃是在林玧琰左右,瞧這這位殿下滿是憤怒的臉色瞧著那些被發丘之墓,忽然聽見殿下開口問自己道:“項都尉,周圍可發現匪徒蹤跡?”
項鷹看了看遠處,道:“探子放出去了十多裏,並沒有發現任何匪徒痕跡。”
聞言,林玧琰直接猜測道:“那匪徒可能是收縮了人馬,項都尉,你安排人將這些沒有人問津的屍骨收斂回墓地,省得暴曬下容易生成瘟疫,注意接觸這些屍骨的人,切不可用手直接接觸,裹上幾層布,且用濕布掩住口鼻,省得染上了屍病。”
聞言,項鷹點了點頭,隨即安排人手依照林玧琰的指示,對那些暴露荒野無人問津的屍骨進行了歸位入土處理。
這樣一來,淯陽軍進軍的速度便是大大放緩了不少。
不過這也是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與此同時,棘陽匪軍也是接到了關於淯陽官軍前來的消息。
“居然會收斂屍骨,真是……”麻大龍笑笑,隨著自己這些人進駐棘陽以來,從上至下,每日的日常之事便是要對老氏族的祖陵進行發丘盜墓,要不然現在擁有的潑天的財富從哪裏來?
至於那些平民百姓的墳墓,多是一些饑不擇食的匪民所為,對此麻大龍等匪首是知道的,不過對此卻是默認的行為,你要吃肉,還不允許手底下的人喝點湯麽?
麻伯也是點點頭,一掃四周,麻仲,麻大虎,葛豹等皆是在列,便是輕問了一句:“可追備好了?”
麻仲點了點頭,回道:“放出去的人已經全部收回去了,對那些人說的也是他們在淯陽官軍手底下的親屬也是被朝廷殺了,現在這些人不是叫著要和淯陽的官軍拚命,就是哀嚎著,淯陽官軍來了,這些人勢必不會向官軍投降的!”
“唔……還是老二你有手段……”麻伯點頭說了一句,便是將視線看向了葛豹,開口問道:“前頭軍那邊呢?”
葛豹也是看向了麻伯,回道:“義父,人已經挑出來了,再者,未經義父應允,便是將手底下的馬匹都收上來了,粗略一點,有三四百匹,剛好用來裝備前頭軍!”
“三四百匹,居然會有這麽多的馬匹?”麻伯也是沒有想到棘陽老氏族的獵場裏居然會有這麽多的馬匹。
“嗯,”葛豹點點頭。
麻伯目色思慮一會,便是說道:“將馬匹留下一些來,若是棘陽不保,可讓這些馬拉著我們的東西撤往方城山!”
葛豹聞言,剛想要反駁一句,卻是想到昨日與淯陽官軍的交戰恐怕已經是讓這位義父對舉事義軍的前景並不看好,故此才留些了這樣的後手,一想到此,葛豹也是不好再多要求什麽,隨即點了點頭。
“不用疼惜糧食,現在手底下的糧食多的都吃不完,今天拿出來讓手底下的好人好好的吃一頓老氏族吃的飯,糧食吃不完、酒肉也是,這樣的日子當初在淯水上想了多久,也沒有實現,沒有想到今天居然會……哈哈,也算是那些老氏族便宜了我們!”說到最後,麻伯幹笑兩句你,然後便是看向了眾人再次道:“都下去準備吧,雖然淯陽官軍現在收斂屍骨,但是保不齊會突然殺到。”
眾人皆是點點頭。
回道營地的葛豹掃了一眼,周圍的士卒已經是恢複了一點精神氣,強塬左腿上的箭傷已經敷了草藥,可以走動了,雖是並不能上馬作戰,但是葛豹要他做的乃是訓練一支用上馬作戰的前頭軍。
短短一日之內,找齊這麽多會騎馬的人已經是不易,大張旗鼓不過才近百人,畢竟武國並不是盛產馬匹的地方,唯有每年與隴地的異族走私一些才能將馬匹進入武國,但是大部分裝備了邊軍,隻有少量的流入民間,並且為那些老氏族獲得。
葛豹看了一眼,那些連馬都騎不穩的士卒,也是皺起來了眉頭,走到強塬身邊問道:“怎麽樣?”
強塬搖了搖頭,說道:“這些士卒大多沒有接觸過馬,更別說騎馬來,現在連馬都騎不穩,更別說作戰了!”
葛豹的眉頭皺的更緊,隨即看著那些馬匹若有所思,許久才開口說道:“用鐵鏈把這些馬匹都綁在一起,這樣馬不會亂跑,而且衝擊起來會更有力,還有,把這些馬匹的前頭用革甲罩住!”
聞言,強塬心頭一落。
葛豹察覺到了強塬的臉色有些變化,問道:“怎麽,有難度麽?”
強塬隨即恢複了正常神色,應道:“沒有,不過這樣一來,前頭軍隻能再一次向前全力衝刺了,任何轉向都不可能的了,萬一再一次碰到向昨日的青壯,損失就更大了!”
聞言,葛豹也是深深的思索的數息時間,才眼睛中閃過來一絲厲芒對強塬道:“找出一些人,作戰的時候放到前頭軍前麵探路!”
“這……大兄,這可是要他們去送死啊!”強塬聽見葛豹此話,也是瞳孔一縮,將人放到前頭軍前麵探路,要是雙方開戰,這些探路的人就是不被敵方殺了,也會被己方不知後退的鐵鏈騎兵活活踐踏而死,這太殘忍了!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隻要能夠勝利,再怎麽樣也是值得的!”葛豹語氣強硬的道,隨即便是看向了強塬道:“你要是不願意送人去死,我來挑人……”
強塬沒有應話,這件事的確是做不出來。
葛豹知道強塬心性如何,這件事並沒有強求強塬去做,於是轉身離開,道:“我去挑人……”
強塬沒有回聲,而是盯著那些騎不穩戰馬的士卒,深思良久。
麻仲回到了自己這邊的軍營,麻大虎看了一眼周圍,青壯都被帶出去了,剩下在自己手中的隻有一千老弱,這些能成什麽事?
“爹,淯陽官軍來了,昨天葛豹和大龍帶出去四千最為精銳的青壯都敗得連自己都快折了進去,現在棘陽剩下這麽點人,恐怕……”麻大虎瞅了一眼周圍對自己的爹說道。
麻仲,這位曾經淯陽城內的麻老太爺,已經是不複當年的神采了,這段時間的奔波,雖說是得到了不少的好東西,但是對於不能從喪子之痛陰影走出來的麻老太爺,那些黃白之物又能夠算得了什麽,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他要的是殺回淯陽,血洗淯陽碼頭和淯陽城!
不過可惜,這件事現在看起來是不可能了,瞧了一眼自己這大兒子,因為淯陽麻氏的迅速敗落,這個兒子也不複當初在淯水上的肆意妄為了,做事變得小心,唯唯諾諾的,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要知道,老麻家的人骨子裏就是一個水匪的!
不過,大兒子的這句話也是不得不考慮,連葛豹昨天帶出去的四千精銳都能死傷大半才回來,這說明淯陽城內的官軍已經不似自己在時的淯陽城守軍了,恐怕現在這點人馬也是難以戰勝的,多半還是要不敵的,尤其是撤走了主力的小長安聚,恐怕短時間內,王城衛軍便是攻破,不日趕向棘陽來。
這看上去就是一步死棋啊!
瞧了一眼周圍,麻老太爺也是對自己的這兒子道:“把咱們自己的人叫過來,是得好好謀劃謀劃了……”
麻大虎聞言,也是心中冒出一絲喜意,隻要自己這父親作出決斷的話,這棘陽的舉事義軍沒了就沒了,自己活著就行,管他跑到鄭國去還是韓國去。
葛豹麻大龍兩人主張和淯陽官軍戰,自己這二弟這一邊在準備後路,麻伯更何嚐不是左右為難呢。
想了想,麻伯還是覺得和兄弟們在淯水上比較快活,哪像現在手底下雖然有幾千人,東西也不少,可是煩心的事情也不少啊。
麻伯想了想,還是覺得留一條後路為好,眼下去往方城山,一條是路過泌陽的路,一條是路過舞陰的路,前者遠一些,後者進一些,可是武國的邊軍方城軍便是有一支駐紮在舞陰這邊,麻伯覺得還是泌陽這一條路穩妥一些。
泌陽因為前些年受晉韓之難的遺禍,這些年來人丁也是一直沒有興旺,麵積是棘陽的三倍,但是人口卻是相差不多,要知道,棘陽人口這麽少,完全就是老氏族為了侵占土地將人逼走的,可是泌陽,完全就是一處荒無人煙的地方,要不是怕東邊的鄭國對這塊土地有什麽垂涎之意,武國甚至不會設置泌陽官府。
所以對於這樣的一條路,麻伯還是非常有信心的,眼下大概是要看葛豹和淯陽官軍的對陣了,有一個萬一的話,麻伯必定是打算從泌陽這條路走。
因此私下便是將這些天聚集的各個老氏族能帶走的財產悉數運入了棘陽府,苟氏祖宅雖然是高牆深院的,但奈何太靠近淯陽和小長安聚了,沒有棘陽東部的棘陽官府合適,那裏更靠近泌陽。
“看來是要和二弟商量一下派點人去泌陽了……”麻伯如是決斷道。
比起舉事匪軍的眾人的心思各異,葛豹則是心思敞亮的多,便是擊潰淯陽這一支官軍,隨後去淯陽劫掠幾日回棘陽,再考慮怎麽進方城山,畢竟棘陽的老氏族靠的是祖宗的蒙蔭,而淯陽則是實打實的武國商賈聚集地了,似淯陽販鹽的大商庸氏,武國米糧大商巫馬氏、禾豐氏、大岩氏,淯陽的布商竹氏皆是富甲一方的豪強,據二叔所說這些人的家裏並非置辦了多少田產,但是為了堆積家裏的糧食、珍寶,特意建造了幾個大倉庫,可比棘陽的這些隻知道啃老本的老氏族富有多了。
因此葛豹知道拿了這些人的財產,到了韓國能夠自己拉起來一支私軍,到了鄭國這種地方,甚至能買下一座城池,因此也是垂涎久矣。
不過葛豹既然有這個野心,自然也是有些手段的,短短一日之間,鐵鏈綁在一起的馬匹便是老實了許多,也更容易控製了,雖然強塬對葛豹這些做法似乎是有點抵觸,但終究還是照做了。
葛豹神思之間,有人來報:“淯陽官軍已抵達前方不足十裏處!”
瞧著太陽已經是傾斜了,瞧著不遠處已經訓練堪堪成型的鐵鏈騎兵,葛豹也是心中緩緩升起一股試探之意,隨即對吩咐道:“聚集起來士卒,日落之前出征,給我趁著夜色掃平淯陽官軍!”
而此時,遠在十裏之外的淯陽官軍,中央處的林玧琰也是接到了己軍進入匪軍範圍的消息,這才緩緩開口說道:“就地紮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