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莒勱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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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莒勱剛走出偏門沒有幾裏路的時候,便是有門客在後麵追上來說道:“老將軍,老將軍,皇六子他……他在府邸內翻箱倒櫃。”

    聞言,莒勱也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小崽子居然會是這樣大膽,居然敢在老子的府邸上如此做,未免太不將老子放在眼裏了,不過莒勱還是問道:“小崽子動了什麽東西?!”

    聽著老將軍的不善語氣,門客也是麵色抖了抖,旋即回複道:“老將軍,不過是拿了一些茶餅。”

    有門客勸慰道:“可能是皇六子他們餓了。”

    “餓了就動老子的東西,一點規矩都沒有!要是擱在老子以前在軍營裏,一定杖打他二十……不對,是四十軍棍!”莒勱也是惡狠狠的說道。

    有門客問道:“老將軍是繼續去宗府還是回府上?”

    莒勱想了想才說道:“不過是一些茶餅而已,繼續去宗府。”

    莒勱還沒有轉身,便是又有門客喊著趕了上來:“老將軍,老將軍,不好了,你藏在酒窖裏的那幾壇酒,被皇六子讓人挖上來了!”

    聞言,莒勱怒眼一睜,發怒道:“他敢!”

    半晌之後,莒勱才反應過來道:“杵在這裏做什麽,趕緊給老子回去,不要給那些小崽子把老子的好酒喝的渣都沒有剩下!”

    一行人,這才著急忙慌的趕向了來時方向。

    不過一回到府上,莒勱才猛然吸了一口氣,看向左右的門客道:“這是什麽味道???”

    左右看著風向道:“似乎是從大廳裏傳過來的。”

    莒勱再問道:“野味?!”

    “似乎是……”

    “娘的,那些小崽子哪裏來的野味,沒到老子的肚子裏,就是浪費了!”莒勱罵道,隨即三步並作兩步,朝著大廳方向火急火燎的趕了過去。

    一到大廳,便是可以看見大廳裏已經擺上了宴席,小桌案拚在了一起,其上雞鴨魚肉應有盡有,冒著香氣,不過莒勱卻是一眼看到了自家的酒壇。

    “娘的,居然真喝了老子的酒!”莒勱一看到自家的酒壇,也是怒火心燒,隨即衝到了大廳前麵。

    “莒老將軍回來了,”荊翊一直克製著,並沒有對莒府上自家殿下自作主張的宴席大肆吃喝,見到莒勱回來了,荊翊也是提醒自家殿下。

    林玧琰有些微醺地看著大廳門口,果然,大廳門口站著烏泱泱的一堆人,其中最前麵蒼發白髯者,林玧琰已經猜測出來了其人身份。

    武國前上將軍,莒勱!

    不過這位老將軍的麵色卻是不太好,林玧琰看著荊翊道:“荊翊,你看我臉紅不?!”

    荊翊點了點頭道:“殿下喝了不少的酒,臉怎麽會不紅!”

    “這就行……”林玧琰點了點頭,隨即端起了杯盞,暗無痕跡的朝著自己的身上灑了一點。

    這才緩緩地站了起來,朝著莒勱搖搖晃晃的走了過去,道:“莒老頭,你回來了?!”

    莒勱看了一眼,這已經醉的不像樣子的皇六子,也是怒火不止,居然敢直稱自己莒老頭,頓時莒勱吹胡子瞪眼。

    不過林玧琰並沒有交給莒勱這老頭子發怒的機會,一把抓過莒勱的手,直接想引到了桌案旁邊,卻是沒有想到這個老家夥蒼發白髯,林玧琰力道也是不小,但莒勱就是屹然不動。

    我去,這老家夥的勁道可真不像是一個老頭子!

    僅僅是抓力的一瞬間,林玧琰便是知曉了這位老頭子的力道,以及他根本不想隨著自己去大廳內。

    林玧琰憑借著酒意,也是裝作毫不在意,換做了左手抓住莒勱這老頭,右手去直接搭在了莒勱的肩上。

    然後左手微微發力。

    莒勱眉頭一皺,因為他感覺到了自己左手麻穴上被人扣住了,位置剛剛好,一下子就麻掉了大半左臂。

    然後,林玧琰笑著說道:“老將軍,一起走吧,不用和我客氣!”

    便是稍稍用右腿頂了一下莒勱的左膝後麵,莒勱動了一步,自然是隨著林玧琰走了幾步。

    “老將軍居然……動了!!!”

    了解老將軍脾氣的眾門客居然看到了自家倔強的家主老將軍,居然應下來了這位在莒府肆意妄為的皇六子,並且答應下了一起去吃殘羹剩飯?!

    什麽時候,莒老將軍這麽好說話了!

    不過身為當事人的莒勱則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的麻穴被這小崽子拿捏住了,渾身使不出力氣來,便是隨著這小崽子走了進步也沒有停下來,裝作順勢而為總好過比讓這些門客知道自己居然會被一個稚子拉動的有臉。

    被林玧琰帶到飯桌旁邊的莒勱,頓時眼睛一亮,都是好東西啊,除了自己珍藏的那些酒之外,這些飯食,都是葷菜,香氣十足,饒是莒勱,也是腹中饞蟲大動。

    不過麵色上,這位老將軍還是忍著,冷眼看著桌子邊上的其他人。

    荊翊捅了捅身邊抱著酒壇子的紀武,提醒他起來,誰知道這紀武喝的酒酣,被荊翊這麽一捅,就倒在了地上。

    林玧琰麵色一滯,唉唉……這一下,可就不好走了,荊翊這麽大一隻,沒有三四個人絕對是抬不動的!

    不過林玧琰還是大手一揮,對著其它宗衛道:“你們就退下,我今日就要和莒老將軍好好說說話!”

    荊翊一直就沒有沾酒,其它的宗衛,除了紀武有一點直率的性子,將林玧琰的“盡管吃喝”想都沒想執行了意外,其他的人都有保留,見林玧琰這樣說,便是散開了,也有幾個人將紀武搬開了。

    看著桌子上的四五個酒壇子,莒勱也是心中滴血,現在的他已經是知道了林玧琰是在裝醉的,憑借著方才他的作為,莒勱人老成精哪裏還會不知道?

    不過卻是不好明說什麽,這也是莒勱咬牙切齒的地方。

    就差大嚷大叫著“把這個小崽子給老子丟出去!”這一句話了。

    林玧琰裝模作樣的給莒勱倒了一杯盞酒,然後道:“今日唐突進入老將軍的宅子,見老將軍遲遲不歸來,琰就失禮了,自作主張吩咐庖廚做了這麽一大桌子菜。”

    莒勱麵色上依舊是滿麵怒容,心中卻是滴血不止:浪費啊浪費,這麽多的東西,就是逢年過節老子也吃不到,今日便宜了這小崽子啊!

    林玧琰看著莒勱現在不動色,門外又是站著這麽多人,估計是莒老將軍府上的門客,眼下紀武已經是倒下了,明顯是硬走不了了,便是朝著荊翊使了使眼色,隨即朝著莒勱敬酒道:“我雖是剛出閣,但是聽聞老將軍曾經在北疆潁川如何鏖戰晉國,我也是聽著心湧澎湃,渾身熱血不已,恨不得披堅執銳,與老將軍一起上戰場殺敵。”

    眼下已經是一個死局了,林玧琰也是不在乎莒勱能夠有什麽其他的責備,不斷捧高著莒勱,一邊向著荊翊打眼色,吩咐他見機行事,林玧琰說這番話的時候,注意到莒勱眉目間有明顯的舒展意思,當下心中也是一喜,再一次說道:“今日得見老將軍一麵,實在是激動,今日也是不打算回自己的府邸了,來,與老將軍一醉方休,好好喝一喝!”

    一說起這酒,莒勱眉頭皺的更甚,剛想嗬斥這皇六子琰,卻是沒有想到這皇六子琰一口喝了一盞酒,就倒在了桌案上。

    “醉了?!”

    莒勱麵色變換,他總是覺得這其中也是有些古怪。

    荊翊方才已經是領悟到了自家殿下的意思,見機行事,如此看到了自家殿下倒下去的模樣,荊翊也是上前對莒勱說道:“老將軍,殿下喝醉了,就不叨擾了,我先帶著公子殿下回去。”

    莒勱聞言,卻是嗬斥道:“喝了老子這麽多的酒,就想白白的走麽!”

    荊翊聞言,卻是無法回出什麽話來。

    不過已經醉倒的林玧琰卻是聽著了這一句話,立刻撐著自己的腦袋說道:“走?誰說要走!本公子看這莒府大得很,今日暫且就歇在這府內,明日與老將軍再商議其它公事……”

    說著,林玧琰便是頭一下子埋在了桌子上。

    莒勱看著林玧琰這副將莒府作為自己宅子的模樣,也是大怒道:“豎子!來人,給老子把這個小崽子抬出去扔到街上!”

    聞言,荊翊麵色大變,頓時上前說道:“請老將軍勿要羞辱皇六子殿下!”

    莒勱知道宗衛的職責,不過還是眼神狠厲的看著荊翊道:“怎麽,你還敢和老子動手動刀不成?!”

    “不敢!”荊翊回道,旋即又是回道:“但老將軍也是知道我等宗衛的職責,護衛自家殿下,我等宗衛願意血濺五步之內!”

    莒勱殺氣外放,頓時征戰沙場數十年的血煞氣息頓時蕩然屋內,本來林玧琰的微微醉意一下子便是被驚醒了,方才也是在裝睡,心道:荊翊啊荊翊,你別這麽說啊,這老家夥好麵子,你越是和他抗著,他越不會退讓半步……

    不過,林玧琰卻是一直埋著頭,不打算理會這外界的事情,眼下,這老將軍可不是平靜的時候,單單是這殺氣,林玧琰便是覺得自己抗不過幾個呼吸便是腿軟了。

    莒勱看著的是那荊翊,不過終究是宗府內的宗老,對宗衛的訓練莒勱也是有份的,既然知道宗衛的職責,莒勱豈會過於難為他,這外放的殺氣交匯點正是那位皇六子。

    不過這皇六子卻是平靜的很,一直幾個呼吸,都沒有什麽動靜,其他人看過去隻覺得皇六子是在醉酒,但是莒勱卻是知道再大的醉意在自己的殺意逼迫下,也會醒過來幾分,但是這小崽子毫無動靜,莒勱已經是認定了,這小崽子就是在裝醉!

    許久,莒勱這渾身的殺氣便是散開了,才對著一直站在堂外的門客,道:“給老子把東廂房收拾出來,讓他們住下來。”

    隨即便是有門客走進來,荊翊扶起了林玧琰,隨著領路的門客離開了。

    待林玧琰走後,莒勱這位老將軍也是盯著這桌子上的飯食和酒菜心痛不已,這完全是糟蹋了啊。

    想著想著,莒勱也是覺得肚子有點餓,隨即便是直接端起來了一大碗酒飲下,也是順手拿起來了桌子上的烤雞,大快朵頤了起來。

    ……

    荊翊將林玧琰放到了床上,剛剛躺下的林玧琰卻是坐起來了。

    荊翊疑問道:“殿下,你沒醉?”

    林玧琰搖了搖頭,看了看外麵,覺得沒有動靜,才瞧著荊翊說道:“不裝醉,今天恐怕就很難走出來那廳堂了!”

    荊翊不解道:“殿下明明知道如此,為何還要在莒老將軍府上這般行事?!”

    林玧琰聳了聳肩,然後道:“這也沒辦法,我要是不這樣做,這個老家夥還不知道要把我們晾到什麽時候!”

    荊翊想了想,殿下這般說也是有道理的,不過還是轉回頭對殿下問道:“殿下,接下來怎麽辦?要不把紀武灌醒,趁著夜色我們離開莒府?”

    聞言,林玧琰搖了搖頭道:“既來之則安之,回去了又怎麽樣,還不是得再過來一趟,這個老家夥,是繞不過去的。”

    荊翊卻是說道:“殿下,棘陽老氏族那麽多的田產被拿走了,他們也難怪會狗急跳牆的,反正這些田產殿下也是不打算留在自己手裏的,也是會分出去的,依照我的意思,我還是勸殿下把這些燙手的東西交出去為好。”

    聞言,林玧琰搖搖頭道:“荊翊,也不能說你說的是錯的,但是,留下棘陽老氏族的田產,我並非是為了我自己,我要為武國留下一個希望,一個“棘陽熟,武國足”的希望,我覺得我有把握說服這位曾經的武國柱石,北疆鐵壁的莒老將軍,這樣吧,趁著這會功夫,荊翊你替我找些書簡筆墨過來,我覺得今天在這莒府這樣鬧了一通,老家夥的性格我也算了解了一點,恐怕是不會見我們的了,不過也得要留下一些東西。”

    荊翊點了點頭,也是讓人去找林玧琰吩咐的東西了。

    不過讓林玧琰意外的卻是,東廂房外的巷子裏,莒勱這位老將軍說實話,對這位皇六子並沒有太多的反感,而且根據這位皇六子的表現“捏麻穴,提後膝”頗有興趣,而且能夠在自己外放的殺氣還能夠一動不動的裝醉,說真話,莒老將軍對這位皇六子的興趣不亞於當初見到的皇三子林玧淵時候的興趣。

    不過聽起這皇六子裝醉之後又是在房內說話,莒勱也是搖了搖頭,還是江湖經驗淺啊,這個小崽子還是在自己的地盤上居然就不把戲演全了。

    莒勱以及身後的管家莒堝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氣息可以做到收放自如,腳步可以踩到地上不發出來半點聲音,因此即便是經手訓練的宗衛如同荊翊,也是沒能夠在隔著厚實的牆壁聽見莒勱和莒堝的動靜。

    畢竟即便是莒勱對這些宗府武卒出身的宗衛傾囊教授,也是不會教會了徒弟餓死師傅的。

    莒勱也是沒打算就立刻現身,他也十分好奇這小崽子說些什麽,莒勱老將出身,並非是一個聽牆角的人,但是如今,棘陽的老氏族擾的莒勱是不勝其煩,他也是好奇這位造成了他如今困境的皇六子究竟會說些什麽。

    不過越是聽著那小崽子說的,莒勱也是臉色逐漸陰沉了下來,言語最後,莒勱已經是麵色陰沉如同黑鐵。

    拂了拂袖子,莒勱直接是轉身離去,並沒有驚動其他任何人,身後的管家莒堝一向是沉默寡言,自然是什麽也不說,老老實實跟在了莒勱身後離去。

    走到內院的莒勱也是回過頭來,看著莒堝問道:“阿堝,你說說,那小崽子說收了棘陽的土地是為了給武國一個希望究竟是什麽意思?”

    莒堝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道:“家主啊,皇六子什麽意思我並不清楚,但是方才真真切切的聽到了那宗衛百夫說,這一次棘陽的田產,並沒有入皇六子自己的私人戶下,想來宗衛和皇子的關係,皇六子必然是不會隱瞞宗衛的,所以這句話必然是不假……”

    聞言,莒勱也是麵色愈加陰沉不定,良久才吩咐莒堝道:“阿堝,你去讓門客好好出去搜搜消息,我們待在宗府太久了,說真的,棘陽族人說的話,現在老子隻信一半……”

    莒堝聞言點了點頭,隨即又聽莒老將軍說道:“剛才那隻雞油水多,給老子剛才吃膩了,現在緩過來才發現還沒吃飽,還有幾條魚呢,老子現在趕過去還能再吃點……”

    ……

    果然如林玧琰所料,莒勱沒有接見他們的打算,不過卻是派來了管家莒堝來了。

    林玧琰並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幾句話而讓莒勱決定這番做。

    一直到傍晚的時候,莒堝才將門客們收集到的消息用幾份竹簡呈了上來。

    莒勱看罷,才是猛然地拍了桌案一下,莒堝一驚,道:“家主,這是怎麽了?”

    莒勱將書簡遞給莒堝看,一邊還繼續說道:“阿堝你看看,老子就知道棘陽族人的話隻能信一半,怪不得苟佈那老小子不管這件事,敢情應該是知道了棘陽匪患中要是這些族人當了逃兵,老莒家和苟氏絕不會死那麽多人的!”

    莒堝一眼掃完,算是知道了這件事,便是看著自家家主道:“家主,這麽說來,棘陽族人那邊是不可以插手的太過了?不過就怕這樣的話,棘陽族人那邊可就是心寒了,甚至連先人的祭祀也沒有辦法去……”

    “我知道,”莒勱也是點了點頭打斷了莒堝說的話,接著道:“族人畢竟是族人,不過那小崽子說的也不無道理,棘陽原本就是邊軍的後備糧倉,阿堝,你也是從邊軍退下來的老將了,現在兒郎們寫信回來,次次不說邊軍缺糧啊?!”

    莒堝默然不語。

    忽然,莒勱想到某事道:“那小崽子不是讓你帶過來一封書簡嗎,你拿過來給我看看!”

    莒堝點了點頭,轉身去取書簡,卻又問道:“家主打算怎麽處置皇六子他們?”

    “還能怎麽樣?!”莒勱搖了搖頭道:“他終究是君上的兒子,再怎麽樣也不能逼迫的太過,阿堝你傳個口信,讓他們給老子先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