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要有多堅強,才能學會不流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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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蔚然用力地踩著自行車,他將心中那說不清道不明又不能見人的憤恨與嫉妒通通化作力量,用力地蹬著自行車,上坡,下坡,轉彎,車速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夏彤緊緊地抓住他的衣服,有些害怕:“曲蔚然,曲蔚然,你騎慢一點。”
曲蔚然像是沒聽見一樣,他站了起來,繼續猛地往前騎,冷風直直地往他衣服裏灌去,將他的運動服外套吹得鼓起來,額前的劉海向後飛著。天空不知何時又飄起細雨,將他透明的眼鏡打上一點點的雨滴,一縷縷從鏡片上滑落。他的視線一片模糊,可他就像無法控製自己一樣,一直用力一直用力踩!
“砰”的一聲,自行車撞向馬路旁的綠化帶,倒了下來。曲蔚然覺得自己的身體飛了起來,然後有力地摔在地上,疼痛,無盡的疼痛感,熟悉的疼痛感,他有多久沒這樣疼過了……
可為什麽,為什麽他會想念那樣的日子。那時,瘋狂的養父、瘋狂的母親、瘋狂的他,他們這瘋狂一家人,互相傷害著,互相折磨著,卻又互相期待著對方會清醒……
可到最後,到最後,他連這一點傷害與期待都不再擁有了……
曲蔚然躺在肮髒的地麵,茫然地看著天空,眼鏡早已經飛了出去,雨水直直地打進他的眼睛裏,和著他的淚水,快速地流出,他哭了……
他真的哭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冷血的,他一直沒有哭,他一直不敢去想他們、回憶他們,他一直告訴自己他們都死了,多好啊,多好啊,他應該開心的,他應該開心才對……
可是為什麽他還是為他們哭了……
曲蔚然抬起手臂,蓋住眼睛,身子不住地顫抖著,像是從胸前發出的沉悶哭聲,一點一點地哽咽著,像是壓抑受傷到極致的小獸,終於決定放棄堅強,放棄偽裝,痛快地哭一次。
他一直告訴自己,告訴所有人,曲蔚然是從來不哭的孩子……
夏彤從地上爬起來,難過又無措地望著曲蔚然,眼淚簌簌地往下掉。她緩緩地靠近他,輕輕地握住他冰冷的手。她以前總是說:曲蔚然,你哭出來吧。
可他從來沒哭過,不管受了多大傷害,不管多難過,他總是倔強著,倔強著,就是不願意哭出來。她多麽希望,他可以好好地哭一場。
可現在,看見他哭得這麽難過,她覺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
她又多想說:曲蔚然,你別哭了……
夏彤緊緊地握住曲蔚然的手,緊緊地,像想將她微弱的力量全部給他一樣。
明明是下午,可天空卻越發陰暗,雨越來越大,他們就這樣,一個躺著,一個坐著,不躲不讓地讓從天而降的雨水衝走他們的眼淚,他們的悲傷,他們的委屈,他們的不甘與仇恨……
那天之後,曲蔚然病了,很嚴重,高燒不退,臉色煞白,不停地出冷汗,意識不清。極不安穩的昏睡中的他總會害怕地低喃,像是和誰道歉一樣,一直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夏彤急壞了,拖著重感冒的身體一直照顧著曲蔚然。嚴蕊看他們兩個都病成這樣,發怒地指著夏彤罵她:“你白癡,還不把人送醫院!”
夏彤哭著說:“我沒有錢。”
嚴蕊氣得跺腳,一邊給人打電話,一邊罵道:“你個豬!你沒有我還沒有嗎!”
夏彤特別無助地看著嚴蕊:“怎麽辦,他好像好痛苦,整個人都像垮掉了一樣。”
“你別哭啦,你是水做的呀!”嚴蕊看到夏彤的眼淚就有些煩躁,忍不住就罵她。她罵的聲音越大,夏彤淚珠掉得越快。
最後她實在受不了,將夏彤拉到懷裏安慰,奇怪地問:“曲蔚然這小子不是一向很堅強的嗎!怎麽忽然變得這麽脆弱?”
曲蔚然給她的感覺就像一根緊緊繃住的弦,忽然被人給一瞬間割斷了一樣。
“到底是什麽刺激了他呢?”
夏彤被這樣一問,忽然想到了那天在修車廠的事,是因為他親生父親曲田勇嗎?是因為他不認他嗎?一定是這樣的,曲蔚然多想從他那邊得到一點點親情,可最後卻這麽難過地回來。
夏彤心疼地咬著嘴唇搖頭。
“你不知道?”
夏彤還是搖頭,她不是不知道,隻是她不能告訴嚴蕊,這是曲蔚然的秘密,她不能告訴任何人。
“不說算了。”嚴蕊像是有些生氣,微微皺著眉頭走到一邊。夏彤伸手去拉她,卻被她甩開。其實嚴蕊隱隱地已經將夏彤當成最重要的朋友,她最重視的人,可夏彤的心裏,曲蔚然才是她最重視的,就連曲蔚然那些狗屁事情都比她重要。
是的,她生氣了,她嚴大小姐什麽時候對一個人這麽好過了?什麽時候這麽在乎一個人、重視一個人過了?可這家夥卻一點也不知道回報,滿心滿意都是那個莫名其妙的隻是長得還不錯的男生。
沒過一會兒,一輛救護車停到曲蔚然家門口,兩個醫護人員下來,將曲蔚然抬走。夏彤跟著上了救護車,嚴蕊鬧脾氣地將錢包丟給夏彤之後轉身就走了。
“嚴蕊。”夏彤叫她的名字,可憐兮兮地望著她。
可嚴蕊卻悶著頭走,假裝沒聽到一樣。救護車開了,車子從嚴蕊身邊經過,夏彤趴著窗戶看著嚴蕊,隻見這個個子高挑、長相俊美的短發女孩,雙手插著口袋,賭氣地撇著頭不看她。夏彤看了她好久,她都低著頭不理她。
車子越開越遠,嚴蕊的身影漸漸消失,夏彤緊緊地握著手中大紅色的真皮錢包,錢包裏還貼著一張照片,是她和嚴蕊上次在街上照的大頭貼。照片裏的兩個女孩,摟在一起對著鏡頭笑得燦如朝陽。
曲蔚然到醫院檢查之後,醫生說是勞累過度再加上淋了雨,導致高燒引發肺炎,需要住院治療。嚴蕊錢包裏的錢,交了住院押金和三天的醫藥費之後便不剩什麽了。
夏彤因為淋了雨,受了涼,咳嗽得厲害,隱隱覺得自己的身子也有些發燙,摸摸自己的額頭暗想,莫不是也發燒了吧?
夏彤望著病床上的曲蔚然,用力地搖頭,我可不能病,我要是病了,他可怎麽辦啊?夏彤抬手將敷在他額頭上的濕毛巾拿掉,貼著額頭的毛巾那麵已經有些發燙了。夏彤將毛巾浸濕了之後,又敷在他的額頭上,手上的一滴水,落在他的麵頰,她連忙伸手過去,將水滴抹去,抹著抹著,手指不由自主地輕輕劃過他的鼻梁、他的眉眼、他的臉頰。曲蔚然真的長得很漂亮,這漂亮是遺傳那已化作塵土的極漂亮的阿姨,可眉眼卻不似那個阿姨般陰柔,精致中帶著張揚。現在,他睡著了,眼梢處那點冷漠和極力裝出的堅強消失不見了,生出一些久久未見的寧和與溫雅。
夏彤失神地看著,看著微明的晨光在他臉上勾勒出細細的光線,看著那雙緊閉的眼睛忽然慢慢睜開,看著他的嘴角微微翹起,看他用有些沙啞的輕聲問:“總是這麽看著我,不膩嗎?”
夏彤愣了下,羞紅了臉,咬著嘴唇輕輕搖頭:“不膩,我喜歡這樣看你。”
曲蔚然像是累極了一般,輕輕閉上眼睛,就在夏彤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忽然聽見他小聲說:“可是,夏彤,我不喜歡。”
夏彤怔住,愣愣地望著他。
“我不想再這樣,總是這麽無力地躺在病床上,讓你這樣看著我。”曲蔚然閉著眼睛,像是宣誓一般地說,“我再也不會讓自己變得這麽狼狽。再也不。”
說完,他就像是累極了一般,沉沉地睡去。
夏彤久久無法反應過來,她覺得她自己越來越不了解他了。
曲蔚然睡得很沉,夏彤站起身來,一陣頭暈後勉強站住,端著水盆走出病房,轉彎的時候沒注意,忽然撞到一個人身上,水盆打在地上發出刺耳的“咣當”聲,盆裏的水濺得兩人一身都是,夏彤低著頭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該道歉的是我。”輕柔好聽的低笑聲從頭頂傳來,“我不該擋住你的路。”
“呃?”夏彤奇怪地抬頭,眼前高挑俊美的曲寧遠像是帶著耀眼的銀色光芒一般,微微望著她輕笑。
“夏彤。”曲寧遠像從前一般,柔聲叫著她的名字,優雅得體地問候,“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夏彤一陣失語,她對曲寧遠的感情很複雜,明明誰也沒辦法討厭這個溫雅俊美的貴公子,她也一樣,可又因為曲蔚然的關係,她很討厭他。不,不僅討厭,比討厭更多,恨不得他從來沒在他們的生活中出現過。
“你怎麽在醫院?”曲寧遠關心地問,“病了嗎?”
夏彤搖搖頭:“不是,我朋友住院了。你呢?”
“我媽媽到醫院來檢查。”
“哦。”夏彤訥訥地點頭,眼神躲閃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好,等你有時間再聚吧。”曲寧遠雖然很舍不得就這樣讓她走,可良好的教養阻止他繼續糾纏。
“嗯。”夏彤敷衍地點頭,蹲下身子,撿起水盆,站起來的時候,強烈的暈眩感讓她向前一倒,曲寧遠伸手接住了她。夏彤無力地被他接住,他的懷抱很寬闊,很溫暖,還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香味,很好聞,讓人覺得很安心……
“怎麽了?你的身子好燙。”曲寧遠一手抱著她,一手伸向她的額頭,神情嚴肅地道,“你好像發燒了?”
夏彤不自在地拿開曲寧遠的手,退後一步:“沒事的,睡一覺就好了。”
“怎麽可能睡一覺就好呢?去前麵看看醫生吧?”曲寧遠關心地說。
“不用了,真沒事,你別看我這樣,我身體很好的,從小到大連感冒都很少有。”
“你這是什麽邏輯?”曲寧遠好笑道,“因為以前不生病所以現在也不生病了?”
夏彤還想再說什麽,卻被曲寧遠不由分說地一把拉住:“走,我帶你去看看。”
“不用了,真不用,我還有事呢。”夏彤想掙紮卻掙紮不開,他的手握著她的手腕,握得很緊,溫熱的掌心貼著她滾燙的皮膚。夏彤抬頭看他,卻發現,這時的曲寧遠多了一絲平時的強硬,全身散發著讓人不容拒絕的氣質。
一向軟弱的夏彤隻能乖乖地閉上嘴巴,被他拉著走,不一會就被帶到了醫生麵前,量了體溫,三十八點五度,高燒。醫生說要掛吊水,夏彤連忙搖頭說自己沒時間,吃點藥就行了。
曲寧遠站在一邊,微笑地對著醫生說:“吊水吧,開好些的藥。”
醫生點頭,完全無視夏彤的意見,在醫藥單上寫上很長的一串藥名。夏彤越看越心驚,計算著嚴蕊錢包裏的錢估計是不夠了,連忙叫:“好了,好了醫生,我……我沒帶錢,你給我開幾片退燒藥就行了。”
醫生抬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曲寧遠一眼,曲寧遠對他優雅地微笑,醫生低下頭來,繼續將沒寫完的藥方寫完,滿滿一頁,交給曲寧遠:“你去繳費。”轉頭又對著夏彤說,“你到吊水室等一下,一會兒有護士給你打吊水。”
夏彤急了,追著曲寧遠要藥方:“曲寧遠,別去拿藥,我真沒事。”
曲寧遠停下腳步,微微皺起好看的眉頭:“夏彤,你怎麽回事?生病了就要聽醫生的話,開什麽藥你隻管用就是了。”
夏彤拉著他,還是不願意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