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色的翅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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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夏夜,屋外,雷雨陣陣,屋內,人心惶惶。

    從黑暗中走出的少年,比同年的少年要矮小一些,比起夏木那般的絕色精致,他隻能算的上是清俊文弱,他滿身泥濘,似乎被人按在地上恨恨毆打過一番,連發絲都被泥水浸泡的染上了土色,明明是這般狼狽不堪,可他看向單單的時,卻帶著野獸在抓捕獵物時,流露出的那種嗜血的戲謔和興奮。

    唐小天微微皺眉,在他眼裏,男人隻分兩種,一種是可以一拳打倒弱者,一種是要謹慎對待,全力出擊的強者。

    而單依安,看體型明顯算不上是強者,甚至可能手無縛雞之力,可全身卻散發出一種,如果你不小心他,他就會一口咬死你的可怕氣場。

    陳蘇情看到兒子的慘樣,連忙跑過去,捧著他的臉心疼地說:“依安,誰把你打成這樣!”

    “媽,沒事的,小妹和我鬧著玩的。”單依安的聲音特別清冷,說道小妹的時候,甚至帶著溺愛地笑意,他看向單單時,單單不屑的撇嘴,他的笑意更濃了。

    “單單,你看你把你哥哥弄成什麽樣!”單宇天氣的想一把抓出躲在唐小天後麵瑟瑟發抖的女孩,卻被唐小天擋住,唐小天為單單解釋道:“叔叔,單單隻是讓朋友請他去家裏做客,並沒有叫人打他。”

    “是啊,爸爸,這真不關小妹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弄成這樣的。”單依安走過來,笑的特別寬容:“你可千萬別打她,她還小呢,不懂事。”

    “不懂事?你看看你都被她害成什麽樣了!這個死丫頭,我今天不教訓她,以後還不知道要幹出什麽事!”單天宇像是被單依安提醒了一樣,舉起手就想好好教育教育單單,讓她知道什麽叫對錯,讓她懂得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

    單天宇又一次去抓單單,而唐小天就像保護小雞的母雞一般,緊緊地把單單護在身後說:“叔叔,帶走單依安的人是我朋友,他們隻有兩個人,一個是女孩,一個是他同學,他們不可能打你兒子的。你要不相信,我可以叫他們來作證。”

    單宇天看著唐小天一臉正氣的樣子,猶豫了一下,望了眼單依安,單依安輕輕仰起頭,表情輕鬆自然地說:“那就把他們叫來吧,順便把警察也叫來,怎麽說也是綁架未遂,備個案總是沒錯的。”

    唐小天瞪著單依安,叫警察備案,豈不是讓舒雅望和夏木留案底!這家夥,果然如單單所說,一肚子壞水。

    陳蘇情插嘴道:“依安說的對,就該報警抓他們,現在的小孩一個比一個壞,抓進去關兩天就老實了。”

    唐小天剛想開口說什麽,躲在他身後的單單忽然跳出來,衝著自己爸爸憤怒地喊:“不關小天哥哥他們的事!你們要抓就抓我好了!是我想找人綁架單依安的!我告訴你們,今天爸爸要是不去看媽媽!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們!總有一天,我會報仇的!你們讓媽媽多難過,我就讓你們多難過!”

    “你這丫頭!”單天宇被女兒的可怕的恨意激怒了,想也沒想地舉起手,一巴掌打過去,單單被打差點摔倒,被唐小天從後麵接住,單單捂著臉頰,滿眼仇恨地望著父親,冷笑地說:“這巴掌我也記住了,等你老了,動不了了,我一定還給你。”

    “你!”單天宇被氣的又要上前去打,唐小天連忙護住單單,單依安也上前一步,攔住單天宇:“爸爸,算了,既然小妹這麽想你去見見阿姨,你就去見見吧。。”

    單單疑狐地望著單依安,她沒想到他居然會幫著自己說話,雖然害怕他不安好心,卻依然期望地望向父親,希望他能答應。

    “不行,我不去。”單天宇固執地拒絕:“我說過再也不見她。”

    “我知道你不想見阿姨,可是阿姨想見你啊,你去見見她,告訴她你有多麽的厭惡她,多麽地不想再見到她,讓她乖乖地把離婚協議簽了,以後再也不要來纏著你。”單依安摸著嘴唇輕輕地笑著,微微眯起的眼睛裏滿是可怕地冷酷:“爸爸,你就是太善良了,才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不要的女人,就是要恨恨地甩掉才行。”

    “單依安!”單單瘋狂地撲過去,單依安沒站穩,被他撲倒在地,她抬手就使勁地打他,單依安伸手抓住她的雙手,單單氣紅了雙眼,使勁地想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手中抽出來,這個壞家夥!她就知道他怎麽可能幫她說話!她就知道!他居然要爸爸去傷害媽媽!去再一次傷害可憐的媽媽!她不會原諒的!絕對不會原諒!

    可惡!她的手被他牢牢地抓住了!父親和他媽媽又在後麵使勁拽她,她根本打不到他!單單不服氣的張開嘴!對著單依安的脖子就使勁咬下去!用力地!像是被逼到絕境的小獸,用牙齒展開最後的一擊一樣,用盡全身力氣,死死地咬著!

    單依安疼地直皺眉,卻一聲不吭,眼裏滿是靜靜計較地盤算,你咬吧,使勁咬,我一定會十倍還你,百倍還你!

    陳蘇情見兒子被咬到,連忙上前去扳單單的嘴,可單單是爬在單依安身上的,沒有縫隙讓他插進去捏她的下顎,急的抬手就甩了好幾個巴掌在單單後腦上:“鬆口!鬆口!你個小畜生!”

    “單單!快鬆口!”單單父親也不敢再拉單單,怕越拉單依安的傷口會越深,單單就像一隻小吸血鬼一樣,爬在單依安身上,雙眼通紅地咬著他的脖子。

    “鬆口啊!”陳蘇情高高地揚起手,一巴掌又要落下,被唐小天接住,他甩開她的手,擠進去,蹲下身來,溫柔地摸著單單的頭發說:“單單,來,乖,不怕啊。小天哥哥會保護你的,不會讓他傷害你,來,鬆口,鬆口啊,我們不用怕他的。”

    失去理智地單單,似乎被他那溫柔的聲音喚醒,她已經嚐到鮮血地味道,那血腥味讓她很惡心,很不舒服,她很害怕,可是她又不敢放開,她怕放開了,單依安會立刻撲過來咬她一百口,她好害怕啊!可是小天哥哥說會保護她的,他會擋住單依安的。那她就可以放開了吧?

    單單顫抖地張開嘴巴,抬起頭來,鮮血染紅了她的嘴角,滴落她的下巴,茫然地雙眼裏滿是害怕地淚水,漂亮的臉頰上也染著血跡,看著那樣無辜與可憐,她往唐小天望了望,癟癟嘴,委屈地對他張開雙手,唐小天伸手抱起她,拍著她的後背輕聲哄著,單單緊緊地抱著唐小天的脖子,將臉埋在他的脖頸裏,像找到安全地堡壘一般,用力地躲在裏麵哭著。

    屋裏女人地罵聲,孩子地哭聲,男人地訓斥聲,還有溫柔地輕哄,交雜在一起。

    吵雜地讓人心生煩躁,忍不住皺眉,可奇怪的是,那個受傷的少年,卻捂著脖子上的傷口,垂著頭,詭異地揚起了嘴唇,他的身後的黑暗,就像是一對隱形地黑色翅膀,在無聲地煽動著……

    (二)

    夜晚,下了一天的大雨似乎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依然劈裏啪啦地落著豆大的雨滴,兩輛黑色轎車一前一後的穿梭在雨中,後麵一輛車上的坐著單單和唐小天,單單緊緊地抓著唐小天的手,頭上的雙馬尾無精打采地耷拉著,她抬頭望著窗外,看著自己離省立醫院越來越近,不由地緊緊咬住了嘴唇,害怕地又往唐小天身邊縮了縮。

    唐小天伸手攔住單單,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其實他本不該跟來,這是人家的家務事,他跟著既插不上話,又不上手,可當單單爸爸叫他回家的時候,單單那緊緊抓住他的小手,和尋求保護的眼神,讓他無法離開,他挺佩服這個小女孩的,小小的年紀,站起來還沒到他的腰,卻能為了保護病弱的母親,拚盡全力。

    這樣的女孩,即使他沒辦法幫助她,給她一點依靠也是好的。

    前麵的車子減速,轉彎,開進了醫院大門,後麵的車子也跟了進去,停在醫院門口,車門被司機打開,唐小天拉著單單下了車,前麵一輛車上的人也已經下來,正是單單父親單天宇和單依安。

    “走吧,帶我們去你媽媽的病房吧。”單天宇發話說。

    單單站著不動,低著頭看著腳尖,單天宇轉頭道:“依安,去問問護士。”

    “好的。”單依安轉頭就去住院登記處打聽出了單單媽媽的病房,走回來說:“爸爸,在602。”

    “走吧。”單天宇帶頭走在前麵,單單忽然放開唐小天的手,追上去,雙手緊緊地拉住父親的大手,抬起頭,祈求地望著他說:“爸爸,求你了,別傷害媽媽。”

    單天宇有一瞬間地猶豫,可單依安走上前來,輕柔而又殘忍地一點點將單單的手從父親的大手上拽開,用冰涼如水地聲音勸說道:“單單,這怎麽能叫傷害呢,這是為了你媽媽好,長痛不如短痛對不對?乖,放手吧。”

    單單甩開單依安的手,又追上去拉住父親,哭著說:“媽媽已經沒多少時間了,你就當騙騙她可憐她不行嗎?”

    “人這一輩子活在謊言裏就不可憐?要女兒這般祈求來的感情就不可憐?單單,你確定要讓你媽媽活的這麽可憐和輕賤嗎?”單依安在單單身後這樣說著。

    單單的身子僵住,慢慢回身,望著單依安,哭著說:“單依安,你怎麽這麽壞,你為什麽這麽壞!”

    單依安笑,走到單單身邊,親切地摸摸她的腦袋,柔聲說:“傻孩子,這不叫壞,更壞的你還沒見識到呢。”

    說完,他跟上單天宇的腳步,往602病房走去。

    單單愣愣地站著,特別無助地望著唐小天,唐小天歎了口氣,走過去輕聲安慰道:“別難過,你爸爸並不是你媽媽的幸福所在,斷了她的念想也好。”

    “可是我怕媽媽會承受不了,會想不開啊。”

    “不會的,她有你這麽可愛的女兒,怎麽會舍得想不開呢?”唐小天蹲下身來,和單單平視,摸摸她的頭發說:“等你爸爸走了之後,你要好好安慰你媽媽,告訴她,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是你,她最愛的人,也應該是你,就算隻有你們兩個人,也應該開開心心地活著,知道嗎?”

    “恩。”單單使勁地點點頭,小大人一樣地說:“我會好好安慰媽媽,不會讓她難過的。”

    “單單真懂事。”唐小天的語氣裏帶著濃濃地讚賞。

    單單揉了揉鼻子,用雙手胡亂地擦了擦眼淚,堅強地說:“我也得趕快到病房去,不能讓爸爸和單依安欺負媽媽!”

    “加油,我在這裏等你。”唐小天拍怕她的肩膀,給她最多的鼓勵。

    單單轉身,飛快地跑到電梯口,按著電梯的開門鍵,電梯門開了,她站了進去,望著麵對著她給她加油鼓勁的唐小天,努力地張開嘴巴笑了笑,電梯門緩緩合上,單單一臉鬥誌地往上衝。

    舒適的單人病房裏,單單媽媽躺在病床上,蠟黃消瘦地臉頰,看上去憔悴無光,頭發因為化療全部剃掉了,光光地靠在床頭,眼神絕望而暗淡,就像是一個將死之人,對生活已無所期盼了。可當她看見病房門口的那個人時,她暗淡地眼裏像是忽然注入了生命一般閃亮了起來,她伸手想理一理自己的頭發,卻摸到自己刺刺的頭皮,她特別難堪地掀起被子,擋住自己地臉,可又好不甘心就這樣看不見他,悄悄地又放下一點,露出眼睛,傻傻地貪婪地望著他。

    “你……你來啦?”她的聲音有些幹澀,卻帶著一絲地甜蜜和期盼已久地喜悅。

    單天宇皺著眉頭,撇過眼去,似乎不願意看見她,可那淺淺地一眼,卻也讓他堅硬地心有了那麽一絲絲動容,曾經那麽明豔動人的女子,已被病魔和歲月折磨的如此暗淡無光。

    “要坐一會嗎?”單單媽媽用不確定地,小心翼翼地,帶著討好地聲音問。

    單天宇無法拒絕這樣的一個請求,緩步走過去,局促地坐在病床前,單依安站在病房門口,冷笑地看著他,這個男人就是這般優柔寡斷,軟弱多情。

    “爸爸,你不是有事要和阿姨說嗎?”單依安見單天宇半天不開口,涼涼地出聲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