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三縣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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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三縣血案
雍州北部,和鮮卑族接壤的,有安定郡、北地郡和馮翊郡,這三郡之中,馮翊郡是最突出的一個郡,也是與鮮卑族接壤邊境線最長的郡,在漢朝力量強大的時候,馮翊郡的領土可不像現在這樣,當時整個河套地區,都是馮翊郡的地盤,不過隨著漢朝中央政權的衰落,馮翊郡的麵積也在縮水,直到如今,邊境已經向南退了有大概一百餘裏,正是因為馮翊麵積的縮小,原本在馮翊郡內部的幾個縣,此時卻成了緊靠著邊境線的縣城。
任何建築城池的人都知道,一個城池的修築,首先就要選好地方,為了城池的安全,城池的四周,要有足夠的戰略縱深,在城外廣闊的空間上,在羅布村莊鄉裏,形成一個大的城市整體生活圈,這樣,一旦出現戰爭情況,縣城能夠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進行防禦布置,而城外的鄉村,可以對入侵敵軍形成一定的牽製,而且在本地軍隊出於戰略攻勢的時候,這些村莊也可以為出戰的軍隊提供補給物資和休整空間。
中國曆史上,五千年長河,將城市與村莊之間的這種相互依存關係利用的最徹底的,當屬後世的毛太祖,一句農村包圍城市,不但將蔣介石的幾十萬軍隊搞得灰頭土臉,五次圍剿都狼狽不堪,同時還有效的困住了侵華的日軍,讓整個日軍占領區雞犬不寧,到最後,廣大的農村連成片,成了解放軍的堅固後方,等到蔣介石回過味來,這天下三分,僅從土地麵積而言,我黨已得其二,蔣公靠著手下的那百十來座城市,就好像海洋中零落分布的礁石,僅僅三年的時間,就被人民的海洋給淹沒了,由此可見,一旦失去了農村,所謂的城市也不過是牢籠中的猛獸,難逃覆滅的命運。
不過馮翊郡最北邊的宜君、黃陵、洛川三個縣就完全顛覆了城市的基本選址要求,它們幾乎是緊貼著邊境線設立,而且周圍並沒有多少戰略空間,這倒不是因為當初建城的人是外行,而是邊境線的不斷南移,使得這幾個縣變得越來越突出,這城池可是個死物,一旦建成了,不發生大事,那是無法遷移的,而中原的農耕民族還有個習慣,就是故土難離,漢人都戀家,鄉土觀念濃厚,而且,普通的老百姓又怎麽懂得戰略布局這樣艱深的東西,他們隻知道,自己的祖祖輩輩就是在這片土地上生存,幾百年來,沒有餓死,這就有足夠的理由讓他們留在這片在戰略上來看極為危險的土地上。
當初漢王朝強盛的時候,草原民族勢弱,昔日的草原霸主匈奴人被漢王朝連年征伐,已經離開了東亞,跑到了中亞大草原上另立門戶,而鮮卑這些新興草原部落還沒有形成氣候,麵對四百年來挺立南方,將匈奴人打得遠遁的漢王朝,他們並沒有膽量去騷擾漢朝的邊境,隻能老老實實的和漢朝邊境的百姓進行互市貿易。可隨著漢王朝的逐漸衰弱,最後內憂外患一起爆發,偌大的一個王朝分崩離析,名存實亡,而草原民族經過百年的修養生息,又逐漸強盛起來,草原各部的心有不安分起來。草原人的血液中有著狼的因子,狼是凶殘的動物,同時也是狡猾的動物,人們隻知道狐狸難纏,卻不知道狼的可怕,狼喜歡群居,當它們成群結隊的時候,甚至連獅虎都要退避三舍,當他們落單的時候,他們就夾起尾巴,隱匿在草叢之中,等著綠油油的眼睛,盯著每一個從自己眼前經過的獵物,隻要它意識到獵物比自己弱,那麽它就會暴起攻擊,直擊獵物的要害,一擊斃命。
草原人是和狼打交道最多的民族,也是在行為、思維模式上最受狼的影響的民族,契丹、匈奴、女真、蒙古,這些草原民族都曾將狼供奉為自己部族的圖騰。而位居中原地區的漢人,則更像是被馴服的狗,雖然爆發起來,有著不遜於狼的實力,但大多數時候卻隻是懶洋洋的趴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曬太陽,沒有主動拓展地盤的意圖。
可即便是再凶猛的狗,也不可能是一群野狼的對手,所以農耕民族往往在和草原民族的對決中先敗下陣來。由於生存壓力的不同,馮翊郡北部三縣的百姓對於政治和戰略局麵的敏感度遠遠比不上鮮卑族,當他們還以為黃須族是能夠講道理的人種時,這些黃須奴已經為了奪取他們手中的財物而磨刀霍霍了。
一方沒有準備,一方謀劃多時,兩邊一比較,三縣人民的悲劇結局就沒有任何的懸念了。當鮮卑人的鐵騎踐踏了漢族人的田地時,這些土地的主人卻仍然懵懵懂懂,當鮮卑人的馬刀落在漢族人的脖頸上,這些人才猛然明白,那些平時低人一頭的黃須奴,此時已經成了自己的催命閻君,僅僅十幾天,靠近三縣的鮮卑各部族便如同過篩子一般,將三縣北部的村莊田土過了一個遍,可憐數萬百姓,就這樣稀裏糊塗的成了鮮卑人的刀下亡魂。三縣以北,白骨盈野,幾乎再無人煙。這個時候,漢族百姓才明白過來,戰爭已經降臨到他們的頭上。
一個有血性的民族,在遇到外來侵略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抵抗,第二反應是報複,要讓侵略者有來無回,講究讓侵略者血債血償,可經曆了太長時間和平生活,已經被中央政權愚民順民政策弄得有如家犬一般溫順的漢族人在遭受侵略的第一個反應,是逃跑,是要找依靠,那麽這三個縣城變成了百姓們能夠依靠的心理支柱,城池,漢民族不下於四大發明的偉大創造,雖然為治下的民眾提供了一個防禦圈,但同樣也將一個民族的心靈圈了起來,讓一個民族的性格中充斥著圈子文化,不論是政治、軍事、文化、科技在不斷的發展中,都形成了一個個圈子,所有領域的發展,都難以打破圈子的束縛,圈子文化,讓漢族人慢慢的失去了棱角,失去了衝破桎梏的勇氣與信心。
在所有漢族百姓的心目中,城池就是自己在遭受了災難後,最佳的避風港,那高高的城牆,以及那些全副武裝,站立在城牆上的士兵,就是他們的依靠,所以,在經曆了鮮卑族第一輪進攻與洗劫之後,三縣周邊數十裏範圍內的十幾萬百姓,拖家帶口,向宜君、黃陵還有洛川三個縣城湧來。可這三個地方畢竟隻是縣城,城池就那麽大,城內本來就有居民,又怎麽能夠再重新容納這麽多的百姓而且這麽多人一旦進到城中,吃穿住都需要解決,可城內資源有限,如何解決,萬一要是在城內鬧出變故,恐怕不用鮮卑人來打,這三個縣城就會亡在內鬥之中。所以,這三個縣的縣令,無一例外的拒絕了城外百姓的入城要求,反而命令這些百姓或者返回故鄉,或者逃入大山之中暫避,總之一句話,讓他們自生自滅,小小的縣城實在是應付不了這麽大的事情。
可老百姓哪裏知道這些主政官員肚子裏麵的彎彎繞呢,他們大多沒受過什麽教育,也沒有什麽文化,而沒有文化的人,最大的一個特點就是腦子一根筋,一根筋就會認死理,多年的皇權文化熏陶,讓他們隻在腦子裏麵牢牢的記住一件事,那就是有矛盾,找官府,有危險,找官軍,官府在那裏,官軍在哪裏,就在縣城裏,所以還有哪裏能比在縣城更安全呢所以,即便縣城閉門不納,盡管各縣縣令再三下通告,下文書,下命令,這十幾萬百姓仍然逗留城下,甚至支起了窩棚,蓋起了草屋,就在城牆之下,開火做飯,一副要在城下過日子的模樣,讓三個縣的縣令都無可奈何。
老百姓不懂軍事,不通戰法,可三個縣的縣令、縣丞、縣尉那都是明白人,他們已經從各種渠道了解到,鮮卑人此次劫掠並不是一個偶然現象,更不是一次性行為,而是一場大戰役的前奏,鮮卑人在短時間內還會再來,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這些百姓若是在村中,有房屋可暫時抵擋,逃進深山,有樹林做掩護,可在城下,空曠場地,無遮無礙,這縣城離著邊境還這麽近,鮮卑人要殺到城下,不過是一袋煙的功夫,真到了那個時候,城下的這些百姓不就要遭受滅頂之災了嗎到時候怎麽辦,出兵去救援,三個縣自身都難保,如何出兵?所以這些縣城的官員苦口婆心的勸百姓離去,也是為了他們著想,哪知道,老百姓認死理,死活不離開,縣令也不能讓駐軍驅趕,畢竟老百姓比起軍隊的人數要多得多。也沒法收編百姓中的青壯入城,畢竟這些人的家眷都在城下,你把他們收編進來,協助防守城池,鮮卑人真的來了,在城下大開殺戒的話,這些青壯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父母妻兒被殺?到時候恐怕會打開城門接應百姓,要真是這樣,那這小小的縣城哪裏對付得了窮凶極惡的鮮卑騎兵,不但城下的這幫人難逃被殺的命運,城裏的百姓也會被屠戮幹淨。
所以這些人思來想去,想的腦袋直發疼,也沒琢磨出個兩全之策,沒辦法,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聽憑那些百姓在城下折騰,讓他們聽天由命去吧。結果,沒過十天,人們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鮮卑人果然在休整了幾天之後,再次悍然入侵,而且,兵鋒直指三個縣城。
別看鮮卑人不通兵法,但打仗這個東西有的時候也確實有天賦的因素在裏麵,後世的解放軍高級將領,真正係統的學習過作戰方法的,沒有多少,大部分都是泥腿子出身,但就是這幫泥腿子,打了十幾年的仗,硬是把好學生國民黨給趕跑了,這就是實踐出真知,仗是打出來的,你開始的時候是個愣頭青,可打上十幾仗也就差不多把該明白的都弄明白了,再往後就是各人的靈性和天賦,你腦子靈活,經常有些創造性思維,可能就會成為常勝將軍,叱吒風雲。鮮卑人就是這樣,他們各個部族之間其實也不是那麽和平,畢竟草原民族內部也有矛盾,比如你這個部落的水草豐盛,比我這個部落風水好,部民們比我這邊過的好,那麽為了我的部族生存,我就得打你,把你消滅了或者打跑了,我就能得到這塊好地方,我的部民就能夠過上更好的生活。
要不怎麽說鮮卑族還是未開化的民族呢,他們的腦子裏麵隻有兩個字,利益,凡是對我有利的事情,我就要辦到,凡是對我不利的事情,我就要消滅掉。當然,漢人做事,本質上也離不開利益兩個字,但漢族的輝煌文化,讓漢族人能夠在希望獲取利益的同時,采用多種手段,這些手段有強硬的,也有溫和的,有直接的,也有迂回的,並不一定要武力解決。鮮卑人就沒有這麽多的想法,他們的處事完全遵從叢林法則,拳頭硬的就是老大,就是真理。
因此,鮮卑人的戰鬥力,要高於漢族人,畢竟人家那邊是幾個月打一次,部落之間的吞並與反吞並那是家常便飯,所以凡是能夠存活下來的鮮卑人,那都有很豐富的作戰經驗,加上生存環境惡劣,打造了他們粗大的神經和吃苦耐勞的精神,也鍛煉了他們的體魄,當漢族人的孩子十來歲在學堂裏讀聖人之道的時候,鮮卑人的孩子就已經能夠彎弓搭箭,與野獸搏鬥了,所以在民族的整體戰爭素質上,鮮卑人比起漢族人要高上那麽一截兒。
第一次入侵,盡管邊境線上,處處烽煙,但事後一統計,其實損失百姓物資,算不上太多,這是相對於鮮卑人出動的規模來說的,這三縣的人都以為這是因為鮮卑人不想和大漢朝翻臉,隻是搶奪一些物資,用來抵禦冬季的寒冷,其實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大漢朝都已經名存實亡了,鮮卑人為什麽不敢和大漢朝翻臉事實上,第一次鮮卑入侵,隻是鮮卑人的一個試探,要看看漢王朝遭遇襲擊後的反應。要知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大漢朝畢竟是四百年的王朝,那在鮮卑人看來,依然是龐然大物一般,雖說這些年國力衰敗,內亂橫生,但漢朝軍隊具體的戰鬥力到底如何,鮮卑人心裏麵沒底,要不怎麽說他們有狼性呢,沒有把握,他們也不敢貿然的大規模出擊,若是漢朝軍隊依然強盛,為了報仇反攻鮮卑那怎麽辦,那不就成了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嗎
所以,鮮卑人第一次行動就是試探性的,重點在觀察大漢朝如今的實力到底有多少。可這結果呢,讓鮮卑人自己都吃了一驚,經曆了這次侵略,大漢朝居然沒有反應,別說報複,當時遭遇的反抗也是微乎其微,等再派人深入漢地一打探,才知道那些漢族人非但沒有報複的念頭,反倒拖家帶口的逃到縣城外麵去了。
這下子可把鮮卑族的人給樂壞了,心說原來這所謂的大漢朝果然隻是個空架子啊,那妥了,憑他們現在的軍事力量,碰到我們鮮卑人的鐵騎,那就是白給,整個雍北三縣,那就是我們鮮卑人的後花園,那些漢人的糧食,棉布,牛羊,細軟,那不就是我們的囊中之物嗎到時候,說不定不光是這三縣,就連整個馮翊郡,都會落到我們鮮卑的手中
打出了信心,鮮卑人也就不再等了,馬上組織了第二次進攻,目標直奔三座縣城。這下子,還住在縣城下麵的百姓可就遭了大災,這城牆底下是一馬平川,一點遮擋的東西都沒有,鮮卑人長驅直入,到了城下一看,樂壞了,本以為漢朝的人會躲在城中,依托城池防禦,這攻城戰不好打,誰料想這些漢族的百姓都聚集在城地下,這不是方便我們鮮卑人搶掠嘛於是鮮卑人也不客氣,如虎入羊群一般,撲向城下手無寸鐵的百姓,奸殺引掠,胡作非為,城下的老百姓哭爹喊娘,哀聲震天,被鮮卑人殺的屍橫遍野,血水把縣城的護城河都給染紅了。
不過這三個縣都遭到鮮卑人的襲擊,情況還有所不同,宜君縣的縣令叫朱勇,別看名字裏帶個勇字兒,可這個人膽小如鼠,聽到鮮卑人來了,氣都不敢大喘一口,躲在縣衙之中,向漫天神佛禱告,千萬別讓鮮卑人打進城來。縣令是孬種,手下人也沒什麽膽氣,一個個在城頭上眼睜睜的看鮮卑人在城下施暴,所以宜君縣的百姓傷亡最大。
黃陵縣的縣令叫宋修平,這個人還是個武官出身,比起朱勇還有幾分膽量,他也不敢出城接敵,可看著鮮卑人在城下對著無辜百姓為所欲為,他也是血氣上撞,心裏想這些百姓活著也是受鮮卑人的毒害,倒不如我把他們解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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