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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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卿布下的這個符陣,還是從葉浩淵給他的玉簡上看到的,主要目的在困不在殺,就是為了拖延敵人的度。再加上寧狗剩坐鎮,寧卿完全可以借此機會鍛煉一下法術。

    不過這個符陣消耗量有些大,幸虧他和寧狗剩研究如願以償時,還討論了一下,做了一點小小的改動,減少了符籙使用的數量,才能布置出來。

    寧卿心中的小算盤打的劈啪響,眼睛也微微亮,躡手躡腳地走到一邊藏了起來,隻等著邵源自投羅網。寧狗剩看他並不緊張,也放心了不少,安靜地呆在劍中關注著事態展。

    在不能確定寧卿是否會心軟的前提下,寧狗剩抱著隨時出手斬草除根的念頭,打算替主人分憂解難。

    些許興奮很快就被寧卿壓下去,情緒恢複到波瀾不驚,思維也在冷靜中變得更加清晰。他的五感被提升到了極限,最大程度感受著周圍的風吹草動。

    隨著輕微的樹枝斷裂聲響起,寧卿渾身肌肉開始緊繃,瞬息進入一個蓄勢待的狀態。片刻後粗重的腳步聲快向寧卿躲藏的地方傳來,筆直筆直無視了所有的阻礙。

    寧卿眼中染上濃重的厲色,心頭對邵源背後那個人更加忌憚,態度也變得愈謹慎起來。

    片刻後邵源就到達了寧卿剛剛布陣的地方,整個人都有些瘋瘋癲癲的,嘴裏不停念叨著“我能成功的你要等我”“卿卿我對不起你”“不是這樣的鶯語”之類的句子,看起來實在是可憐可恨。

    寧卿心中一歎,仔細觀察了一番,覺得邵源這個狀態搞不好是真的沒救了,說不上是解恨還是難過更多些。

    寧狗剩感覺到寧卿的動搖,立刻就打斷了寧卿的思路:主人,此人似是中蠱頗深,心中惡念盡數被勾起,已經無藥可醫。

    寧卿為了不出響動,沒有吭聲,但心裏也清楚寧狗剩說的大概是實情。尤其邵源神態越來越瘋狂,一雙眼睛也漸漸充血,寧卿腦中不經意劃過寧狗剩那句中蠱,忽然明白了什麽。

    蠱蟲在修真界本來不算什麽難養的東西,可因為大部分作用相當歹毒,養蠱者理所當然地被眾多修士排斥打壓,輕易不敢暴露於人前。

    時間久了,這養蠱術的傳承越來越艱難,養蠱者越來越少,與修真界其他修士的恩怨也越來越深,後來展到但凡每一次有養蠱者現身人前都要掀起一場大亂。

    可以說,會養蠱的那一小撮人才是真正自帶腥風血雨光環、無論走到何處都會帶來滔天大浪的人形事故製造機。

    前些日子藏書樓一麵,寧狗剩曾說過邵源沒什麽不對,情緒變化劇烈像是有心結,這次寧狗剩給出的判斷則是中蠱頗深,看起來要完。

    兩次之間間隔不過一個多月,這段時間裏邵源身上到底生了什麽寧卿不知道,可他知道邵源背後那個人的危險程度比他以前想象的高。

    一旦牽扯到蠱毒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寧卿所遭遇的各種意外就變得越不簡單,也不再是他一個人能夠輕鬆麵對的。

    或許他隻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倒黴蛋,一切其實都是衝著他們禦虛宗取得,但他既然被卷進一場可能的大陰謀,總要想辦法脫身才是。

    最好的辦法還是和宗門一條心,該上報的上報,該裝不知道的裝不知道,安安靜靜做一個心向宗門心向道的美男子。

    隨著思考的深入,寧卿腦海中的草泥馬已經狂奔出地球衝向宇宙,眼睛卻還是死死地盯著狀態愈不正常的邵源,看他從神經質的喃喃自語展到喪失神智的歇斯底裏,跪在符陣中心雙手扯著頭仰頭狂呼。

    破了音的“啊”“啊”聲驚起林中飛鳥,然而卻沒有引來哪怕一隻妖獸。

    寧卿有些疑惑,還沒等他細想此事,心頭一股淡淡的危險感劃過,登時便一個激靈,下意識一個翻滾,躲開了破空而來的什麽東西。

    餘光捕捉到屬於金屬的冰冷色澤,無聲沒入泥土的短刃揚起碎屑,寧卿雙足蹬地一躍而起,疾退數丈抬頭望去,才現邵源竟也在望著他。

    二人目光相接,邵源猩紅的眼睛越顯猙獰,顫抖著唇不停道:“卿卿,卿卿,我不想殺你,不是我不是我——”

    嘴上這麽說著,他的動作卻不是這麽回事,右手五指鬆鬆地不知掐著什麽訣,手臂一揚數柄短刃便猛地彈起,殺氣彌漫間閃電般射向寧卿。

    邵源是真的要殺了他!

    寧卿心中一凜,手裏牢牢握著寧狗剩的本體,見勢便持劍迎上,手腕快轉動,劍光化作密不透風的盾,和短刃撞擊在一起。

    金屬相撞的叮叮聲連綿不絕,爆出點點細微的火星,短刃被擊飛,眨眼便深深沒入周遭的樹幹。

    眼見邵源搖晃著想起身,寧卿眸中精光一閃,左手一翻取出一張符籙,並指一彈讓其飄向空中,緊接著一個手訣便讓它無火自燃,化作灰燼。

    先前布下的符陣被引子啟動,流光閃過邵源和他的短刃都被大陣困住,一個深一腳淺一腳像原地行走在泥潭裏,另外數枚隻在樹幹中出嗡嗡的顫動聲,像是埋頭的鴕鳥隻有屁股在晃動。

    情勢一麵倒向寧卿,邵源尤自不覺,還在癲狂地說著:“卿卿我不想殺你,是我對不起你,都怪你都怪你!”

    寧卿嘴角一抽,趁著這個刷熟練度的好機會,終於把剛剛就想說的話說出口:“什麽鬼邏輯,你對不起我怪我咯?你屁股和腦袋長錯位置了嗎?還是花一百塊錢換了個二百五的腦袋,自覺性價比還不錯?”

    邵源精神狀態不對,寧卿的諷刺他哪裏能聽懂,但他下意識就覺得這不是好話,因為寧卿這麽幹絕對不是一次兩次,張口就道:“你閉嘴!你就是這樣,誰的臉麵都不給,還是不是我的好朋友!要不是我以前想差了,怎麽會和你這樣的人做朋友!”

    寧卿麵無表情:“你當然是我的好朋友,畢竟狗是人類的好朋友。”

    邵源拚命地揮舞著手臂,臉頰也漲的通紅,大聲咆哮著:“我不是狗!我怎麽可能是狗!你怎麽忍心這樣說我!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寧卿聞言,心說你都要殺我了我為什麽不忍心,開口說的卻是:“對的對的,我不忍心。好好好,你當然不是狗,狗比你聰明多了。”

    “我不是笨蛋!不是鄉下來的鄉巴佬!不是窮光蛋!你能得到金丹真人的賞識,我也能!”邵源麵孔扭曲,停止行走,雙手飛快地掐著訣,樹幹中的短刃受到刺激,顫動地愈快了,甚至有細細的木屑從裂口處灑下來。

    寧卿眼看樹幹上的符籙顏色變淺,掃了一眼色澤暗淡的短刃,竟現它們靠著旋轉快要突破符陣了。

    心中一凜,寧卿馬上猜到這幾枚短刃不會是邵源自己的東西,麵上卻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是蠢,讓你成為了一個正直的人;也是蠢,讓你成為了一個可憐人。你的儲物袋一輩子都沒怎麽見過靈石,你的鏡子一輩子都沒怎麽見過人。”

    不知道是哪個詞刺激了邵源,他奮力從符陣中心往外撲,一雙血紅的眼睛都快要瞪出來了:“你以為你長得好?!你以為你有腦子?!你也沒有!”

    邵源這幾句話算是承認了他剛剛的說辭,寧卿驚訝了一瞬,便見眼前突然有霧氣升騰,心中不由一動,誠懇道:“怎麽會,我當然是有腦子的,你也有啊,隻是太小了連你腦袋裏的蠱蟲都找不到。”

    邵源腦中一痛,隻覺得有什麽在翻攪著腦子,吃痛之下雙唇大張,口涎四流,喉嚨裏忍不住出“嗬——嗬——”的氣聲,配著木然的表情,一時間竟讓寧卿想到了電影裏的喪屍。

    異變陡生後的邵源力氣突然變大,雙腿一蹬就飛躍出一段距離,引的樹幹上的符籙迸出輕微的炸裂聲。

    寧卿足尖輕點,向後飄出一段距離,在盯緊邵源的同時也沒忘了關注那幾枚短刃,確定它們暫時還無法脫離後,繼續回看邵源,打算再刷刷法術熟練度。

    邵源不知寧卿的想法,或者說他現在根本就無法思考,隻是憑著不知從哪來的力氣和本能,在符陣中橫衝直撞,活像頭跳迪斯科的瘋牛。

    “突然感覺我這位曾經老友和一個名人有一半像,那位名人叫莎士比亞,他像的是一三。”寧卿嘴皮子一碰,一連串詞匯密不透風地甩了出來,“再加上他那副融合了好看和難看成了好難看的尊容,簡直防火防盜防蚊蟲。說實在的,竟然會有蠱蟲看上他也是件令人驚歎的事情。”

    邵源腦中疼痛減輕了一瞬,下一秒就變得更加尖銳,惹得他鼻涕眼淚一齊飛出來。他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不斷用身體各處撞擊符陣中並不存在的牆,拚命向寧卿所在的方向行進。

    寧卿一臉震驚地看著邵源在原地手舞足蹈,他這種被鎖在籠子裏玩命掙脫的表現實在是過了寧卿的預期,讓寧卿恍惚間看到了一個冉冉升起的蛇精病。

    明明他們兩個都是餐風飲露的窮光蛋,邵源到底為什麽會認為他有那個財力布下禁錮他的法陣?隻要稍稍一想就知道,就他們那可憐的資產水平,根本布置不了光牆一樣堅固的禁製,他的腦袋難道真的被蠱蟲啃了?

    就算他認為寧卿達了,試探性地撞一下也該知道周圍沒有禁製了,他現在這種舉止難不成是撞到了天然的鬼打牆?別鬧了,寧卿表示自己設下的符陣隻有減debuff沒有致幻debuff,而且修真界還有鬼打牆這說法確定不是在逗他?

    他見識少別驢他,明明大家都高大上地稱呼鬼打牆天然陣法!

    寧卿連珠炮一般吐槽道:“有點不妙啊,他現在怎麽變得這麽奇怪,一二三四都分不出來。明知道這麽做沒什麽卵用還在這裏瘋,就不能用他那僅剩二兩的腦子想想,為什麽非要繼續衝上來?”

    邵源動作一頓,竟然有一瞬的清醒,自己在心裏回答了寧卿的這個問題:也許真的被蠱蟲吃掉了。

    的確,邵源是知道自己中了蠱的。他身上的蠱蟲除了監視和聯係,還可以控製他的神智,再加上對人體產生的不可逆轉的副作用,以及最近越來越尖銳的頭痛,他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情況不太對。

    可他一步行差踏錯,就再也回不了頭。眼下形勢比人強,他也身不由己,根本無力自救。

    一行血淚從邵源眼角滑落,他的神智又一次回到虛無,張大了嘴嘶吼著,帶著血沫的唾液爭先恐後地湧出來,順著下巴低落在地上。他大力揮動青筋暴起的手臂,雙腿像感覺不到疼一樣瘋狂地踩踏地麵,很快鮮血就浸濕了他的褲子。

    寧卿瞪目結舌,過了一會兒才勉強動動唇道:“雖然我沒多做什麽,然而我的對手還是突然中了混亂debuff,並觸了‘自殘’效果,眼下不僅思維不清,連行動也受到限製,下肢虛軟無力就像是擼多了腎虧了一樣。”

    此言一出,寧卿眼前的霧氣散去了一些,而邵源卻一個踉蹌,差點真的腿軟跪在地上,得虧腦子裏隻想著一件事才硬是堅持住了。

    現自己被寧卿坑了一把,邵源不甘地“嗷嗷”嚎叫著,行為愈狂亂,沒一會兒就覺得自己打破了禁錮,踩著太空步氣勢洶洶地向寧卿撲來,沒走幾步就是一個跟頭滾在地上。

    同一時間,樹幹中的短刃終於掙脫了符陣,幾聲高低不一的鳴嘯響起,快若奔雷襲向不遠處的寧卿!

    寧卿早有準備,見短刃來襲也不心慌,足尖一點再次向後,退到一個較為開闊的地方,身子一轉手臂輕揮,直接就將四麵八方襲來的短刃震飛。

    一邊慎重思考著這些武器為何不需要主人指揮,一邊應對四處流竄的短刃的同時,寧卿還不忘繼續噴射毒液:“那些整天說‘誰誰蠢得像豬’的人肯定沒見識過我對麵那麽登峰造極的存在!他那個大腦殼裏真的有腦子嗎?也許確實有也說不定,要不然也不會有蠱蟲看上。隻不過如果把普通人的大腦比作煙花,那他的腦子大概是個啞炮。”

    邵源的嗓子已經喊啞了,可還是不停地嚎叫,似乎在回應寧卿的話。

    寧卿毫不在乎形象地翻了個白眼,揮手擊飛一枚殺意翻騰的短刃:“跟聽懂他說話相比,我寧願選擇死亡。然而就他那個感人的智商,我感覺在我受不了前他就把自己幹掉了。”

    嚎叫聲一滯,邵源掙紮著跳了起來,猙獰著醜陋的麵孔不管不顧往前撲,卻沒想到時機不對,恰好撞在了被擊飛的短刃上。

    隻聽一聲微弱的棉帛撕裂聲,寧卿下意識看去,就見邵源受到撞擊從半空墜落,頭先著地埋進泥土裏。

    他的衣衫下擺和腰帶被短刃割開,褲子在栽倒的過程中受重力作用脫落,兩條大腿和脖子以下不能描寫的地方光溜溜大咧咧地露在外麵,差點閃瞎了寧卿的雙眼。

    “都說男人用下半身思考……”寧卿條件反射道,“看他這個下半身,我覺得他的腦子絕對是被蠱蟲吃幹淨了。”

    好容易把腦袋□□的邵源聽到這話,坐在地上不由自主地低頭看向雙腿之間,中蠱後逐漸縮小到花生米大小的某個地方刺痛了他的眼,腦中的疼痛讓他心中一慌。

    寧卿眼中的霧氣乍然散開,邵源渾身顫抖著,覺得腦中空空,有什麽在輕輕擊打他的頭骨,疼痛卻減輕了不少,猜測自己也許真的已經被蠱蟲吃幹淨了腦子。血淚潸然而下,他哽咽著:“原來蠱毒的副作用是由此而來。”

    看他好像有些恢複神智了,寧卿不知為何有點尷尬:“你……”

    邵源猛地抬起頭,不知是用力過猛還是不適應腦袋的新重量,竟然整個人仰了過去。寧卿一眼看去,突然現邵源耳邊有條細細的紅線。還不待寧卿細看,那條紅線便動了動,隨後紅線的主人——一隻蠱蟲就從邵源的耳朵裏爬了出來。

    ……真的有蠱蟲。寧卿有點沉默,這蠱蟲不是一直呆在邵源腦子裏,這會兒怎麽就爬出來了?

    大約是感覺到了寧卿的疑惑,寧狗剩通過契約強力答疑解惑:主人,此人腦子不見了。

    ……tf!腦子不見了什麽鬼!真的被吃幹淨了?!

    寧狗剩雖然沒聽見腦海裏的問話,卻很自覺地繼續答疑解惑:自然並非被吃光,而是主人出言認定他腦子不在,對方以副作用變相承認後,此人腦子便不翼而飛。

    寧卿簡直想呐喊:不翼而飛什麽鬼!這個世界我好像一下看不懂了!

    寧狗剩還在娓娓而談:蠱蟲於其腦中逡巡一圈,見其腦中空空,終是放棄了此寄體,當是判斷其已無食用價值。

    寧卿:寧狗剩你為什麽很懂的樣子!媽媽,修真界好可怕,我已經看不懂這些蠱蟲器靈的世界,我選擇回家!

    差點沒被寧狗剩噎死的寧卿無語了一陣,意識到這是如願以償施法成功造成的神秘效果,一句話總結就是他用嘴炮幹掉了對手的腦子?!沒腦子的人還能活著你逗我!

    為什麽覺得這場戰鬥這麽神展開呢,槽多無口他根本不知道從何處開始吐起。

    還沒等寧卿理出個頭緒來,邵源耳邊的那隻血紅色蠱蟲就動了,拍拍翅膀啪嘰一聲從邵源腦袋上摔下來,直接栽了個八腳朝天。大概是摔懵了,小巧剔透的蠱蟲踢踢腿,呆呆地晃動了一下,才猛然用力撲騰著打算翻過來。

    可惜它老是窩在別人腦子裏不活動,全身都生鏽了,翻身的動作實在太笨拙,根本沒有達到預期效果,反而把自己弄得像個小號不倒翁,晃晃悠悠十分滑稽。

    說起來這樣的情景還是挺有趣的,也讓晶瑩如紅玉的蠱蟲多了幾分可愛,但是寧卿一點也笑不出來。

    想一想它吃腦子的凶殘行為,怎麽可能還覺得可愛!

    寧卿慎重地打量了蠱蟲一陣子,極輕地敲了一下寧狗剩的劍身,寧狗剩心領神會:此蠱乃是流螢蠱之一,因其通體血紅噬腦而生,故而有名血灼。此蠱若是侵入人體幾近無敵,在體外時則脆弱無比,凡人亦可捏死。

    哦,原來一離開人體就失去了無敵buff嗎?那實在太好了。

    寧卿幽幽的目光回到流螢蠱身上,見它還在撲騰,不禁勾唇露出個極凶殘的微笑,從躺在地上不斷喘氣的邵源腳上扯下一隻鞋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啪得一聲拍在流螢蠱身上。

    姿勢瀟灑出手幹脆利落,寧卿給自己這個打蟑螂的動作判了個滿分,抬起鞋底不出所料看到了一隻被拍扁的流螢蠱,心中驀地一鬆。

    這種害人的兔崽子就應該早點滅掉。

    邵源躺在一邊,竟然還沒有死去,甚至恢複了清醒。他看著寧卿這一番動作,不由笑了笑,滿是血汙的臉上神態平靜,看起來倒是順眼了許多。

    “卿卿。”邵源的聲音很飄忽,微弱得仿佛風一吹就會散掉,“謝謝。”

    寧卿蹙眉:“謝我什麽?咱們倆現在……”

    邵源費力地搖頭,打斷了寧卿,眼中有晶亮的淚光:“卿卿,我活不了多久了,是我鬼迷心竅對不起你,現在也得到報應了,這是我活該。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卿卿你信我一回,殺了我後再也不要摻和這些事,好好參加小比進入內門,千萬別卷進來。”

    寧卿嗤笑:“你不會以為你自己的腦子真的被吃幹淨了吧?動動腦子想想行嗎,沒有大腦的人怎麽可能活這麽久!那隻是個障眼法,你別再秀智商了行嗎?”

    不管腦子是不是真的沒了,寧卿下意識都不希望他現在就死去,因此言語引導,希望能和他達成共識,再一次完成如願以償這個法術。

    “卿卿很了不起。”邵源沒有應和寧卿的話,但是稍微精神了一點,語氣裏帶上輕緩的笑意,“可我不能繼續活著了。”

    寧狗剩也在意識裏附和:幕後之人不會放過他,主人何不給他個痛快。

    寧卿置若罔聞,問道:“不用和我說好聽話,你就告訴我,你後麵那人是借我針對葉浩淵還是不止針對葉浩淵。”

    邵源急喘幾聲:“我不知道,我沒見過什麽幕後人,相遇、尋寶、修煉,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順其自然,直到最近我才現自己身上的異常。這很可怕,卿卿,你千萬不要卷進來。”

    話音未落邵源便使勁咳嗽起來,臉色重新變得灰敗,吐了口濁氣道:“就讓這件事結束在我這裏。卿卿,代我向朋友們說一聲對不起,來世我邵源做牛做馬向你們還債。”

    寧卿一驚,心知他死誌堅決,脫口而出:“別做傻事!”

    邵源假作不知,用盡全身力氣掐了一個訣,手腕顫抖著勾了一下,樹林中破空聲驟然響起。尖厲的嘯聲快過風雷,寧卿反應不及,眼睜睜看著十數枚短刃從各個方向飛回,毫無停頓直直紮入邵源的身體,猩紅的血液從撕裂的傷口中飛濺出來,噴了他一身。

    邵源唇邊一道血色蜿蜒而下,失去光彩的眼裏露出一點弄髒寧卿衣服的歉意,很快就撐不住洶湧的睡意,麵帶解脫的微笑永遠閉上了眼睛。

    寧卿神情凝滯地動了動唇,最後什麽也沒能說出來,也沒有現寧狗剩已經現出了有些模糊的元靈,漠然地看著已死的邵源,眼神中竟有一點對他識相的滿意。

    樹林中靜默了一陣,寧狗剩靠近寧卿,笨拙地安慰道:“他走得很安詳,主人當為他高興。”

    寧卿回頭看了看寧狗剩,喉頭滾動了下,閉上了眼睛回憶道:“邵源曾是個很疏闊的性子,從來不把別人的風言風語放在心裏。當初我們第一次見麵,正好是宗門裏一群紅眼病嫉妒我和葉浩淵關係好的時候。”

    這些事其實比較久遠了,至今大概有七八年的光景。

    當時寧卿身體很差,入門兩三年都沒有什麽進境,藥材倒是大把大把地用了不少。旁人看不到寧卿在外事堂接任務的努力,隻看到了他源源不斷的資源,直接就把功勞安到了葉浩淵頭上。

    那些人別的本事沒有,背後說人壞話倒是做的順溜,私下裏一直在傳寧卿天賦不行沒有背景,也不知道是靠什麽搭上了一位金丹,這才能厚著臉皮賴在宗門。

    而邵源完全沒有受這些話的影響,在一次任務中和寧卿相識,通過自己的眼睛耳朵判斷寧卿是個值得結交的人,就一直和他來往,還常常安慰開導寧卿,生怕好友受到打擊。

    寧卿在鍛體蹉跎了十年,邵源就陪伴了他七八年,像個溫和可靠的兄長,一直幫助他鼓勵他,卻沒想到一夕巨變,什麽都不一樣了。

    “這樣的一個人,七八年的感情,我總會記著他的好。”寧卿扯了下嘴角,卻完全笑不出來,“沒想到我們最後會變成這樣的局麵。”

    寧狗剩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事情,但他能理解寧卿的難過,躊躇片刻道:“主人不妨去山下坊市尋些小食。”

    雖然知道寧狗剩是記著他的話,想要安慰他,可傷感非常寧卿還是覺得什麽氣氛都一下子沒有了。曾經的好基友一身血躺在地上,現在的好基友卻慫恿他去吃零食,這個畫風實在差的太離譜了,根本提不起胃口。

    長長歎了口氣,寧卿用複雜的眼神看著寧狗剩:“你故意的吧?吃飯的事我可和你說過不止一次了,我不相信你記不住。”

    寧狗剩沒有反駁,算是默認了:“邵源之事十分蹊蹺。”

    寧卿哼了聲,也知道邵源的事情牽扯太多,現在不是玩回憶殺的時候,彈了寧狗剩的劍身一下,把心中的感傷壓了下去,開始處理後續事件。

    給葉浩淵飛劍傳書之後,寧卿抱起邵源的屍身,換了個更加隱蔽的地方呆著,坐等葉浩淵的飛劍傳書到來。

    寧卿敢大大方方地把自己反殺的事情捅到葉浩淵麵前,一個是因為這件事撲朔迷離又扯到了蠱蟲,另一個就是相信葉浩淵會把一切處理好,不會讓他成為炮灰。

    他們有深厚的情誼和共同的利益,互相給對方手中遞過把柄,在眼下是最牢不可破的盟友,在未來不到逼不得已的地步也絕對不會撕破臉皮。既然如此,這麽好使的靠山為什麽不用呢?

    以寧卿的性格,在如此天時地利之下,絕對不可能不把鍋甩給葉浩淵,誰叫在他眼裏葉浩淵就是個大寫的背鍋俠?

    不過這種想法是絕對不能給葉浩淵知道的,所以當寧卿收到葉浩淵的傳書再回信的時候,完全沒有提起背鍋這茬,反而大大讚美了一番葉浩淵的心靈和外表一樣帥氣,就比他本人差那麽一點點。

    將飛劍送出,寧卿將邵源的屍體用樹葉泥土掩蓋,擺好葉浩淵送來的陣法,做了個標記,最後和他揮手告別了一次,就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修行路上千難萬險,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生什麽,或許某一天身邊的朋友就突然身死道消,連最後一麵都見不到,所有的過往都隻會留存在記憶裏。

    但這條路上沒人會止步,所有人都執著向前,無論明天是喜是憂。

    不過明天的事還是明天再說,今天的事今天就得完成。

    前頭是有流螢蠱壓製著,這片山林裏的妖獸才沒有在聞到血腥氣後,直接衝上來活撕了寧卿和邵源。現在流螢蠱已死,雖說餘威猶存,可寧卿帶著一身血怎麽說都不方便,離得遠了必然會遇到妖獸,必須先找個地方把自己洗洗幹淨。

    寧狗剩不解道:主人為何不用上次提過的淨塵開光術?

    為什麽不用?當然是因為他不會啊!沒有貢獻點去藏書樓挑選其他基礎法術,學都沒學他怎麽可能用的出來!

    被寧狗剩無意中揭破窮光蛋事實的寧卿覺得膝蓋好痛,特別想把自己的不痛快從寧狗剩身上找補回來。然而想起剛剛的安慰,寧卿又有點不忍心欺負寧狗剩了。

    畢竟這是世界上和他最親近、對他最忠誠的人。

    腳步虛浮地在寧狗剩的指點下找到一條小河,寧卿將染血的外門弟子袍脫下來,用水將身上的血跡清洗幹淨,換了套翠綠色的短打,然後就吭哧吭哧地洗起了衣服。

    沒錯,就是洗衣服。明明已經是個修士了還要像凡人一樣洗衣服,怎麽看怎麽別扭。

    其實平時生活裏,若是沒有淨塵術還真的就隻能用手洗衣服。而且弟子服就這麽一套,沒有肥皂一個弄不好就洗不幹淨,隻能髒著繼續穿。不過隻要不在門內,也可以不用穿校服。

    寧卿已經換過衣服,現在洗衣服不是為了穿,而是為了洗下去的血水引誘一種長相怪異凶悍的魚。

    “一棵樹的伴生靈獸居然是魚我就不吐槽了,然而寧狗剩你能確定這兒真的會有赤日露極木的伴生魚?”寧卿一邊狠狠搓著衣服,一邊環視四周道,“我怎麽覺得這個地方的環境不太像是你說的那種。還有,既然覺得有赤日露極木為什麽不沿途直接找下去,非要吸引什麽魚?”

    寧狗剩道:“我記憶較模糊,無法判定此處生長何種樹木,然赤日露極木與碧月霞灼木伴生靈獸皆常年藏於水中。”

    寧卿道:“你這麽一說,我覺得這長得自由不羈的地方哪種樹的生長環境都不符合,搞不好什麽魚都來不了。”

    寧狗剩淡定糾正道:“碧月霞灼木伴生靈獸為靈鳴水蛇。”

    “……蛇也沒好到哪裏去好嗎?一棵樹的伴生物是靈獸不是靈植,這種事怎麽想都不科學。”寧卿覺得這又是一件槽多無口的事情,簡直不知道如何吐槽,“雖然文獻裏看到過這樣的事情,但真的麵對和根據記載想象完全是兩個感覺……”

    寧狗剩道:“主人,有東西過來了。”

    寧卿睨了寧狗剩一眼,覺得他著轉移話題的技術實在是太糟糕了,不過也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了一個淡淡的黑影。

    “看形狀不像是魚,魚沒有這麽細長,遊動的姿勢也不是這個歪七扭八的鬼樣子。”寧卿眯著眼,仔細觀察了一下,“是蛇。”

    寧狗剩頷道:“不錯,此蛇可以吞噬神識,正與靈鳴水蛇特性相同。”

    寧卿聞言動作一頓,腦子裏反應了一下才猛地回頭:“你的神識被吞噬了?!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自己跑去試驗,寧狗剩你是不是又欠教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