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綠光,又見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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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綠光,又見綠光
每次退出遊戲,從倉裏爬起來,身體都有些僵硬麻木,頭也會暈乎乎的昏上片刻。
所謂“養生倉有利人體健康”當然隻是廣告詞而已,願意信的人才會信。
“生命在於運動”這句話的有效期至少比“有誌者事竟成”或“吃得苦中苦”之類的廢話要長些。
我十分喜歡坐在喧囂的大排檔中慢慢的吃喝。尤其是在剛剛退出遊戲後。
周遭的吵雜喲赫聲混雜著那股子有些刺鼻的油煙味,總是讓我覺得很舒服。似乎心裏的寒意被這塵世的煙火一點點驅散,暖乎乎的,就連胖老板的臉頰上膩著汗花子的肥肉都讓我十分舒服,似乎是慶幸於自己尚在人間……雖然我壓根不知道這所謂的“寒意”是從何而來。
我總是隱隱恐懼著,害怕某天我從遊戲中退出時,發現現實世界中整個城市隻剩我一個人――路燈下沒有車輛沒有行人的馬路;無人光顧也無人看管卻依然燈火通明的店鋪;大排檔的棚子裏桌凳宛然,鍋裏油炸的劈啪聲還在想,但是空蕩蕩的沒有老板也沒有食客……
又或者是――人都在,但他們都不認得我了。他們都在暗暗敵視我,忌憚我……胖老板不再熱情的招呼我並且不再因為菜上得遲了而客氣的多送一碟冷盤,行人走過我身旁時都加快步伐好像我身上帶著眾所周知隻有我自己不知道的某種瘟疫,連喋喋不休的房東都不願再來朝我羅唆個不停……隻剩我一人走在無比陌生無比冷硬的城市……
我很擔心這樣的感覺有一天會令我忍不住作出種種不堪的舉動。
比如跑到海邊沙灘上像小四一樣45度角仰望星空並情不自禁的瞬間淚流滿麵?
……
對於這種“鋼筋水泥的叢林中孤身一人,煢煢孑立踽踽獨行,悲從中來無可斷絕”的體會,你是否有所共鳴?
如果有,而且這共鳴十分強烈的話,那麽――
恭喜你,請抽空去看一下心理醫生。
剛才說漏了,其實我更擔心的是‘淚流滿麵’之後會更加‘情不自禁’的嘔吐出來……
“人是社會化的動物。”
這句話肯定不會錯的,相信我。
自詡孤獨隻是另一種渴求認同感的方式而已……
當然,我說的這些感覺確實是自己真真實實感受到的。
但這些都隻是無聊的臆想,我絕不相信自己會被這些感覺日久天長的侵蝕成變態、人格分裂,或者抑鬱症與別的什麽?
那麽――
拋開這些無稽的念頭,我現在要做僅僅是帶上幾塊剩菜殘羹,去植物園喂一下“牙簽”順便散散步活絡一下筋骨,然後回去洗個澡踏踏實實睡一覺,攢起足夠的精力來迎戰某個老王八蛋的龜兒子……
――――――――
翌日,孔雀港競技場。
卡卡、崔三、雪家三寶5人氣勢洶洶在我身後排成一列,虎視眈眈的瞪著對麵的九淺父子。
老兔崽子和小兔崽子的表情如出一轍,滿臉蒙娜麗莎的微笑。看得出來,祝童下意識的在模仿他老子的一舉一動,因此雖然故作平淡眼神中還是露出一絲躍躍欲試。
3000g我已經付了,九淺也已經將北風號角交給npc裁判保管――競技規則中,比武可以設置“彩頭”,彩頭可以是金幣也可以是物品。
北風號角,就是本場的彩頭。
勝者居之。
雖然十分自信,賽前我依然做了充足的準備,主要是跟卡卡討論。以我這樣的對手為假想敵,哪種角色定位和哪種戰術最可能打敗我?
我最怕的肯定是法師,操作好等級高的法師,不需要崔三那麽變態,比如45級的高智力法師,操作好些的話完全可能將我的兩個衝鋒都閃掉,而我最多挨上三記高殺傷法術肯定會倒地,出暴擊的話甚至可能兩記就倒……
但祝童卻是個戰士,戰士對戰士,我的勝算就大多了。可我知道九淺父子全都不能用常理來衡量,因此要求卡卡放寬思路,不管多麽奇特另類的可能性都盡可能的列舉出來。誰知道這麽一來,結果讓我自己也嚇了一跳――
第一種可能性,假設祝童是個坦克型角色,如果連續挨我三下亂披風還不倒的話,那我自己就蔫了。一個40多級的坦克,即使隻有寥寥幾個用來拉boss仇恨的傷害輸出技能,對我這個30來級從沒重視過防禦和血量的人物來說,也足以致命了。九淺選的比武模式當然是不可吃藥的,因此一旦我的mp用光,就隻能任人宰割,指望靠著自動回複湊起夠放一個技能的mp顯然是不現實的。
我自信即使是號稱“沉淪第一t”的神話v李逵,也不可能被我連砍三斧還不倒。就算三斧都砍在盾牌上他也絕對吃不消,除非這三斧當中至少有一斧被成功“格擋”了。近戰攻擊被格擋成功則傷害為零,而據我所知坦克們有項必學的救急技能就是短時間內格擋率暴增的……
第二種可能性,與上一種同理而方向相反,既然mp是我的薄弱環節,那麽祝童如果擁有某項“燒藍”類型的技能,比如“法力燃燒”、“法力偷取”、“吮魔”之類的,完全可能令我的mp在發揮實際作用之前就空空如也……雖然這些技能一般都是施法類職業才有。
第三種,針對近戰物理傷害職業有一條故老相傳的經典方法――近戰反彈。比如精靈大陸特有的荊棘類技能,或者再穿上一套“豪豬套裝”或者“刺蝟套裝”什麽的,純反彈型角色往往配以高hp和低物防。一刀過去,他頭上冒出一個天文般的數值卻依舊未倒,但彈回來一半數值的傷害就足以令我自己撲街撲到街那頭……
所謂自攻自受就是這個意思了……
第四種,厄運騎士類的打擊方式。也就是攻擊中會給對方附加各種負麵狀態的那類角色,比如暫時無法施展技能……比如增加miss幾率……雖然我現在可以免疫和豁免不少狀態,但不能免疫的更多……
第五種……
……
即便是最中庸的戰士路線,最普通的技能選擇,最大路貨的裝備――衝上來給我一個繳械,隻要繳械成功,想必斧頭回到我手中之前我就已經倒下了……
一番列舉之後,卡卡與我兩人全都冷汗淋淋。
“哪裏出了差錯?”我疑惑的問,“怎麽我以前覺著自己已經近似於一個無敵的存在了,現在突然變成這樣?僅僅是戰士一個職業就可能出現這麽多克製我的種類?”
卡卡聳聳肩,“我也不知道,我也一直隱約認為你近乎無敵了,再加上崔三的話就是完全無敵了。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們,也就是看到那群鋼鬃boss倒下的時候,我就這麽覺得。”
因此你才願意跟著我們。我在心裏補了一句,想了一下果斷說道,“很好。不管我們以前的錯覺從何而來,我很高興今天我們糾正了這個錯誤的認識。”
卡卡嘟了下嘴,“我倒覺得不該這麽妄自菲薄。這些假設都是理想化的,且不論那些碰幾率的技能,事實上不可能有某個角色的打造路線是完全針對或者克製你的,除非是你的某個仇人重練了一個號……而且這些假設都是往壞處想,最重要的是忽略了你的主觀意識。你會束手就擒?當然不會。你有那麽高的感知,連我都沒法從你背後偷偷接近,你的反應也不慢,他們誰能保證比你先出手?你的亂披風是群攻技能,範圍比一般單體技能要大,他們接近你之前就已經被你秒了。我之所以覺得你無敵,就是因為無論對方有什麽花招,在他有機會使出來之前就會先倒了。若說花招,秒殺就是最厲害的花招。”
卡卡繼續道,“更何況,這個假設本就不是建立在公平的基礎上,你才多少級?假想的對手多少級?你出去問問有幾個30+的玩家願意跟4轉玩家pk,也隻有你了。而且假想中的那些對手都有一個大前提,那就是對你足夠了解,這個大前提根本就不存在。連我都不敢說完全了解,他們憑什麽這麽自信?”
有道理!
“那你認為我和崔三兩人加起來,什麽情況下才會被同樣人數的對手打敗?”我笑著追問。
“不用同樣人數,一個足夠出色的獵人或者弓手就完全可能單挑你們兩人,放風箏一直放到死。”卡卡挺了挺眉毛,隨後笑眯眯補充道,“當然這需要合適的地形和不算太差的運氣……但是,加上我之後,任何風箏都會變成浮雲。”
我瞟他一眼,沒作聲。不過卡卡說得沒錯,我完全沒必要按照對手的節拍走。
無論他們有什麽花樣,我隻需要衝上去然後砍死他就行了,讓他的花樣陪他一起進棺材。
但是……隻要一想到九淺,我的信心又不那麽充足了。
卡卡說的這些,我想的這些,九淺是不是早就料到了?那他為何那麽自信?他會如何應對?
唉,對這個老妖怪我實在是有些心理陰影。
國之將亡,必出妖孽啊……
――――――
羅唆了這麽多,但是比武過程的直接描述可能不那麽精彩。事實上如果我試圖描述得更加精彩一些,必然會顯得更加羅唆。
因為這整個過程幹脆利落得令我吃驚――
雙方入場,初始位置相隔大約兩個衝鋒的距離。祝童手上拿的居然是把長柄雙手斧。
祝童朝我點頭致意了一下。我也點了下頭。
npc裁判宣布開始。
兩人同時發動衝鋒衝向對方。
衝鋒完畢正好麵對麵,相隔3米。我單手斧+單手盾,他長斧。
我跨前兩步,準備亂披風。
他原地不動,我跨出第一步的時候揮斧朝我脖子砍來。他的武器比較長,因此攻擊距離竟比我的亂披風還遠了一些。
這時候我當然不可能為了揮盾去擋而浪費掉攻擊的時機,於是稍稍傾了下身體,避開要害,讓左肩來扛這一斧,同時我的斧頭也像他揮去。
他的斧頭先擊中我的肩膀,我一下子掉了一半hp卻並不怎麽驚訝,這樣的傷害能力放到九淺的兒子身上確實一點也不會讓人驚訝。
可惜我的斧頭也砍到他身上了――綠光!又見綠光!
又是那聲熟悉的碎玻璃聲,又是一個外殼似的綠色虛影被打爛……
祝童笑眯眯地完好無損,第二斧同時狠狠斬在我的腰上。
嗤啦一聲,沒有疼痛感,隻是我眼前黑掉了。
單p競技場內沒有保留屍體的說法,我直接被傳送到場外看台。
我愕然又懊悔。崔三他們也都一臉驚駭。
我知道他們驚駭的不僅僅是我輸掉了,更重要的是――
我被腰斬了!
他們剛才一定看到我的身體被一斬兩截的那一幕。雖然我自己沒看到,但我可以想象得到……
九淺靠這綠光逃過加尼隆那的致命一劍,九淺的兒子又靠同樣的綠光逃過加尼隆的繼承人――也就是我的致命一斧,莫非又是天意?
滾他媽的天意!我懊悔的是這麽明顯的花樣我怎麽就給忘記了?既然任務是兩人一起接的,顯然不可能隻有九淺有保命的綠光而祝童沒有。
這綠光與任務息息相關,按理說任務一交,產生綠光的那件一次性道具也就無效了。九淺昨天明明告訴我任務已經完成了……對,他隻說“完成”了,但他沒說任務已經“交”了,他知道任務完成但任務npc卻不知道……
祝童在山頂被野蠻人的飛斧所殺時沒用掉這次活命機會――也許是沒來得及用,那一記飛斧確實如天外飛仙般毫無征兆……
於是,為了將這道沒派上用場的綠光“廢物利用”起來,九淺在山腹中就很慷慨的提出了“半個北風號角”的酬勞……同時,出來以後也並沒有急著回神諭大陸去交任務……
我和卡卡相視苦笑。我能說什麽?我已經被老妖怪耍得麻木了。
從npc那拿到了北風號角的祝童很大方的付了競技場的場地費,笑眯眯地走過來,問了句,“雷兄,我們再切磋一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