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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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霆瑞和炎都有公務在身, 各忙各的, 都沒有請求覲見, 小德子讓禦茶房準備了好些糕點,給愛卿墊肚子。

    “這綠色的是什麽?”愛卿指著桌上的那一碟小菜, 綠油油的切成絲線狀,擺出片片“綠葉”, 中間還擺了一朵紅蘿卜雕刻的小花, 泡在一碟淺淺的黑醋裏。

    “這是豆角兒,奴才見皇上沒怎麽用早膳, 所以讓飯局(注:禦膳房裏的一個分支,主管做飯兼管熬粥)熬了一碗香甜的白米粥, 這是新鮮采摘的豆角,切成細絲兒,用陳年老醋外加生薑泡製而成, 用來佐粥是再爽口不過的。”

    “難為你花心思,朕這些日確實吃什麽都不香。”愛卿笑了笑,布菜的禦膳太監,將這些米粥、小菜, 還有精致的糕點,都一一用銀筷檢視過,方可端給愛卿食用。

    就在這個當口,愛卿想起朝上的事情,那些大臣有可能會因此改變對楚洲之事的看法,但也有可能依然不為所動, 堅持認為他是一個不夠格的皇帝而怨氣滿腹。

    愛卿在這些天裏也曾想過是否要效仿父皇那樣,利用“嚴酷律法”去處罰那些對自己不敬的大臣。

    這或許是奏效最快的。

    但是對於自己是否能夠拿捏得當,愛卿沒有把握,在太子時期,父皇就曾殺了一批小太監來給他樹立威信,試問他自己也能做到嗎?

    拿殺雞儆猴去換回朝堂的安寧,恐怕還是不行吧。

    愛卿覺得這方麵不是自己所擅長的,殺伐使人心生恐懼從而臣服,但不隻是殺伐能讓心變動,人情也是。

    親情和愛情一樣都能讓人怦然心動,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便是這個道理。

    當然,愛卿並不認為光靠嘴皮子和一番動情的述說,就能完全改變朝臣的態度,但至少是一個起始,今日不再是他一人在唱獨角戲了。

    “皇上,您的粥。”小德子親自端給愛卿用膳。

    “嗯。”愛卿接過,卻仍舊是有些心不在焉。

    “皇上,恕奴才多嘴,您對那些臣子太客氣啦。”小德子在一旁說道,“您都那樣說明白了,他們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您大可以不理睬他們呀。”

    “小德子,你日日隨朕上朝,雖然不能平章國事,但你應該也學了不少,怎麽還看不明白呢?”愛卿放下粥碗,他也想與人聊聊天,好排遣心中的煩悶。

    “奴才就是不懂……看得懂也就不當奴才了。”小德子嘴巴一撅,擺出兒時那副耍無賴的模樣,其實是在逗愛卿開心。

    “嗬嗬。”愛卿笑著搖搖頭,“這天下是朕的,但要打理這天下,得靠這些大臣們。”

    小德子看著愛卿,眨巴著眼睛,“怎麽會呢?您才是日理萬機的呀。”

    愛卿不再說了,慢慢地喝著粥,心裏卻想,原來的自己也和小德子一樣,對於天下啊,皇帝啊,都有著相當天真的看法。

    以為自己是皇帝,說一就是一,大臣們都得聽著照辦,但事實上“隻手遮天”從來不是皇帝能做的。

    他去了一趟民間,發現一些利民的舉措,並沒有真正的實施下去,哪怕有賞罰製度,遇到不負責的地方官,聖旨依然如同白紙一張,毫無效應。

    如果想要舉措得以實施,就必須得到眾臣一致的允可,有了大臣的一心擁護,大臣手下的臣子才會跟著用心,簡而言之,要上下齊心協力,方能成就大事。

    如今因為他被盜賊俘虜一事,喪失了臣心,所以才會各條國策都舉步維艱,也就是愛卿為何日日都這麽煩擾了。

    ‘今日是第一仗,待明日才是重頭戲!’愛卿心裏想著,拿起金筷,夾了一些酸豆角。

    味道當真是酸辣爽口,不由得多吃了兩筷子,粥也見了底,小德子在一旁看著,可高興了,皇上

    的胃口總算是恢複正常了。

    愛卿也是這麽認為的,他笑著放下筷子,正要誇獎小德子幾句,胃裏突然地翻江倒海,驚得愛卿捂住嘴,趴在禦座扶手上,額頭也猛地浮現一層汗。

    “嗚……咳咳!”就算愛卿拚命忍耐,也還是忍受不住地嘔吐了起來。

    小德子嚇壞了,彩雲見狀趕緊地端來金盂,跪下之後,將金痰盂放在愛卿的口下,小德子這才反應過來,立刻拍撫愛卿顫栗不止的脊背。

    愛卿從來沒這麽難受過,仿佛要把過往吃的食物都給倒騰出來似的,吐得眼冒黑霧,渾身顫栗,好不容易才止住。

    “奴才去請禦醫!”小德子慌慌張張,正待要走。

    “別、別去!”愛卿卻突然伸出手,用力拉住小德子的衣袖。

    “皇上?!”小德子不解,跪下了。

    “朕隻是……噎著了……”愛卿說,努力地順著氣。

    “唉?可您都吃完了,還會……?”

    “朕都說沒事了!”愛卿略顯嚴肅地說,然後還抬頭,睜著一雙滿是淚霧,卻依然鎮定的眼眸,環視了一圈身邊的人,“這事兒,誰都不準說出去。”

    “是。”小德子想,可能是皇上覺得眼下煩心事兒夠多了,不想再惹事端吧。

    “重新呈白粥上來。”愛卿又吩咐道,小德子領命下去了,彩雲留下來收拾桌上的碗筷,剛才愛卿嘔吐時,碰翻了不少東西。

    愛卿麵色有些蒼白,胸口依然有些心悸,他眼裏看著彩雲忙碌的樣子,腦袋裏卻浮現著爹爹懷有皇妹珂柔時的情形。

    爹爹那會兒基本是吃啥吐啥,把父皇心疼得不得了。可是爹爹笑著說不礙事,為了腹中的胎兒,他還努力去吃根本讓自己食不下咽的東西。

    ‘胎兒……’愛卿下意識地把手放在腹部,‘不,這不可能!’

    “皇上,您還腹痛嗎?”彩雲見了,十分關切地問道。

    “沒,隻是衣衫髒了,朕要更衣。”愛卿歎著氣地說,手心裏卻沁了一層汗,他還搖了搖頭,讓自己不要去想這種虛無之事。

    他現在要集中精神,對付那些對自己存在異議的臣子。

    ‘朕又不是巫雀人,可以懷孕,否則父皇和爹爹一定會告知朕的。’愛卿這樣想,‘更不會讓朕來繼承皇位吧。’

    其實到底是不是,請呂太醫來把一把脈就能見分曉,可是愛卿不想這麽做,他自己也說不上為何這般,總之,呂太醫萬萬不能來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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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親王府。

    既是皇親宅邸,自然是華美氣派的,就連一處小小的門廊下,都點綴著紫檀木透雕的仙鶴圖案。

    老親王淳於祥明手捧一隻紫砂石瓢茶壺,坐下廊下的太師椅裏,時而望望花園裏含苞待放的迎春、垂絲海棠和山茶,時而低頭飲啜兩口香茗,顯得十分悠遊得意。

    “老爺、二爺,和小少爺都到了。”管家上前,一絲不苟的稟道。

    “哦?”老親王放下茶壺,眉眼顯露著慈祥地道,“都來啦。”

    “孫兒給爺爺請安。”不一會兒,玉樹臨風、貌相端莊的淳於灝先行單膝跪下,接著,老親王的二兒子淳於兆也跟著行禮。

    “都起來吧。”老親王笑眯眯的,“怎麽叔侄兒一塊來的?”

    “孫兒在半路上遇到剛下朝的叔叔,就一並進來請安了。”淳於灝笑著,站在老親王的身邊,撒嬌般地說道,“今日得閑,孫兒想找爺爺比拚棋藝呢。”

    “好、好!”老親王愉悅地點著頭,還讓管家去準備棋台,淳於兆一直悶聲不出地陪伴在側。

    直到老親王問他,今日上朝的情況是怎麽樣的?

    “回父王,皇上今日打的親情牌。”淳於兆躬身作揖,是畢恭畢敬地回答道,他十分尊敬自己的老父親,所以既然是父子,也如同卑臣一般,禮節上不容一絲的錯漏。

    淳於灝不同,他是老親王最疼愛的幺孫,且天資聰穎,家族上下的人,都把他當成半個主人那樣看待,也就放縱著他在老親王麵前的“沒大沒小”了。

    “是麽?說來聽聽。”老親王一邊下著棋,一邊問道。

    淳於兆便把今日朝堂上的事兒,事無巨細的全都講了一遍,淳於灝聽得出神,棋子都忘了下,還要老親王出言提醒。

    然後,老親王還說道,“心近了,萬事也就好商量,嗬嗬,這小皇帝還是懂得要歸攏人心嘛。”

    淳於灝困惑地看著爺爺,因為這話聽起來像是褒義,又似不以為然。

    “是的,有部分大臣,尤其是武將,開始諒解皇上冒險進強盜窩的事了。”

    “但還有一些不是,對嗎?”

    “父王明見。”

    “爺爺,孫兒不懂。”

    “灝兒,你哪裏看不懂了?”

    “皇上被盜賊俘虜一事,也算是事出有因吧,”淳於灝尋思著說,“最初,孫兒就不認為此事能讓皇帝引咎退位,大臣們到底是會忘記這件事的,那爺爺不是白忙一場了嗎?”

    “哈哈。”老親王大笑起來,淳於灝也跟著笑了笑。

    “說你還是個孩子,你還不服氣。”老親王親昵地拍了拍孫子的腦袋,“爺爺問你,是推倒一座堅實的屋子可行呢?還是推倒一座危房可行?”

    “當然是危房了!”淳於灝飛快地回答,然後轉念一想道,“孫兒明白了!爺爺知道這件事並不能撼動到淳於愛卿的皇位,可是卻能夠損傷他的威信,古人有雲,‘千裏之堤毀於蟻穴’,遲早有一日,他會因為喪失帝王的威信,而被人推翻的。”

    “不愧是灝兒,一點就通,到那個時候,就該輪到炎上位了。”老親王一邊繼續往棋盤上落子,一邊說道,“不管永和親王有沒有意識到這點,他都是我們的人。”

    “是,孫兒謹聽爺爺的教誨。”淳於灝躬身道。

    “來,繼續下棋。”老親王笑嗬嗬的,“這棋啊,要專心致誌地下才叫好。”

    “是!”淳於灝便陪著老親王下棋,淳於兆無聲的躬身,離開了廊下。

    ——待續

    作者有話要說:  五一節快樂,謝謝安醬醬醬醬醬 糖糖是隻貓~ 花開的玫瑰、秋殤蘿、淑離君無語中給我投雷。

    以及謝謝:innoce的手榴彈,麽麽噠。

    抱抱以上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