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少女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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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上次在阿姨家四人一起玩撲克牌已有兩周,而這兩個周末秦忠信都未再過阿姨家。這本也正常,他不可能總過來作客,總也會有別的節目安排。玉姝雖然年輕,也頗懂這其中的道理。可是,理性上是這樣,卻不能阻擋心頭的失落,又不好問表哥,而且問什麽呢?自己又沒有什麽理由去找他,又以什麽立場呢?最好笑的是自己根本不知他在哪,連手機號碼都沒有。也許在他心裏,自己就是一個同學的表妹罷了。今天是距離那天的第三個周六了,表哥剛剛約了朋友打球去了,說明今天也沒有在這裏遇到他的可能性。她翻著一本漫畫,什麽都沒看到,聽著嘉綺與關浩談話,偶有爭執,卻什麽都沒聽到。

    “玉姝,你幹嘛呢?叫你三、四聲都沒聽到。你怎麽了?不舒服嗎?好像這些天你都這樣。”嘉綺懂事起來還是蠻貼心的。

    “哎呀,我可能是苦夏。”玉姝誇張地敲敲頭,又揉揉眼睛,借以揉回被嘉綺問出來的淚意。

    “唉,這鬼天氣,熱死了。”嘉綺不疑有他,“你呀,該多動動,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吧,剛剛選了一部電影,包你喜歡。看完後咱們去吃東西,我給你說啊,那裏又新開了一家……”

    “嘉綺,等到了,玉姝自然就知道了,遲到了又要等下一場。你要吃過再看嗎?”關浩看她又要開啟話嘮摸式,忙打斷。

    “廢話,當然看過再吃東西,邊吃邊講,鞏固一下,記得更牢。”嘉綺很沒覺悟地說。

    玉姝被逗笑了,心情好了很多。便三人一起去看了電影。

    如果知道這場電影看得令自己這樣疼痛這樣絕望,玉姝寧可回家胡思亂想,至少還有幻想的希望。

    電影確實不錯,是部喜劇,沒什麽深刻意義,但很好笑。散場後,三人隨著人群出電影院,嘉綺嘰嘰喳喳說去那家新開的甜品店品嚐她前兩次沒品嚐到的品種,然後再去街上探險一下以便去去她的悶氣。聽得她與關浩無語,如果許嘉綺還叫悶到了,別人的生活該多麽暗淡無光。不過她並沒有和嘉綺、關浩一起去吃東西。一則電影院裏不熱,在裏麵待兩小時降低了人吃甜品的**,二則她想一個人安靜一下。嘉綺沒勉強她,拉著關浩快快樂樂地從人群中穿梭而去。

    此時是出人最多最擁擠的時候。這個電影院有獨立的出口,若不想進商場,可從這個出口出。玉姝正在這個獨立出口外麵的走廊上,看到這麽多人下樓梯,玉姝便先過去廊柱旁站著,沒什麽意識的看著前方。忽然,像有神明的指引,她抬眼向右前方看去。這麽多人,這麽多的人在走動,可是,她抬眼便一眼看到了他,在她前方廣場二十米的人群處。這麽遠距離人相對比較散了,而且她眼前再無其他人,耳邊沒有了任何聲音。所有的意向,隻有他,她頓了一下,心緊張地不敢跳動,卻又在狂跳,下意識地就想抬步追過去。可是,她又看到一個身影,一個美麗高挑的背影,挽著他的手臂,頭朝著他的方向說著什麽,她不知道,也聽不到,隻看到他轉頭看向那個美麗的身影,臉上帶著陽光的笑。她看著他們相挽的手臂,那麽親熱,又那麽自然,感覺到很刺眼,又覺得那麽般配。他是那個米白色背影,玉姝從沒見過男人穿米白穿得這麽帥氣的。現在就更吸引她了,可是,他身邊有一個與他並行的熱情的美麗的紅色背影。熱情的紅與寧靜的白,那麽矛盾又那麽和諧。

    玉姝看著他不時轉頭看向那個美麗的紅色女郎,怕被發現,往柱子側麵躲一躲,把自己藏在陰影裏。心裏知道這是多餘,躲什麽呢?他並沒有發現自己,都不曾回頭望一下,說明一點感應都沒有。在他心裏,隻是認識自己而已吧。他對自己有喜歡嗎?有過表示嗎?有過暗示嗎?不過是同學的表妹,客氣些而已。她覺得心裏難過,蒼惶,越來越難受,天地都在旋轉。一手扶著柱子,另一手揪著胸口,好悶啊,她要拚命的呼吸,仍然透不過氣來。

    玉姝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隻記得容媽見了她驚呼一聲,問她是不是中暑了,趕緊把她扶到她的房間。又忙忙地去鮮榨一杯橙汁,隻是端上來,見她已是睡著,便靜悄悄退出去。

    夏之濤依然回來的挺晚,回來後到她房間看她。大概是聽容媽說了,所以見她沒醒,便以手試了試她的額頭。見並沒有溫度異常又呼吸沉穩,想來沒什麽事,隻是聽說她沒吃晚飯,就讓容媽給她拿一杯清水、一盒牛奶、幾片方包和一個蘋果放在她床頭的小桌上,備她餓醒了吃,然後打發容媽去睡,自己又看看睡著的女兒,歎口氣,雖有地毯,仍放輕腳步出去了。

    玉姝睜開眼。她並不困,隻是回到家的時候,強撐的力氣一下泄掉,她站不住,坐不住,隻能躺下。躺到床上,便昏沉過去,對容媽的動作隱約有印象,但不清醒,然後便陷入昏睡。爸爸進她房間,她已清醒,隻是沒有力氣,沒有興致,覺得難過。怕爸爸看出來而對她擔心,所以就繼續“沒醒”。她聽到爸爸的歎息,知道爸爸的不容易。在她十歲時,媽媽心髒病去世,爸爸怕她受委屈,一直沒有再婚。誰都知道她爸爸年輕有為,官運亨通,以那樣的出身,竟能在以工農階級為代表的**的政權裏走上政途,且以三十八歲的年齡坐到天山區區委書記,市常委,現兩屆連任,已是第八個年頭。爸爸在她麵前總是和煦溫暖,一派輕鬆,可她知道,官場哪有溫和順暢。可是,爸爸要她輕鬆,她就輕鬆。媽媽不在了,她希望爸爸工作一天的緊張疲憊後,回到家能享受天倫之樂,放鬆身心。所以她乖巧,上進,加上繼承自爸媽的好頭腦好相貌,她一直是爸爸捧在手心的明珠。這樣,她更不能,也不忍讓爸爸為她擔心。這隻是……隻是一個女孩子的單相思而已,不,也許隻是她一時迷戀。是的,隻是一時迷戀,隻因為她從沒有見過比他更帥氣的男人(請爸爸原諒,他與爸爸兩人沒有可比性),沒有見過比他更有氣質、更有風度、更迷人、更吸引她的男人。不過,這份萌芽的迷戀已被潑了滿滿的冰水,應該凍僵了,再也發不了芽了。她這樣開導自己,感覺好受些。可是兩個太陽穴癢癢的,伸手一抹,一手淚水,覺得心很疼,一把蒙上被子,壓抑又放縱地哭泣起來。

    夏玉姝病了。沒燒沒痛,在爸爸在容媽麵前一樣乖巧中帶點小女兒撒嬌的開朗。隻是她的胃口小了,爸爸不在家時,更文靜了。不再去阿姨家找嘉綺,不外出,大半天大半天的待在臥室或書房,要麽看書,要麽彈琴。玉姝對音樂很有天分,彈得一手好鋼琴。她是獨生女,沒有兄弟姐妹陪伴,爸爸上班後,家中隻有容媽陪她。可是容媽要做家務,打掃衛生,煮飯,打理庭院的花草。光三層樓的衛生就挺累了,何況還有那麽多事。爸爸曾說再請一個小保姆到家裏,正好可以在後罩房和容媽作個伴。可是容媽堅持不讓,說其實沒有看起來那麽多事,家裏人這麽少,她一人安安靜靜地做還有條理,添人打亂了還不好。爸爸見她堅持,便沒再提過,隻是又給她加些工資,給她添個福利就是和他兩父女一樣定期檢查身體,吃用上也沒有什麽限製。她已被視作這個家裏的一份子。小時候曾聽媽媽說,容媽的父母曾是她們家的家生子,隻是後來不再興了這種身份,太爺爺太奶奶給他們一些錢幾畝田讓他們能夠獨立生活。隻是現實比理想差很遠。國家的一些特殊時期讓百姓苦不堪言,在父母、丈夫、繈褓中的兒子或病或餓而死後,容媽求到了原來的主人家。當時主人家因出身問題也不好過,不過見她孤身一人爺爺奶奶還是收留了她。後來政策允許,放回了現在這個院落,容媽便留下做了保姆,這一留就差不多四十年了。容媽今年都五十八歲,待她像孫女一樣。關心她,疼愛她,卻不是什麽都能溝通。所以玉姝就一人看書或彈琴。

    終於這一天周末,夏之濤沒有外出,實在忍不住了,問女兒是否遇到了什麽事?玉姝驚愕地看著爸爸,她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卻不知在征戰官場二十多年的夏之濤眼裏,她那點掩飾實在太不夠道行。玉姝在爸爸關懷的目光下紅了眼圈,躊躇一下,說這段時間很想媽媽。夏之濤倒沒想到是這樣,想起女兒十歲就沒了媽媽,自己再疼愛他,也終究給不了她母親的愛。他歎口氣,憐愛地把女兒拉入懷中,抱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