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2 章 自己的墳墓(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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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洛蹲到墓前,抬手扶在碑上,看著墓碑的字。應該是長久的風雨衝洗,碑上的字跡已沒有那麽深刻,但辨認還是清晰的。她看著碑上簡單的幾個字:“愛女子衿”。“愛女子衿”,忽然記起,竹香不是說“愛女白子衿嗎”?再仔細辨認,並沒有消失一個字跡,就是“愛女子衿”。不應該是曾外叔祖或竹香中間重修的墓碑,看墓碑和墓頭的時間應該是差不多,且他們沒有立場建墓碑。腦裏一絲閃電,意識到什麽。是他,是他,他不願意自己姓白,他真的認子衿這個女兒的。顫抖的手指沿著筆畫撫過,撫過墓碑,一寸寸,一分分,水汽模糊了視線。她抱著墓碑,淚水滑落。
多雲的天氣,薄雲灰暗,微風從曠地吹來,撩起她的發絲,卻吹不去心頭壓抑而洶湧的傷痛。想自己的父母緣何其淡薄?今生一場意外,正處英年的父母雙雙身亡;上一世,親生父親近在同城卻是遠遠看著,到死不想認;有著十八年父女情的繼父拔槍相向,讓自己早早撇下身邊的母親葬身在這孤零零地荒郊。沒有父母相依,沒有愛人相守。這座荒墓裏,隻是一具肉體嗎?隻是骸骨嗎?可會怕,可會疼,可會擔心,可會想念?他呢?“一九五二年初回過大陸,十月二十日病逝,享年五十五歲。”可是在預知生命處於最後時光而惦著這個早夭的女兒,來給她重立墓碑,讓她在暗夜無星時出來放風看到他,她的親生父親是念著她的。是讓她安心嗎?是讓他自己安心嗎?可是終究有一份不舍的牽掛,又托身夏姓重回世間,為何又不與自己相逢?姓氏、棺木、黃土、冰冷堅硬的石頭斬不斷這份血緣,荒野的冷風吹不散這份親情。可是,誰來還她父母溫暖的懷抱,誰來還她父母慈愛的笑臉,誰來還她父母溫情的呼喚?將她帶到人世間,又匆匆拋下,縱使再世輪回,亦是獨自踟躕世間。
秦忠信看著墓碑前隱然暗泣的她是那麽的單薄纖弱,憐當日子衿的傷,痛今日她的悲。走到她身側,蹲下,一手扶住她肩,給她無聲的安慰。她壓抑的哭泣抽痛他的心,輕輕用力把她攬入懷中。
天氣突變,雲色黯淡,風速忽起,揚起沙塵。她在他懷中放聲大哭,哭上一世硬生生被斬斷的情,哭這一世沒能改變的孤零。發絲在風裏飛揚,哭聲傳於曠野,散於這荒地的野風。
良久,她抬起頭,他擦去她臉上的淚。站起來,她看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墳墓,輕輕地問了一句:“他的生日,是資料上記的一九五二年十月二十日是嗎?”
“誰?”他一時沒反應到,隨後意會,“嗯。我記得是每年那天給他祝壽。”
“……”
她看著遠處的天,風卷來一股沙塵,揚起她的發,眯了她的眼。
“隻在家裏,很簡單,他不喜歡喧鬧。一直都是。”隻是當時真正成為翁婿的兩人都毫無意識。
無論繁簡,我一次都沒有參加過。兩世,都不得他一個擁抱,都不得叫一聲“父親。”他,又是為何而來?既來,為什麽不等自己?
沈洛沒有清理雜草,而是轉身回去,秦忠信隨著她。
坐在車裏,拉過她的手,抬手撫過她的臉,凝目看向她表麵上已轉為平靜的目光,低喚一聲:“洛洛。”
“我沒事,”她微微一笑,“隻是想來看看。”
回到家,房間裏。他坐在沙發上,她坐在他懷裏,軟軟地抱著他。知道沒這麽快反過勁來,他沒有和她說什麽,隻是抱著她,讓她知道自己在她身邊。
“忠信。”
“嗯。”
“我見過吳錦繡。”
“嗯?”摩挲著她後背的手一頓,不知道她要說什麽。
“姑姑……白令妍是吳錦繡。”
“洛洛。”他停住。
她從他肩上抬起頭,看著他。
“怎麽知道?”
“夢中的白令妍讓我有一種熟悉感,我一直以為是曆史的原因而帶的天生的熟悉。有一天吳錦繡忽然跳進我腦海裏,以前我和諾諾去過她的會所,正好見到過她,當時還很喜歡她的漂亮優雅,一身旗袍,有一種不同於這個時代的感覺。後來想想對白令妍的熟悉不僅僅是白令妍和白子衿的關係,這兩天我仔細想過,應該還有吳錦繡的關係。雖然兩人處於不同年齡段,可吳錦繡赫然就是年長後的白令妍,若除開歲月的痕跡,她的樣貌根本沒太大變化。還有她不麵對任何人時那精明而薄涼的神情。”
“一身旗袍,有一種不同於這個時代的感覺。那精明而薄涼的神情。”他想到吳錦繡那不離身的旗袍,那一身優雅而古典的氣質,想到那次兩人對麵談判時她的強勢、精明與涼薄。還有,他想了一會兒,想起那個奇怪妖冶的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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