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6 章 夏之濤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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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傾心相愛的人眼睜睜活生生的分開,那已不是剜心剜肺的痛,而是抽離了生命力的空洞。要麵對它,需要太大的勇氣,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如果是讓他和保羅(繼父的愛人)分離或是保羅主動離開他,他會殺人然後自殺,他沒有這個勇氣生生與愛人分離。所以,在繼父給自己的認知裏,生了自己的那個男人實際上是一個非常有勇氣又非常有力量的男人,自己身為他的兒子,實該感到驕傲。繼父沒有自己的孩子,視自己若親子,在與另外收養的兩個孩子一起三個孩子中,自己因為基因的優勢最得器重。他將自己當作繼承人來培養,方方麵麵親自教授。這也引起了其中一個年齡大過自己的養子的不滿,甚至發展到有一天勾結一場生意的爭奪對手將槍口對向了自己。繼父發覺後,命令自己向那個養子射出了子彈,一槍命中要害。那不是自己第一次傷人,卻是第一次殺人,殺的還是自己視為兄弟的繼父的養子。看著自己的手顫抖,也第一次對繼父的冷血感到了懼怕。繼父卻仿如無視般告訴自己,他很愛自己的養子,但是養子卻做了叛徒,背叛了門派,背叛了原則,背叛了他,所以那養子就隻有一個下場。若今天他下不去手,總有一天那個人會槍口對準他。要帶一個門派,要帶一群血性而有野心的人,要恩惠也要馴服,要敬也要畏。就像中國有句老話“升米恩,鬥米仇。”要在這樣一個世界成王成主,就要給門中看到實惠,也要他們絕對的服從,沒有服從的亂沙,哪有什麽前景。對叛徒仁慈,隻會讓一眾門人看到自己的優柔寡斷和糊塗的軟弱,最後不管今天在哪個位置上將來都會被他們踩在腳下。那樣將實現不了自己的理想,保護不了自己想保護的。若果這樣,他如何放心把M國白門交到自己手上?原來繼父已經想把位置給自己。自己當年隻有十六歲,似懂非懂,卻是一天天往繼父期望的方向邁近。十八歲生日,自己絕沒想到的生日禮物是白門門主的權杖。從那一天開始,繼父與他的保羅徹底逍遙,過他們的二人世界去了。自己雖接了權杖,以繼子的身份也是繼父的合法繼承人,可是權力的收攏並不容易。自己太年輕,那些老人特別是對門裏有功的老人,並不信服,總要有些挑釁。自己花了兩年的時間,甚至遇到過生命危險,該清的清,該除的除,該打的打,該殺的殺,該收服的收服。最終讓他們認清原來已經是年輕的新門主的王朝了。這其中,刀疤臉功不可沒,臉上的刀疤也是自己門裏人給留下的。很諷刺對嗎?不是敵手留下的,而是自己人留下的。所以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傷害都微不足道,唯有自己人的傷害,會讓你永無修複。自己當初把刀疤臉從一個小幫派的鬥爭中的垂死線上救下來,他對自己心存感激,在麵對自己清理門戶的果斷與冷絕時又心存崇拜與畏懼,自此,成了自己的一條強悍的忠犬。隻可惜,自己對他太過縱容,以至於讓他翹起尾巴失了分寸,竟然傷起了自己的寶貝。除掉他,自己會遺憾,可是不除,那自己的寶貝該在什麽位置?當初發現自己潛移默化受到繼父的影響不喜歡女人時,非常的驚訝,可是也接受了偶爾有段與男人的戀情,自己獨自品味過似乎也沒怎麽特別喜歡過哪個男人。直到遇到這個騷包妖冶的寶貝,剛看到他時並沒有特別的順眼,他太炫、太鬧、太妖冶,和自己的孤獨內斂格格不入。奇怪的是見過他後他就在自己的大腦裏紮下了根,來回的晃啊晃,忍了三天,實在受不了讓自己難受。派手下打聽了他是誰,然後抓來。當聽手下說是從一個女人的床上把他抓來的時候,心裏一陣厭惡。當時把他丟在一個室內的老式洗澡池裏泡了三個小時,換了三次水,泡的他皮膚起皺泛白。撈出來後站都站不住,此後被自己圈禁了三個月。開始他很囂張的反抗,被自己不輕不重的教訓了幾次後變得老實了,原來他很識時務,光棍不吃眼前虧。自己為他的懦弱無賴好氣又好笑,卻又不自覺地把他寵上天。自從有了他,發覺自己心裏多了分充實與活力,發現原來天空真得是遼闊的,生活是有色彩的。後來他說願意留在自己身邊,再後來,他告訴自己“死亦無憾”。他這句話,讓自己震撼,那一刻神奇地發覺自己不再孤獨,而是很充實,活著也是美好的。從那一刻開始,自己開始懂得繼父與保羅,母親與墓碑下的這個人。
說不出愛與不愛,總是他給了自己生命,對世界上的一切感知因為他的創造,自己才得以擁有。所以,自己要保護他愛的,甚至不需要這個理性的認知,自己已經做了決定。現在,雖不完美,也算做到一些吧。她,比玉姝堅強,也是那個人真正傾心相愛的人,自己現在深有體會,倒是不必擔心她了。剪彩那天看她其人,她應該也會愛護小女孩的。沒什麽不放心了,該走了。再看了眼碑上的照片,站起來,轉身離開墓碑。遠遠地看到來人,雙方相向走近,直到直麵相對,停步。
夏文雋對秦忠信點點頭,視線掠過,看向他旁邊的一身黑色衣裙手捧白菊的沈洛。看向那雙沒有任何因為自己的身份而驚奇、激動的美麗的眼睛,想起兩人在悅人居包廂的第一次見麵,她的冷靜與輕蔑,淡然與表麵的無情。林丹那女人,自己是哪眼看哪眼討厭,而對她在自己麵前的囂張與挑釁自己竟然隻是欣賞,這基因的因緣還真奇妙。
兩人靜默相對,他終於淡淡開口:“請善待她。”
沈洛一愣,隨即明白,微笑:“謝謝!她也是我的女兒。”
謝謝?他想不到話內的玄機,所以驚訝她角色的轉移代入,但也放下心來。就要擦肩而過時,又淡淡開口:“保重。”
“你要走了?”她停步,沒有意識到自己稱呼的是“你”。
“收完尾就走。”他已走過,微風送來他清冷卻好聽的聲音。
沈洛轉身,看向那數步之遙的挺拔背影,忽然開口:“文雋。”
聲音不高,他卻隨之身子一僵,停住了腳步。
“你既然來看他,那麽我可以這樣叫你,是嗎?”
“……”
“以後,多來看看他,他會喜歡的,這裏的人……也會喜歡的。”他囑托自己善待心心,不是嗎?自己是感動了吧?希望他能常來這片土地,至少,不要忘掉。
他依然沒有回應,不了解他,不知他是怎麽想的。沈洛有些淡淡的黯然,就要轉身之際,他的聲音傳來:“我會的。”
沒有回頭,話落,邁步遠去。
沈洛久久地凝望著那個背影,眼睛濕潤。秦忠信已經告訴了她在他們在悅人居會麵後他單獨找了夏文雋對他說了一些事情,也告訴了她打電話和他定下的剪彩活動。他是自己所見到的包括子瞻在內的最像那個避開世界光明的人,可他終究是有情的,對自己的親人。可惜今天同處一個世界的他和自己,隔著一個輪回,一個姓氏。
“洛洛,”秦忠信轉過她的肩,“放心,他會再來的,你們,終究都是他的兒女。”
夏之濤的墓前,沈洛久久地凝望著那張照片,秦忠信告訴她那是他最後一個生日時他自己提出而拍的一張頭像,叫出了一直想當麵卻永無機會的兩個字“父親”。不管他是傅仲年還是夏之濤,他對自己擁有的都是一顆父親的心。
“父親,我知道您,您想起我嗎?可是您一直是惦著我的。我擁有了心心,她記得外公。我看到了您刻的那個碑。我一直想您,從前,到現在。文雋……剛剛看過您,他說,他還會來的,他會常來。我也會常來看您。”
沒有眼淚,隻是靜靜地看著那照片中的人,感覺有些陌生卻又如此自然的親近。迎麵而來的風涼涼地吹過來,拂過她的發絲她的麵頰。涼風中,給那張照片以兒女之禮磕了三個頭,然後給他一個開朗的微笑。在秦忠信的攙扶下起身,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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