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車？你試驗成功了？”

    近在咫尺的灰毛莫名的眨眨眼，隨即轉過身望了望井底：“你，是怎麽出來的？”剛才在井底明明她沒看見鬼車，怎麽一下就出來了？

    灰毛的目光在鬼車身上遊移，最終定格在四魂之玉上：“你……剛才那股邪氣你感覺怎麽樣，不是你用四魂之玉造成的吧？”

    灰毛的眼中沒有不滿也沒有嫉妒，隻有單純的好奇。

    仿佛經曆了一生的鬼車被觸動到了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柔軟，“沒有，從白天一下改變了個天色，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輕柔的不像是她的言語，讓鬼車迅速的扭轉開頭，裝傻充愣。

    笑出聲來的灰毛，一點沒有跟鬼車客氣的意思，逗趣道：“剛開始我還擔心鬼車你是不是被四魂之玉附身了，雖然不知道四魂之玉是什麽性格，但是看你現在的表現，就放心多了——溫柔了就會不自在的妖狼，也隻有你這一個了。”

    “……”

    灰毛你到底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

    鬼車抿嘴仰頭，還是忍不住笑意，呲牙咧嘴破壞了那絲柔和的笑容，轉移話題道：“你說的邪氣是什麽？四魂之玉和這個井發生了反應，不過好像還缺少了什麽東西，試驗沒成功，我根本沒感覺到什麽邪氣……呐，我也不知道怎麽解釋。”

    一臉猙獰的說起“邪氣”的話題，鬼車的表情還真不是一般的詭譎。

    灰毛笑出聲來，抵著額頭顫動肩膀：“……我保證狼牙、白冠現在也要自我崩壞掉形象……鬼車，你哪是什麽樣子啊，噗——好像被強迫了又心甘情願的……”

    “你尾巴著火了，灰毛……”

    鬼車蹲坐在井欄上，盯著自家的同胞笑得死去活來，表麵上是鬱悶無比，心下卻是感觸柔軟。她隨手拋接手中的四魂之玉，餘光一瞥，突然皺起眉：灰毛感覺到了邪氣，沒道理桔梗和犬夜叉會感覺不到，糟了！那種幻術的小把戲也就騙騙犬夜叉這種什麽都不懂的半妖、楓那種半吊子的小孩子，要快點把四魂之玉送回去。

    “灰毛你先笑，我把四魂球還給巫女去。”

    鬼車不再強迫變形的玉球維持人類的身形，妖狼的形態本來就是速度最快的。鬼車在一片雷光下蛻變，不停頓片刻，化為一道風雷之影，向食骨井之村奔去。

    鬼車到達聖地，楓正在無聊的練習著弓箭。一身杏黃色和服的女童見了鬼車，就立刻的調轉弓箭，對準鬼車一箭放了出來。

    柔弱的箭支在鬼車眼裏根本沒什麽威脅，她從楓的頭頂躍過，將隱藏在毛發中的四魂之玉一拋，頂替掉了原本葫蘆掛墜所在的位置。

    桔梗的式神借著四魂之玉的力量，又重新變回了兩個女童，對著鬼車攏袖施禮，默不作聲的守護在四魂之玉的兩側，防備著鬼車。

    鬼車叼起掉落在地上的葫蘆掛墜，麵對四魂之玉的方向點了下頭，轉身正對上追來的楓，和她手裏弓箭的箭頭。

    楓眼底有著恐懼和懦弱，佯裝著堅強，怒吼道：“姐姐大人馬上就回來了！你！退出去！”小女童對於姐姐的信任大於一切，對於姐姐的意念予以追隨，她即便是死，也要保護著姐姐大人保護的四魂之玉。

    楓此刻，明知道是不可能的，還是站到了與妖狼對峙的對立麵。

    “我對女孩的肉沒興趣，小不點，桔梗沒有回來？”周圍桔梗的氣息太重，鬼車也判斷不出來桔梗是否回來過。

    “姐姐大人如果回來了，你就死定了！”

    楓回以堅定無比的肯定，順便回答了妖狼的問題，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幫了妖狼一把。果然還是小孩子啊……

    鬼車臥在神聖無比的廳堂中，也不收斂本身的妖氣。

    小女童楓哪見過這麽無賴的妖怪，箭支攜帶著微弱的靈力一箭箭的射向鬼車，可還沒到鬼車麵前就湮滅成灰了。楓不管不顧的抽取著箭支、也抽取著她微薄的靈力，小女孩的固執盡顯無疑。

    盡管，對於眼前巨大的妖怪毫無作用，她還是堅持著，直到箭筒裏的箭支都被她浪費幹淨。

    箭支沒了，她就幹脆和鬼車對視。

    實際上，是這個固執的小女童一人盯著鬼車，忍受著恐懼，在祈禱姐姐大人的歸來。

    事實上，楓的確是個很堅韌的小家夥。

    鬼車抬起頭來，遠方明燈般的靈力和半妖的妖氣，她想忽略都沒辦法。不多時，桔梗已經站在了聖地的門口，夕陽的餘光照耀進來，巫女的表情模糊不清，就連身影也是耀眼的不能直視。

    當然，這隻是對普通的人類來說。

    楓一下子撲進了桔梗的懷裏，忍了多時的眼淚終於嘩啦一下流出來，哽噎著：“……姐姐大人！”

    按說妖狼在守護那個村子時，也沒少看見哭鬧的小孩，現在楓哭了，還是下意識的扭開頭去，總歸是還是習慣不了。

    桔梗輕輕撫摸妹妹的頭發，淡淡凝視鬼車：“你終究是忍不住了，妖狼？”

    半妖犬夜叉慢一步的衝出來，蹲坐在房梁上，聲音充滿茫然與焦急：“桔梗——！？”在看見臥在正中的鬼車，他琥珀金色的眸子一陣緊縮，刹那間進入了戰鬥前的狀態。

    “巫女。”鬼車慢條斯理的站起來，抖抖璀璨的狼毫，側過頭充滿了頂級妖怪的威儀：“我來隻是想告訴你，有個有趣的家夥已經盯上了四魂之玉，我等著你們兩敗俱傷。”

    言語間充滿了壓迫感的頂級妖怪的威儀，鬼車卻在心裏別扭的腹誹：妖氣弱小邪氣強大應該算是“有趣”吧，雖然她也看不出哪裏有趣……裝大頭真累，果然白冠那種頭領不是人幹的，還是隨性好啊隨性好，她一時衝動等桔梗出現幹什麽，真是純粹自找麻煩……

    “不勞掛心。”桔梗一點生氣的神態都沒有，倒是犬夜叉，已經肆意的散發起自身的妖氣了。

    鬼車向外走去，巫女自然的讓開了半邊門，神情清冷，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鬼車會偷襲。直到鬼車走出去，她才與犬夜叉對視，冷傲也盡數柔和了。

    巫女微不可聞的溫柔語調，帶著堅定與幸福，在風中傳送。

    “四魂之玉，明天也許就會消失。而我，也隻會是個普通的女人……”

    “啊啊，真是驚訝，想不到巫女和半妖走到了一起。”鬼車枕著雙手，躺坐在青石上，灰毛也坐著，傾聽著鬼車稀奇古怪的感慨。

    和桔梗分開後，鬼車直接遇見了灰毛，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離開了食骨井之村一段，鬼車趁機將巫女和半妖，她所知道的故事猜測、整理、補完後，講述給了灰毛聽。

    “巫女和半妖啊，不知道生出來的是人類還是半妖。”難得，灰毛認真的思考起來：“或者說是半半妖？”

    “……灰毛你不要研究那些有的沒的，管他是什麽，反正不是妖犬就是了。”

    叮鈴。

    叮鈴，叮鈴鈴。

    牛車的叮當聲，在兩個妖狼交談的時候越來越大。鬼車翻了個身，側過身體，無聊凝視牛車將要出現的方向。灰毛輕巧的抵住下巴，因為基因的問題而皺起柳眉。

    牛車的聲音越來越響，還夾雜著無數嘈雜。

    從旁邊森林裏突然鑽出來的牛車，華麗又狼狽，幾個護衛的武士人人帶傷，後麵還夾雜著追殺與□□的呼喝聲。仔細看去，牛車後方陪侍的女仆，已經沒幾個了。剩下的兩三個，也是驚魂不定的擦拭著眼角的淚。

    牛車的簾子已經掀開了一半，從固定的車架上掉了下來，隨著行車，顫悠悠的晃蕩著。隱約還可以從中看出一個女人大概的輪廓，女人半遮著麵孔，也掩飾不住驚恐，憑空在皎潔的麵孔上添了幾分楚楚可憐的柔弱……

    鬼車閑在的將女人和身邊的灰毛對比，得出了結論——果然還是自家同胞美啊，根本沒有可比性。

    灰毛披著寬大的和服，袍袖落下來，遮蓋住了手腕的狼皮護腕，潔白的裏衣繡著朵朵的梅花，嫻靜中帶著幾分冷意傲然。

    就如同衣服所詮釋的含義，灰毛雖有著柔和的氣息，隱含的高傲依舊讓人不敢放肆。

    此刻，灰毛正像小孩子思考哪個水果比較好吃一般，皺著柳眉，素手托腮，氣質高雅的思考。即便是沒有楚楚可憐的神態，她也勝過牛車裏坐著的落難公主三分。

    也許是恰巧還是示威，揮舞著東洋刀的追兵在兩匹妖狼麵前砍斷了牛車的車軸，周圍的武士來不及阻止，先後陷入了苦戰。落難的公主驚呼一聲，撲倒出來，痛楚使她一時直不起身。這幅姿態，使周圍不知是山賊還是逃兵的男人們，連連浪語調諷。

    麵對著像是對她們示威的舉動，鬼車打了個哈欠，懶散的側過身挑眉相視。

    烏絲散落，擋住了鬼車銀白的瞳孔，也擋住了人類本該對妖狼驚恐的畏懼。看著姿態雍容的灰毛、慵懶的鬼車，不意外的，又是一陣粗鄙的調笑——不過他們的對象，換成了兩匹本來沒打算出手的妖狼。

    “……鬼、鬼車大人！”

    就在鬼車和灰毛在交流到底誰出手的時候，一聲不適宜的驚喜呼喊使得兩匹無聊的妖狼都頓了一下。隨即，灰毛丟來了挑釁的眼神，意思是“看，你惹得風流債，有認識你的就不是我的事了”。

    揉揉惺忪的睡眼，鬼車順著女人的驚呼找過去——那個撲倒在牛車上的公主，正一臉驚喜的看著她。

    自動忽視了圍湊而來的山賊，和他們臉上礙眼的笑容，鬼車伸著懶腰，淩亂的戰服隨著她的動作更加敞開，露出裏麵充滿現代感的黑皮衣，和纖細手腕上的狼皮護腕。

    “呐，你……”鬼車絲毫沒有春光乍泄的自覺，睡眼迷蒙的對上公主驚喜的神態，迷茫的念書般無平仄道：“是那個暗戀狼牙的公主。”

    迷茫中的鬼車，頭腦自發搜尋到了關於公主理子的文件存盤，一共三條。分別是：

    被山賊追殺逃來打擾了妖狼烤魚女人【八卦周刊特輯、待補完】.doc。

    對狼牙含苞欲放的公主.mp3。

    整理放映公主家逃跑全過程以及公主、領主齊齊變色、狼牙麵不改色的造成誤會全事件【一】.rm。

    公主的臉聽到鬼車夢話般的話語，騰的一下就紅透了：“鬼、鬼車大人……”

    “呦，好久不見。”鬼車的睡蟲也因為周圍的呱躁而清醒了大半，抬了下手臂對著公主示意，鬼車自然而然的跳下青石，走向對她叫囂得最厲害的男人。

    隨著走動，鋪散在青石上的青絲，隨風飄揚起來，露出鬼車銀白的瞳孔。

    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鬼車手裏的雙刃，如匕首般的反手持著，映照出灰毛略帶看好戲感覺的側臉。

    戰服飄揚，鬼車就像是最好的劍師，動作利落鬼魅的行走在眾多人類間。每一次揮動手中的反手刃，都揚起一朵血花。

    對待普通的人類，鬼車連妖氣都無需使用。

    就像拿著鐮刀的死神，翻動手腕就會有一條生命消逝。鬼車的步伐是輕巧悠然而野性的，賞心悅目的妖狼舞步的代價，卻是無數人類的生命。

    公主的武士們，驚悚的退回了公主的身邊，仿佛隻要這樣，那個逆手持刃的殺人者，就不會收割了他們的生命。

    ——殺人者太過淡然的屠殺，反而比山賊更加恐怖。

    殘存的武士和女仆們，同情著前一刻還在迫害他們的山賊，尤其是他們發現了殺人者銀白色的瞳孔後。

    完成了屠殺的鬼車，身上居然一點血都沒有沾到。若不是那滴血的雙刀刀刃，公主幾乎以為她經曆了一場錯覺。

    鬼車合攏住飄揚的青絲，隨性的紮了個馬尾。

    明晃晃的銀白色瞳孔，即使鬼車再出眾，也無法讓殘存的人類感覺到被救後的溫暖與對美的驚豔。

    “鬼車大人……”公主還算是勇氣的女性，在這種情況下還敢開口：“您的眼睛怎麽了?……對於您的救命之恩，萬分感激，希望有機會能幫到您。”

    鬼車似乎記起了，她有段時間的確是以黑發黑眼的形態出現的。

    “沒什麽大不了的。”記起來是一回事，是否解釋又是一回事，鬼車無所謂的輕撫眼側：“況且，你現在也不是很安穩。”

    “……是的，父親的領地已經被占去了。”理子歎了口氣，首次不再去維持高貴的姿態，躬身下伏，行了個大禮，真誠道：“理子，有個不情之請。雖然知道鬼車大人未必會答應，但是……請您和狼牙大人稱為新的領主！帶領大家走向光輝！即便是領地被奪取了，父親還殘存了數百名的部下。如果有英明的主人帶領，一定會擁有新的光輝……請您，務必要考慮！務必要和狼牙大人一起……”

    領主的女兒，身為公主，她居然對一個平民行了大禮。

    也就是說，從今以後，她一直會比鬼車第一級，即便是稱為了狼牙的妻子……喂喂，這個公主是不是一直在誤會什麽？！

    鬼車麵色囧然，看著擺到在她身前的公主，不可察覺的抽搐著嘴角：她和狼牙的關係，難道一直都在被這個死腦筋的公主曲解？而且狼牙成為一方領主，也虧她想得出來了……擺著冷酷殺手的態度帶全球進入冰河紀嗎？

    想想要是每次征戰，狼牙都先發散一陣冷氣冰凍周圍的人，然後再一陣風吹過去——暴風雪啊！絕對是走到哪裏哪裏變北極！

    鬼車一直不說話，理子也一直伏跪在地上。殘存的武士們躁動起來，認為鬼車過於高傲過分了，那伏跪著的，是他們的公主。

    “她和狼牙，是不可能稱為你們領主的。”

    灰毛施施然的走到鬼車身邊，丟給她一個好笑的眼神，溫和道：“曾經有更大的地盤，這兩個家夥反而躲了出去，想必，你大概是在那時遇見鬼車的吧？”

    說著一點沒有尊敬意味的話，灰毛已然顯得從容大方。

    鬼車直接白了灰毛一眼，接過了她的台階，一指南北的方向：“這邊向前，沒有人類的追兵。能不能逃走，就看你們的運氣了。”

    “請問，狼牙大人現在在哪裏？雖然知道不可能，但是理子還想試一試。”公主用閨名稱呼著自己，以表示誠心。

    “找到之前，你會被路上的妖怪撕成碎片。”鬼車轉身就走，隨意向後揮揮手，鑽入了森林。

    灰毛對公主一行禮貌一笑，溫言相勸：“狼牙陷入了戰鬥中，是被哥哥拉去當奇兵了。我想，公主大概找不到他的，戰火會把沿路的一切卷入裏麵的。如果你執意的話，向東方走吧。到了東方的群山中，再向南方一直走。”

    “非常感謝你的慷慨。”

    公主起身，感激的對灰毛點點頭。心中不知道吧灰毛定義成了什麽……畢竟，鬼車和狼牙交談的時候，沒少提起灰毛。

    灰毛和鬼車重新返回了平靜的食骨井之村，她們也隻是無聊的出來散心的。

    在她們走後，公主果斷拋棄了牛車，和一眾武士徒步行進。

    也許，公主在安全後，會照著灰毛指出的方向，向妖狼所在的群山中尋找狼牙。以後的事，誰會清楚呢？